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襄陽侯進宮,那仗勢自然永遠是第一等的。
黎弘宸許久未見舅父,也有些念想,專門派了許世忠去正門迎接。
戳在皇帝身旁的康親王黎行之見狀,主動提出離去。
他在宮外還和隋孜謙迎面打了招呼。
現如今黎行之表面是不會得罪姐夫的,就是背後給他穿穿小鞋。反正皇帝也不樂意看到他們真的變得彼此要好,索性就看不上的處下去吧……
隋孜謙對外人永遠是一副冷冷淡淡的。尤其是皇家宗室子弟,沒上過戰場沒打過敵人,就知道在京城地界蠻橫,還挺自以為是胡斷是非,他挺看不上的。不過礙於岳父岳母的關係,他不會迎面去打笑臉人。黎行之別招他即可。
兩個人不咸不淡問候過,隋孜謙便隨著大總管直奔皇帝的御書房。
黎弘宸還如往常般顯得有幾分興奮,他下來迎接,微微帶著幾分撒嬌的口氣,道:「舅母身體可是安康?舅父趕緊上朝陪朕吧……」
許總管見皇帝似乎有心裡話要說,便退了出去,同時命令小太監守在外面,不許亂入。
隋孜謙望著玉面如冠的侄子,心頭一暖,道:「皇帝已經是大人了,凡事兒已經可以自行決斷。臣卻是老了,只想回家陪陪妻兒。」
黎弘宸目光複雜的看著襄陽侯,說:「有時候也挺羨慕那徐氏,竟是可以令舅父如此。」
隋孜謙想起什麼,道:「殿下不也是心有所屬,應曉得情情愛愛,有些難以自控。」
黎弘宸料想到舅父會勸誡他什麼,卻沒想到還是自個挑起了話題,不由得嘆氣,舅父就死舅父,姜還是老的辣么。其實關於感情,他是樂意主動和舅父傾訴的。
「大殿下來過我府上。」隋孜謙直言道。
黎弘宸愣住,不耐煩的說:「安南王嘴巴可真夠快的……偏是去尋舅父告狀。我還當舅父是念著侄兒了,說到底是來為他出頭。」
關於安南王,皇帝多有不喜。至於原因,呵呵……他又不是傻子,就算以前不覺得,待掌握了權利以後也能查出安南王心底所求是何。居然敢惦記他的母親,這次的事情不過是個引子而已!
隋孜謙見他眉眼有些厲色,搖了搖頭,道:「皇上……」他的聲音很沉,喚了一聲,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黎弘宸待襄陽侯同他人不同,說:「真羨慕舅父,可以護住心愛的女人,還可以相守一生。」
隋孜謙嘆了口氣,道:「既然話已至此,臣便直言,聽聞近來皇上對皇後娘娘和大皇子多有冷落之意?」
黎弘宸怔了下,低下頭,說:「別人不曉得,舅父是知道的。當年我是多喜歡尤畫,可她的死,死的那麼慘……令我悔恨不已。」
「呵呵。所以,便通過苛待妻子來祭奠一個死人?」隋孜謙失望的看著他,道:「一個男人有所為有所不為,臣和妻子可以琴瑟和鳴是因為兩人之間再無外人。皇上自問能做到嗎?況且,念念性子溫和賢惠,絕不是任性妄為之人。」說起妻子優點,隋孜謙信手拈來,毫不費力。
不過徐念念性子柔和這種話,也就是隋孜謙自個能說出口。
黎弘宸一愣,道:「我……」
「千尤畫性子本非良配,若是不死,殿下早晚也會厭棄於她。可是皇上和賢妃的感情同皇后又有和關係?若是身為皇後娘家長輩,煜寶要不是嫁給殿下,隋家早就吵上門了。說到底千氏非嫡妻,還真不好論誰才是那個橫刀奪愛的女人。」
黎弘宸臉色尷尬,道:「舅父到底想說什麼!」
「臣只是想言明,身為皇帝,很難做到從一而終,但是至少要做到孝敬長輩,不妄自斷言,善待跟過自己的女人,同時懂得愛護守護妻兒。」
……
「舅父知道皇帝心痛,可是人死不可復生,若真是復生了,皇帝也未必會如此惦記。每個人都年輕的時候,誰都有第一次的心動,可是殿下是帝王,是一國之君,糾結於兒女情長又有何意義?千尤畫最初心念秦子仕,若殿下不是皇帝,她又如何會變心。」
「舅父!」黎弘宸臉頰通紅,忍不住揚聲道。他有些生氣了……人都死了,舅父居然把千尤畫和秦家大少爺的事情給翻了出來。
「忠言逆耳,可句句屬實。皇后是殿下嫡妻,大皇子是殿下血脈,還望皇帝行事慎重。」
舅甥兒兩個人都有些氣重,彼此沉默。
隋孜謙恭敬的行了大禮,道:「臣本是在家沐休,實在是擔心皇帝才唐突進宮。賢妃已逝,逝者安息。願皇帝以朝廷為重,從於本心。」襄陽侯表現的極其客氣,落在皇帝眼中卻被隋孜謙毫不掩飾的失望情緒給弄傷心了。
隋孜謙沒有再多言,很多事情都需要自個想清楚。
他離開皇宮第二天,皇帝下詔遣安南王離京,封地落在了雲南。安南王是大皇子,封王后本應該就去封地,當年他是堅定的太子黨,其他皇子又年幼,靠著太後娘娘的手段留在了京城。現如今讓他去雲南封王倒也說得過去,就是可惜了李家和千家的較量。
除此之外,皇帝還封了兩個新妃子,分別是長公主駙馬許家的一位嫡出女孩,她叫許韻寧,成了寧妃娘娘。另外一位是戶部尚書家的小女兒,姓夏,叫做夏裳虹,因為有一個好嗓子受寵,人稱虹妃娘娘。皇帝此舉,有敲打千家的意思,同時吩咐禮部,籌辦大皇子周歲宴。
隋孜謙聽聞后,心頭五味具雜。黎弘宸真的長大了,好歹可以聽進去話。但是他為什麼這般容不得安南王呢。隋孜謙對感情的事情並不敏感,難不成安南王對他大姐姐的心意,皇帝感覺出了?他忍不住出了一身冷汗,若真如此,那麼安南王遠離京城,倒是個不錯的結局了。
大皇子快滿一歲,隋孜謙的三個孩子也正值周歲。
剛剛抵達蘇州的大嫂子許三娘立刻送了當地特產令人捎回來,抵達京城正好是七月底。還有些好玩的物件,都是給兩個孩子們的。徐念念看到后,心頭很是滿意,主要是嫂子有這份心,那麼將來便可以和大哥相處好吧。
徐念念生孩子的時候是難產,無論是滿月還是百天,都極其簡單。有些委屈了三個嫡出孩子,現如今她身體大好,也打算給三個孩子大辦周歲。
這一天,徐念念穿上一身粉色長裙,渾身打扮的極其艷麗。
隋孜謙一進步就晃瞎了眼,皺起眉頭,道:「都當年的人了……」
「你不喜我如此?」徐念念調皮一笑,命人又插上一根金色鳳釵。
隋孜謙舔了下下唇,探頭過去咬住妻子耳朵,附耳道:「念念淘氣。你這麼美,給我一個人看便是了。外面么,日後多學學岳母大人的裝扮……」
徐念念臉頰通紅,耳朵被他弄的痒痒,嬌氣道:「信不信我回頭和娘說?你說她老氣……」
「我哪裡敢如此?」隋孜謙右手攬住妻子腰間,說:「我扶夫人出去。」
兩個人才走出院子,就和岫紅遇到。岫紅見怪不怪,猶豫上前道:「夏姑娘來訪。」
徐念念一愣,瞄了一眼隋孜謙,說:「我先去和夏家娘子說句話可好?當初人家一路從涼州和咱們回京城,我這身子骨能撐下來,多虧了她幫我調理。」
這位夏姑娘就是當初在水雲縣看上徐雨誠的那位女大夫。不過後來了解到徐家身家背景以後,徹底沒了那個念頭,又因為徐念念懷著孕,她借著一身醫術和徐念念處的非常好。
隋孜謙本就要去前堂應付貴客,自然不能久留後院。
他捏了捏妻子手心,輕輕親吻了下妻子額頭,道:「我去前面應酬。若是你後院應付不了,記得讓四妹妹幫襯一些。」
徐念念輕笑,她夫君對於使喚四妹妹幹活,一直很沒自覺呢。
前陣子天氣熱,他帶她去山裡碧水,卻又不想帶孩子,然後就派人去請康親王妃。她的四妹徐嫣嫣天天和康親王鬥智斗勇,一聽說可以來侯府住,二話不說就過來了。後來康親王也沒臉沒皮的硬是住到襄陽侯府,也是一對歡喜冤家。
「知道了,我們女人的事兒你就別管了……」徐念念責怪,踮起腳咬了口他的下巴。隋孜謙才算滿意的離去。
徐念念望著丈夫愉悅的背影,忍不住和岫紅嘮叨著:「男人真是不能寵,越寵越回去,有時候我總覺得自個有四個孩子……」
岫紅滿頭黑線,說:「夫人,沖夫人和侯爺這膩味勁兒,包不起很快就又會有娃了。」
徐念念臉色一白,道:「你別嚇唬我!」
岫紅撇嘴,主僕有說有笑的來到了待客大堂。
夏茉莉急忙行禮,被徐念念拖住。夏茉莉的旁邊還跟著一名年輕婦人,她大著肚子,身材風韻,卻絲毫不掩臉上的秀美光彩。
「婦人,這位是我的妹妹,夏芍藥。」
徐念念見她是孕婦,立刻免了她的禮,吩咐人賜座。
夏茉莉道:「我們二人身份卑微,不好從正門給夫人賀禮。說到底幾位小少爺也算是奴婢看著長大起來,特意來給夫人道賀。」
徐念念輕笑,說:「茉莉,你多慮了。對了,你們的藥店開起來了沒。」
當初夏茉莉隨她進京后,尋到妹妹。隋孜謙見她妹夫有幾把刷子,起了愛才之心,就沒把他當成主犯處置。再加上他們這些人確實是被逼無奈,並未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還處決了瘟疫之患,挽救了許多人的性命,隋孜謙索性將夏芍藥的夫君給收編進通州大營了。
夏氏姐妹後來尋到爹娘,了解到兩個庶出弟弟都死於災患,唯一活下來的夏澤被徐雨誠介紹到涼州的晉山書院,這難得的機會,夏家自然不會把澤哥兒召回來,便囑咐他好好讀書,別辜負大家的期望。夏家幾個人湊了些家當,在京城開了個小醫坊。
後來生意不錯,夏茉莉考慮到他們家親戚大多數是西北那邊的藥商,不如在京城開個店,一方面供給自個的醫坊,一方面還能靠地域賺些差價。
就是她的婚事兒,被耽擱下來。
徐念念想起大嫂子來信所託之事兒,直言開口道:「夏姑娘,我大哥去蘇州上任,方差人送來了許多東西。說來也巧,這次是特意派徐岳回京的……」徐岳是大哥身邊的長隨,徐家家生子,老爺是徐家的管事兒。
夏茉莉一怔,臉上染紅,猶豫道:「嗯。」
徐念念倒是愣住,沒想到夏茉莉和徐岳看起來私下真是有來往呀。許三娘子自從徐雨誠說紅紅是恩人之女后,便忍不住好奇心去打探夫君的恩人。於是就知道了夏茉莉……這一深查不要緊,發現丈夫身旁的得力幹將徐岳真沒少幫夏茉莉跑腿。
夏茉莉也有些尷尬,說:「那個,當初來京城,初來乍到,誰都不熟悉。在水雲縣的時候,徐岳就幫我和弟弟不少忙,不過都是徐大人吩咐的,想必是念著我的恩情。」
「嗯嗯。」徐念念笑了,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