第16章 共處
沈凌濤依舊有些不放心,張了張破皮的嘴唇,還沒發出聲響,就聽到陳驍低沉輕緩的安撫。
「別擔心,阿姨讓我跟你說,今晚就先在外面休息,我剛才那麼說,你要是再打回去不就露餡了,到時阿姨估計就真的生氣了。」
聽到陳驍這麼說,沈凌濤覺得有些怪異,陳驍語氣未免太過親近,一口一個「阿姨」的……不過一直緊繃著的神經確實終於放鬆了下來。
儘管內心對陳驍十分抵觸,但沈凌濤卻不知不覺地開始信服這個男人。
對方現在站在他身邊,雖然面色柔和,但是稜角鋒利粗狂的面貌和那過於高大健壯的身材,讓他看起來氣勢奪人,不動聲色,不露喜怒,就能讓人下意識地聽從他的吩咐,服從他的安排。
剛才的一番掙扎著實已經耗盡了沈凌濤的所有精力,此時緩過神來,他終於意識到不對勁,陌生的環境,莫名其妙出現在這裡的陳驍和貓醫生,還有腹部一陣陣的疼痛,都在顯示著在他昏迷的這段時間裡,一定有什麼發生了。
沈凌濤虛弱地躺在柔軟大床上,試圖回想今晚的經歷,記憶里的最後一幕是他終於找到了電梯,下一刻卻記得不是很真切,只記得自己好像被什麼物體擊飛,然後痛得失去了知覺。
到底是什麼東西打中他了?沈凌濤越想頭越痛,腦袋脹脹地好像有根棍子在裡面攪拌。
陳驍一見沈凌濤伸手抵住額頭,一副回憶細節的模樣,就感到有點心虛,他立即俯身坐了下來,把手機放在床頭柜上,然後雙手捧住沈凌濤的後腦勺,大拇指岔開抵住他的太陽穴,幫他按起摩來,整個過程顯得極其自然熟稔。
沈凌濤本來還在苦惱地回想著一些細節,突然腦袋就被一雙溫暖乾燥的大手抱住,太陽穴上傳來一陣舒服得令人忍不住呻*吟的按摩。
他怔怔地抬起眼睫,就看到陳驍那張放大的剛硬臉龐,登時嚇了一跳,條件反射般地抬手一揮,手背打在對方的手臂內側,「啪」地發出一聲十分響亮的聲音,而陳驍的動作卻絲毫不受影響,神色變也不變,十分坦然,就好像這種過於親昵的舉止在他和沈凌濤之間發生過無數次,而沈凌濤剛才那重重的一揮就跟螞蟻伸出一根細細的腿要去拌倒大象似的,連一根汗毛都撼動不了。
「我看你很難受,就幫你揉揉,是不是舒服了很多?」陳驍的眼裡閃過一絲笑意,體貼地說道:「我是陳驍,舟舟的表哥,是她打電話讓我過來找你的,現在已經沒事了,別擔心。」
沈凌濤又一次驚訝地睜大了眼睛,他沒想到杜舟舟和陳驍竟然是表兄妹,心裡的複雜一時難以言表,他微微側過頭,想要避開陳驍的觸碰,神態有幾分疏遠,說道:「謝謝你,我感覺好多了,舟舟她已經回去了嗎?」
陳驍順勢收回手,輕笑道:「那丫頭好得很,倒是你,一點也不好,舟舟有你這麼懂事靠譜的男性朋友,想來她媽媽也能安心一些。」
沈凌濤隱隱覺得陳驍話裡有話,但是仔細看去,男人神色如常,並沒有什麼異常,沈凌濤又覺得自己可能太過敏感了,他對諸如「懂事」、「聽話」、「乖」這類的字眼總是比較在意,於是拋開心裡的異樣,轉而問一邊的貓醫生。
「今天也謝謝你,貓醫生。」沈凌濤笑著道謝,然後有些遲疑地問道:「你還能給人看病療傷?」
貓醫生得意地擺擺手,「小意思,小意思,我啥病都看得了,哎,你今天是怎麼回事啊?怎麼把自己搞得這麼凄慘?」
沈凌濤淡淡一笑,「不小心糟了小人算計,下次會注意的,對了,我明天上午要去接野花回家,野花現在恢復得怎麼樣了?」
「腹部的傷口已經在癒合了,就是骨傷折要再一個月,我給他戴了維多利亞圈,這兩天脾氣有點暴躁,回去后你要經常給他翻翻身。」
「嗯,我會的。」沈凌濤想到野花,臉上就不由露出幾分溫柔與心疼。
沈凌濤還要問些情況,就被陳驍打斷,「好了,有點晚了,凌濤還要休息,貓尿,你先回去。」
貓醫生上一刻還嬉皮笑臉的,一聽到陳驍叫他綽號,頓時渾身炸毛,氣得直跳腳。
「都說了不要叫我貓尿!叫我貓醫生!」
沈凌濤剛開始還不明白,看到貓醫生反應這麼激烈,頓時反應過來,原來「maoniao」指的是「貓尿」啊⊙△⊙……
「噗……咳咳……」沈凌濤忍不住發出一聲小小地噴笑,貓醫生頓時怒目而視,於是沈凌濤把剩餘的笑聲憋著咽下,清咳了幾聲,往被子底下縮了縮,不再做聲,不過原本疲憊的眼睛此時卻透露著幾分輕鬆的笑意。
陳驍卻不管貓尿如何跳腳掙扎,竟然拎著對方的領子直接將人扔出房間……
力氣好大……
沈凌濤突然笑不出來了,他可以跟著一起離開嗎……
陳驍回頭見看見沈凌濤戒備而忌憚的小眼神,輕笑一聲,一邊隨意地扯開領帶,解開最上面的兩顆紐扣,露出一小片古銅色的皮膚,然後捲起袖子,一邊狀似漫不經心地看著沈凌濤,用閑聊的語氣說道:「貓尿本來叫貓寥,小時候大家講話分不清『l』和『n』,經常把他叫成貓尿,後來就乾脆一直這麼叫著了。」
沈凌濤雖然現在精神不佳,身上還帶傷,不過他卻沒敢完全放鬆下來,主要是陳驍這人存在感實在太強了,貓醫生在的時候還好,現在兩人獨處一室,他能明顯地感受到來自這人身上的極具侵犯性的壓力。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陳驍是故意的,那股壓力絲絲入扣地刺激著他的神經,從眼神到看似隨意的動作,說不出的刻意……簡直神煩!
他閉了閉眼,壓下心底的焦躁,說:「這裡是酒店嗎?你……」不再訂一間嗎?
陳驍原本筆挺的西裝襯衣此時已經隨意地搭在身上,他走到一邊的吧台,給自己倒了杯威士忌,說:「這還里是在五樓,這是我歇腳辦公的一個地方。」
沈凌濤微微吃了一驚,想到電梯里和建築外表並不匹配的樓層數,心裡有些好奇,卻也知道自己不能再多問了,於是做出為難的樣子,「那你今晚歇在哪裡?」
沈凌濤問話的時候眼神不自覺地往陳驍那兒瞟,陳驍借著喝酒,用水晶杯擋住嘴角上揚的弧度和眼裡的戲謔,放下酒杯后又是一副正兒八經的模樣,「這一層就這間做成卧室,我在沙發上先將就一宿,這麼晚了也懶得回去,而且……」
沈凌濤見陳驍走了過來,一手撐著床單就要起來,這樣半躺著仰視其他人實在太憋屈太沒有氣勢了!
還不等他坐起來,肩膀就被人重新按下,來人笑道:「你這還有一瓶點滴沒打完,我待會還要給你換瓶,乖乖躺平,別再動了。」
「……」吸頂燈的光線打在陳驍後背,顯得他愈加高大,沈凌濤抿了抿嘴,嘴唇處被咬破的地方微微麻癢疼痛,他皺了皺眉,決定破罐子破摔,反正陳驍已經不記得他了,他現在在對方眼中就是表妹的好友,於是說了聲「那麻煩你了,我有些累了」,就翻身側躺,閉上眼睛。
這一晚遭罪太多,儘管睡在年少情敵的房間里讓沈凌濤心裡膈應得慌,但還是很快就睡著了。
恍惚中,由於輸液而隱隱作痛的手背好像被什麼柔軟的溫熱細細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