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撞破
沈凌濤離開包廂后,就帶起鴨舌帽快速地往大門走去,不一會兒,沈繼宇也黑著一張臉離開。
這間茶室有三層,中間是環狀的天井設計,所以這一幕就正好被對麵茶座上的人看到。
常義跟對面的人道了聲抱歉,就起座找了個僻靜的角落,給陳驍打了個電話。
之前陳驍讓人查沈凌濤,都是過的他的手,所以他一眼就認出了沈繼宇,對於沈家的事也是一清二楚,所以沈繼宇會來找沈凌濤,絕對是有什麼事情發生了。
陳驍原本正在逗弄小陳直,接到常義的電話后,心裡就是一沉。
小陳直已經會自己坐直,但還沒辦法站起來,見陳驍拿著剛才逗他玩的萬花筒站在一邊,便坐了起來,把手伸出欄杆的間隙,朝著陳驍「啊啊」的叫喚著。
陳驍掛掉電話后,見小陳直這幅渴望的模樣,便把萬花筒塞給小陳直,然後將小嬰兒抱了起來,抵著他的鼻尖一陣亂蹭。
「怎麼辦,你媽媽有事都不跟爸爸說。」
小陳直被蹭得難受,一張臉皺成一團,「啊啊」地控訴著,拿萬花筒往陳驍臉上砸。
陳驍把小陳直放回去,輕輕地擰了下小孩的鼻尖,「爸爸我找媽媽啦,給我乖乖的啊。」
小陳直扭開頭,可惜脖子又短又肥,還是逃不開陳驍的魔爪,於是整個身子都扭得像一條小肉蟲。
陳驍玩夠了終於放過小陳直,想到沈凌濤,心裡默默嘆了口氣。
另一邊,沈凌濤暫時穩住了沈繼宇,當然不會以為這樣就把沈繼宇糊弄住了,沈繼宇事後不甘心,可能會再去找費琳,到時事情只會更糟糕。
而且,他也想借著這次機會,讓費琳對沈繼宇真正地死心,讓她知道,她心心念念的男人,不過是一個唯利是圖的偽君子,為了利益,可以丟棄現在的妻兒,可以厚著臉皮回去求曾經被自己拋棄的妻子,就是為了利用兒子攀權附貴,卻一點也不在乎,那個兒子到底是不是被人包.養的。
想必即便他不過是陳驍的一個玩物,沈繼宇也不會覺得羞愧,反正能不能給他帶來利益才是關鍵。
然而,要讓費琳知道沈繼宇求她復婚的真正原因,他和陳驍的關係就不得不告訴費琳了。所以,沈凌濤決定明天跟費琳坦白一切,為了以防萬一,他又去了一直照顧費琳病情的韓赫家裡。
韓赫接到沈凌濤要過來的電話后十分驚訝,以為費琳又發生了什麼事,結果沒想到沈凌濤竟然是向他來出櫃的!
「胡鬧!」韓赫「豁」地從沙發上站起來,難以置信地指著沈凌濤,「你明明不是同.性.戀,怎麼會跟一個男的攪在一起,你以為你是在趕時髦嗎?我就知道不應該答應你進什麼娛樂圈,一定是被人帶壞的!」
沈凌濤抿了抿唇,眼裡滿是執拗,「韓叔,我和他都是認真的,陳驍的家人已經接受我了,我們不是隨便玩玩的。」
「你現在當了演員,你有想過你如果你們關係被曝光了會怎麼樣?」韓赫氣急,「他家人接受了你又怎樣,你的那些粉絲接受嗎?!媒體接受嗎!公眾接受嗎!你們難道要一輩子遮遮掩掩的!」
沈凌濤面色沉靜,堅定地看著韓赫,說:「韓叔,我都想過了,但是我真的喜歡他,我想和他一直走下去。」
「那孩子呢?!」
沈凌濤:「他已經代孕了一個小孩,他讓我也代孕,但是我這兩年還不打算要,韓叔,他對我很好,其實,為了這段關係,他考慮得比我深遠得多,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就讓他的家人都接受了我,但他從來就沒讓我為難過,他知道我媽媽精神不好,就讓我先瞞著,但是,現在不能再瞞了,韓叔,你幫幫我。」
韓赫坐回沙發,雙手撐在額頭上,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過了半響,才說:「你媽媽這幾個月狀態一直很好,但是,這種事情普通父母都很難接受,更何況是你媽,能瞞著還是先瞞著。」
沈凌濤咬了咬嘴唇,說:「我知道,但是沒有時間瞞下去了。」
見韓赫不解,沈凌濤於是把沈繼宇的事跟他說了下,「我是絕不會讓媽媽回去的。」
「畜生!敗類!」韓赫氣得眉毛倒豎,將沈繼宇大罵了一頓,然後捂住胸口,覺得自己真是老了,他嘆道:「你媽媽最重面子,如果你和一個普通人在一起,她或許還不會多想,但是,陳驍的身份擺在那,你讓她怎麼看你?」
「韓叔,」沈凌濤無意識地揉搓著自己的食指,「我媽……不會的,總之,先讓我媽認清沈繼宇這個人,他會來找我們,不是因為他知錯後悔,而是因為想靠我搭上陳家。」
韓赫沉默了許久,終於點頭,「你既然決定了,我只能盡量幫你。」
沈凌濤臉上露出感動的一笑,「謝謝你,韓叔。」
……
離開韓赫家后,沈凌濤一個人坐車回去,到了小區門口后,就已經將近十點了。
他沿著小區的石道緩緩走著,冬天的江海市又濕又冷,此時大家都已經窩在沙發上或被窩裡,整個小區除了燈火,一派靜謐。
沈凌濤出來的時候連毛衣都沒穿,只隨意地套了件風衣,圍了條圍巾,然後帶上帽子,於是冬夜裡陰冷的風一吹,就覺得骨頭都要打哆嗦了,他將圍巾往上拉了拉,蓋住口鼻,轉過拐角才走了幾步,就不由停了下來,一雙眼睛驚疑不定地注視著前方。
昏黃的路燈下,男人的靠在路邊的樹榦上,指尖的煙頭明明滅滅,青煙屢屢,見到沈凌濤后,男人隨意地將煙頭拋入一邊的垃圾桶里,向他走來。
身體被擁進一個寬大的懷抱,陳驍醇厚的嗓音在耳邊響起,「穿得這麼少,不怕感冒嗎?」
男人的身上也是一陣涼氣,顯然在外面站了有一會兒,沈凌濤雙臂伸進陳驍的大衣里,緊緊環住對方的腰身,嘴裡卻嫌棄道:「你身上這麼涼,怕我感冒還抱我?」
陳驍輕笑,配合著沈凌濤的動作將青年整個上半身包進毛呢大衣里,對著他凍得紅紅的耳尖哈氣,低聲道:「我身體暖和。」
沈凌濤嘟囔一聲「還不錯」,然後問道:「你怎麼來了?」
耳邊傳來陳驍沉沉的一嘆,沈凌濤心裡一咯噔,就聽到陳驍繼續說:「沈繼宇找你了?」
沈凌濤埋在陳驍胸膛上,不敢看他,嘴.巴囁嚅道:「你、你怎麼知道的?」
「常義正好看到你們。」陳驍捏住沈凌濤的下巴抬起來,直視著他的眼睛,問:「他找你做什麼?」
沈凌濤下意識要說「沒說什麼」,但是陳驍凝視著他的眼眸暗沉沉的,好似風暴前的黑雲壓城,沈凌濤暗嘆一聲,知道自己有事沒有第一時間告訴陳驍,惹得對方生氣了,於是踮起腳尖親了親陳驍的嘴角,笑道:「原本還想給你一個驚喜,不過既然被你發現了,那我就先告訴你吧。」
「……我打算明天跟我媽說,我們倆的事。」
陳驍眼睛微微睜大,沈凌濤第一次見陳驍呆愣的模樣,忍不住發出一聲輕笑。
陳驍很快反應過來,皺眉問道:「這跟沈繼宇有什麼關係?」
沈凌濤臉色一黯,便把沈繼宇的打算說了出來。
「明天我也去。」陳驍撫摸沈凌濤的臉頰,說:「起碼讓阿姨看到我的誠意。」
沈凌濤搖了搖頭,「我怕她情緒失控,等她稍微接受一點后,我再安排你們見面。」
「我不放心,」陳驍道:「要不我明天在下面等著。」
沈凌濤見陳驍一直堅持,就只好答應了。
兩人站的地方在樹下,比較偏僻,臨走前,陳驍按住沈凌濤的後腦勺,攬著他的腰,深深地吻了下去,直到沈凌濤氣喘吁吁,才將人放開。
「你、你回去的時候,注意安全。」沈凌濤氣息有些不穩,抵住陳驍的胸膛,說:「我先上去了。」
陳驍鬆開手,低聲道;「嗯,你上去吧,我在這看著。」
沈凌濤退開陳驍的懷抱,倒退著走了幾步,揮了揮手,最後回身,跑到樓下鐵門,打卡推開門后,回頭又揮了揮手,男人站在等下,跟著揮手,沈凌濤忍不住一笑,終於關上鐵門……
沈凌濤原本以為費琳應該睡了,但是當他打開門的時候,卻見費琳坐在沙發上,沈凌濤覺得有些不對勁,小聲道:「媽,你還沒睡嗎?」
費琳抬起頭來,靜靜地看著他,眼睛里似乎涌動著什麼,沈凌濤心裡閃過某個猜測,頓時整張臉都白了。
「……媽,」沈凌濤啞聲道:「你都看到了……」
長久的沉默,空氣都似乎變得粘稠,費琳看著她,那目光像是在審視,又像是不解,終於,費琳開口了。
「小濤,你們是真的嗎?」
沈凌濤慢慢地走過去,在費琳面前蹲下來,然後握住費琳冰涼的雙手,抬頭看向費琳:「媽,他叫陳驍,你以前見過的,你記得嗎,小時候有次我和別人爭烤羊肉,把烤架撞翻了,差點讓旁邊的人受傷,他就是那個和我爭烤羊肉的傢伙。」
費琳微微蹙眉,過了好一會兒想了起來,神色更是焦急,聲音裡帶著痛意,「你怎麼會和陳家的小子攪在一起!你讓別人怎麼想?你這樣,我們哪還有臉面見你爸爸?」
沈凌濤臉上露出慘然一笑,「媽,你知道嗎,我今晚去找沈繼宇了,你知道他為什麼會回來找我們嗎?他根本不是因為什麼良心發現才回來的,他以為你的兒子攀上陳家這課大樹,就想借著我的關係,好到大樹底下去乘涼!」
「不、不可能!」費琳尖叫一聲,「小濤,你在嚇媽媽對不對,你是不是沒辦反原諒你爸爸,才會這麼騙媽媽?」
「媽!」哀其不幸怒其不爭,這種感受沈凌濤再熟悉不過,他真的不願對費琳產生的這樣的情緒,但是,這一刻,他覺得自己再也無法控制心底沸騰叫囂的怨懟和酸澀,沈凌濤有些崩潰地緊緊抓住費琳的雙手,眼眶紅了一圈,聲音里也帶著一絲顫抖。
「媽,你清醒點,是你一直在騙自己,你知道的,你都知道的,沈繼宇要是有點良心,就不會做出綁架自己兒子的事,被趕出家裡后,也不會把怒氣都發在我們身上,你忘記他是怎麼打我們的?媽,我求求你,我們一起生活不好嗎?我會一直孝順你,愛你,我現在也開始賺錢了,我會讓你過得風風光光的,媽,我們不要再理那個人渣,好嗎?」
費琳怔怔地看著沈凌濤,這是沈凌濤第一次求他,她忍不住哭道:「小濤,我不甘心啊,我真的不甘心……」
「人人都說我是貪圖富貴榮華,才偷偷生下你,鬧到老爺子面前,逼著沈繼宇娶我,但是,我一開始是真的愛你爸爸,他說要娶我,對我好,但是我卻聽到他對別人說,他要娶個門當戶對家資豐厚的,就是為了比過他大哥,我把我所有都獻給他,他竟敢這麼對我,他越要娶個千金大小姐,我越要讓他美夢落空,我要讓他一輩子和我在一起,就像他跟承諾的那樣。」
沈凌濤只覺得滿嘴苦澀,「所以你就把自己的一生毀在他身上?」
「我總以為他會看到我的好,」費琳撫摸著沈凌濤的臉頰,說:「你看,我給他生了一個多優秀的兒子,他為什麼還要找別的女人?等你出名了,他就會從電視上看到,我的小濤有多優秀,他就會後悔,你看,他現在不就後悔了,把那女人和野種都給趕走了?」
費琳的神色透著股神經質,沈凌濤知道她這是又陷入臆想中去,於是大聲道:「媽,你醒醒!他關心的根本就不是我們,要不是為了攀上陳家,他怎麼會來找我們?!」
費琳一怔,然後把臉埋在雙手裡,「嗚嗚」的哭了出來,「我不甘心啊,我好不甘心……」
一縷鬢髮垂下,沈凌濤這才注意到,費琳竟然已經有了一絲白髮……
他突然明白,費琳不甘心的是什麼,她不甘心的不是沈太太的稱呼,不是曾經的富貴生活,而是時間,是一個女人最美好的所有的青春年華,就這麼毀在一個男人手裡……
財富名聲可以再有,然後青春,卻是再也回不去了……
所以她付出得越多,隱忍得越深,就越無法割捨,越加不甘,越陷越深,最後陷入無盡的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