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何以解憂,唯有凡塵(下)
WWw.「世上擾心之事何其多.卻唯有一物.能解千愁.而此中之物.當今天下.尤以通玄山顧守真所釀製.『醉凡塵』為最.」--------《風采錄》
這本《風采錄》.乃是記錄.中土風情風物的一本誌異.傳說此誌異.乃是由一奇人.所撰就.此人非仙非神.卻對修道中人之事.尤為精熟.因年代久遠.加上此人行蹤飄忽不定.沒有文章流傳於民間.也不過是酒醉過後.無以付賬.只好撰就一篇文稿.留於酒樓.藉以抵做酒資.
因此.其人名姓卻不可知.只是因其每一篇章開頭.都以『幽幽之野.南山以望』開頭.因此世間之人.多以『幽幽南山』稱呼此人.後世有心之人.又多加收集.這才歷經數載.有了這本《風采錄》誌異.
本章開頭所引用一段.乃是取自那本《風采誌異》之中其中一章.章名曰:酒中君子.此章專論天下美酒.又以酒喻人.堪稱鞭辟入裡.引人入勝.章中所推美酒.尤以顧守真所釀製『醉凡塵』為最.文中以『酒中君子』來形容『醉凡塵』之清醇.引無數好酒之人.對通玄山趨之若鶩.
只是.這通選山本就是.修道者中聖地.再加上.所釀製『醉凡塵』的顧守真.也早在百年之前.便羽化飛升.因此.這世俗之中.若想能得一壇『醉凡塵』.便是怕你有萬兩黃金.怕是也不可得.
中土.洛陽.銀鉤賭坊之內.寒冽的冷風.被阻擋在一牆之外.整個銀鉤賭坊之內.此刻卻是人聲鼎沸.個個汗流浹背.面目猙獰地盯著.面前賭桌之上的顆顆骰子.似乎這一粒粒寸許見長的方寸之物.便系著這眾人的身家性命.
與一樓大廳不同.三樓雅閣之內.此刻卻是一副寧靜.閣中數人.都屏氣凝神立在一側.唯有靠窗一側的長凳之上.卻是洒然坐了一位年輕人.這年輕人.雖無錦服華冠.但是周身之上卻是自有一股雍容尊貴之氣瀰漫.此刻.他似是在閉目養神.整個人顯得一片淡然之氣.
許久.他才緩緩迴轉過身來.雙眸霍然睜開.望向門口之處的方向.淡淡說道.「那楊公子.可曾請來.」旁邊凝立之人還未作答.卻是從門口之處.傳來一道清脆的聲響.「公子盛邀.楊某便是.跑掉鞋子.也得不能讓公子久等.」
隨著那道清脆的聲音.傳入到他雙耳之中.他身前的那道木門.卻是緩緩被推了開來.緊接著.一人卻是大步而入.還未及腳步立穩.卻是從容行了一個大禮.口中恭謹卻是又不含謙卑地說道.「草民楊國忠.拜見臨淄王殿下」.
原來那靠窗而坐的年輕人.卻正是當今大唐的臨淄王.李隆基.李隆基.見他這一連串的動作.一氣呵成.周身之上雖無半分靈氣外漏.但是衣衫之內.卻是隱隱有寶光之氣透出.卻是不禁微微一怔.舉目向那自稱.楊國忠之人看去.
眼前之人.卻是生得一副風流倜儻的皮肉.若是換一件一副.也定會被人認為是.世家公子.只是.他臉上卻始終掛著一副.潑皮無賴的笑容.而恰恰是這絲笑容.讓一向深懷心機.小心翼翼謀划朝堂之事的李隆基.對眼前這人起了一絲好感.
李隆基雙眸微轉.回憶方才所發生的事情.方才一樓大廳之內.不同於此刻的人聲鼎沸.那一刻卻是人聲寂寥.只有兩人立於長桌兩側.其中一人.正是這眼前的楊國忠.而另外一人.卻是自己從暗地之中.拉攏而來的玄門高手.
至於這玄門高手.其身份卻是極為隱秘.但是一身修為.卻是驚人.就連大師.也稱其為.『最可助公子.逆轉朝堂運勢之人』.但是就是如此之人.方才卻是在與那楊國忠的較量之中.苦苦支撐.到最後竟也差點落於敗地.
而且這楊國忠.竟然除了身懷那滿含逆轉運氣之數的骰子外.身上卻是也有一股極為奇特的青綠光芒.和自己身上的那塊青石.遙相呼應.李隆基.心中微一沉吟.便知這人身上.定是也有一塊.如自己身上這般的青石.因此.他才特意讓人.將這楊國忠給請了上來.
至於這楊國忠.究竟懷著什麼用意.他倒想看看.他心中這百般心思.卻是一轉而過.他這才微微抬起頭來.又重新望向.那身前還在行著大禮的楊國忠.淡淡說道.「起來吧」.那楊國忠淡淡應了一聲.這才長身而起.微微一笑.說道.「草民冒昧前來.卻是有幾分大禮獻給公子」.
「奧.卻不知是什麼樣的大禮.」李隆基聞聽楊國忠此言.卻是微微一怔.他語氣之中尤其加重了這『大禮』兩字.他還是頭一次聽人說.有人會在他面前.將所呈獻之物.成為大禮.身份尊貴如他.這世間萬物.珍奇寶物.又哪有是他未曾見過和擁有的.
楊國忠微微一笑.也不顧分立兩側的眾人的詫異目光.卻是姿態從容的從身上脫下.那件破爛長袍.一股極為難聞的氣味沖鼻而來.在眾人掩鼻之時.只見一團淡淡的碧綠光芒.從楊國忠懷間亮起.然後.就見他從懷中掏出了一樣物事.
見他神態之小心翼翼.顯然是對這樣物事.十分珍視.李隆基定睛看去.卻見那物事卻是被包裹在一塊天藍色帕袋之內.楊國忠小心翼翼將那天藍色帕袋打開.一股清醇酒香.頓時瀰漫在這雅閣之內.
卻是一壇美酒.酒罈之上.草書草就三個龍飛鳳舞的大字.「醉凡塵」.卻是通玄山顧守真所釀製的美酒.酒氣沖鼻而來.閣中諸人.乍一聞這酒氣.都覺精神一震.靠近雅閣門口一側的數人.不禁脫口而出.「好酒」.
李隆基精神也是為之一振.只覺連日來的陰霾和心中惆悵之情.瞬間消散地無影無蹤.他雙眼微眯.凝神望向那一壇美酒.淡淡問道.「此酒可是『醉凡塵』.」楊國忠微微點了點頭.隨手一揮.瞬間有數只大碗.從一樓大廳飛旋而來.然後整整齊齊地落在李隆基.身前的長桌之上.
還未等李隆基伸手.從身旁卻是突然伸出一隻手.搶在李隆基之前.端起一碗.仰口咕嘟咕嘟喝了下去.楊國忠微微一怔.在當今臨淄王殿下眼前.竟然還有人如此無禮.他心下不禁起了好奇之心.轉頭向李隆基身後望去.
那正在仰頭喝酒之人.卻是一身穿鎧甲的年輕人.那年輕人.面色之上卻是有一絲風霜之色.唇邊幾縷青須卻是給他稚嫩的面孔之上.添了幾分成熟感.就在這時.那人卻是將手中的一碗酒.給喝了個精光.雙眸之中.精光四射.也向著楊國忠望來.
楊國忠只覺那雙眸子之中.除了一股勢不可擋的銳氣之外.卻是還有一絲莫名的神情.只是.那種神情.隱在他雙眸之下.一時之間卻是也望不真切.只是.那種神情給他的感覺.卻是尤為怪異.自己似是也從.某個熟知的人的雙眸之中.見到過這種眼神.
只是.至於到底在哪裡見到過.他卻一時想不起來.正心中這樣亂七八糟地想著.卻見眼前的李隆基.微微苦笑了一下.從長凳之上閃身而起.將那身穿鎧甲的年輕人.擋在了身後.然後身形急轉.迅疾從長桌之上.撈起一碗酒.緩緩飲了起來.瞧那架勢.似是怕那身後身穿鎧甲的年輕人.要來搶奪這碗酒.
果然.李隆基手中.那碗酒還未到唇邊.那身穿鎧甲的年輕人.身形猛然一閃.卻是縱身躍到了李隆基身前.又想從長桌之上.端起一碗酒.而且其另外一隻手.卻是也沒閑著.竟是向著李隆基唇邊的這碗美酒.探來.
李隆基唇邊掛起一絲淡淡的笑容.周身光芒猛然暴漲.那身穿鎧甲的年輕人的右手.卻是堪堪停在了李隆基身前三尺之處.李隆基佯怒道.「郭肅.你過分了啊.如今這麼多肱骨之臣.在這雅閣之中.你總要.也給別人留一碗.」
那郭肅微微努了努嘴.以幾不可聞的聲音說道.「所以.我才搶你的嘛」.「你就不怕我誅你九族啊.」「郭肅從小無父無母.要說最親近之人.那應該就是殿下您了.殿下如此珍惜自己性命之人.應當不會這樣做的.」
楊國忠看著身前這『君臣』之間的鬥嘴.不禁微微苦笑了一下.但是從進入這『銀鉤賭坊』以來一直緊緊提著的心.卻也是落了幾分下來了.而當他聽到那身穿鎧甲的年輕人.被李隆基稱作.『郭肅』之時.卻是心中霍然一動.突然想起了他眼中深藏的神情.是一種什麼樣的神情.
修道之人.最忌七情六慾.但是自己卻在那備受門中矚目的那小師弟雙眸之中.曾經也見到過如此的神情.這種神情.乃是.悲天憫人.最忌聖人不仁之人的神情.
他心中這樣想道.卻是心底又有了幾分底.雙手之中光芒四射.向前推送道.「殿下.草民.還有第二件大禮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