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打臉鳳凰男(五)
這個時候,她正在和歡樂服裝的經理談交易,合同就公然攤在餐廳潔凈的桌面上。
梁經理鼻樑上架著一副平框眼鏡,整個人看著呆呆傻傻,一雙藏於鏡片下的眼神卻極為銳利精明。他小心翼翼將合同放在桌面上,像是極為難堪開口。「楊小姐,雖然你開出的條件很誘人,可是你也知道,從事我們這一行業的第一準則就是誠信,歡樂和飛皇已經是合作三年的老客戶,如果在這緊要關頭退資,只怕會引來不小的非議。」
這老狐狸,這話既表明了自己對對方開出條件的心動,卻也暗示自己如果改道支持的損失,既沒有輕易接受,也沒有立馬拒絕。
其實也沒什麼好拒絕的。飛皇是段念新開的小公司,經營運轉還不十分成熟,如今段念又緋聞纏身聲名敗壞,尤其是楊氏——楊氏的千金、他的妻子都不再支持他,與一個小破公司合作,還是跟國內前十強企業翻臉,只要不傻,都會很快做出明智選擇。
何況楊月容給他開的條件,可比段念開的空頭支票海市蜃樓要誘人多了。再且,段念說最近飛皇出現一點麻煩,上個月的貨款還沒付清呢。
只是作為商人,總是想將利益最大化。畢竟歡樂也不算太大的公司,能跟楊氏合作簡直是百年機遇,但楊氏太大,合作夥伴也太多,如何從中脫穎而出還能撈到最大利益,這是腦力活。
劉水也不急,淺淺抿一口香濃的咖啡,笑道。「梁總是聰明人,楊氏就是在開始對付飛皇,包括飛皇合作的夥伴,與其跟著飛皇倒霉,不如加入楊氏的合作夥伴行列。自創業發展到如今,楊氏從來對盟友禮待敬重,對敵手假以十分顏色。」
還真坦白,一點餘地都不留。
梁經理扶了扶鏡框,苦笑。「虎父無犬女,楊小姐把話說到這份上,我除了簽字別無選擇,畢竟目前歡樂還得罪不起楊氏。」
「這不是威逼,是合作。」劉水言笑晏晏,「梁經理,跟楊氏合作,對歡樂未嘗不是個機會。」
梁經理一怔,細細品味她的話,好一會兒,站起來,伸出右手:「那楊小姐,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劉水笑得見牙不見眼,這是最後一個跟飛皇合作的夥伴,她把飛皇的夥伴一個個撬走,飛皇不出半月必定破產。
不,不僅僅破產,還不上錢的小公司們會聯合上告,天大的欠款,以及即將面臨的法律制裁,足夠段念受了。
而她需要做的事情只是,靜靜看著段念如熱鍋上的螞蟻,忙亂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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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念費勁千辛萬苦,終於在楊家樓下逮到回家的劉水。不由得她反應過來,直接拖入車中,一聲令下,小車直接開走。
「老婆,你為什麼避而不見,打電話也不接,就這樣從家裡搬出來,你不知道我都快急死了嗎?都是一家人,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有什麼事不能好好商量,非要鬧得如此不可開交?」一打照面,段念就迫不及待表達自己最近的焦灼與擔心。
雖然覺得妻子最近變得著實古怪,但多年來楊月容的包容始終讓他覺得,楊月容是愛他的,所謂生氣,只是他來不及解釋罷了。
一切源於誤會,只要把誤會解釋清楚,一切都會迎刃而解。
劉水微微眯起眼睛,對他近乎偏執的行為意料之中,只是也頗為鄙視。
她不開口,段念就更急了,「老婆,你是不是看到網上的新聞了,那都是無中生有,八卦媒體就喜歡吹牛皮扯八卦搬是非,你要相信我。」
「相信你?」劉水不由得輕輕嗤笑,這男人的臉皮還真不是一般的厚。「那麼說來,你和白芷一的緋聞都是媒體編造杜撰出來的咯?但網路上瘋傳的那組照片,好像並不是ps吧?」
這一瞬間,段念悔恨了,早知道楊月容會變得多疑不信任,他肯定不會讓白芷一拿那些照片去找她,以至於賠了夫人又折兵。
不過段念是誰,一點小小難題怎麼能夠把他難住。
他輕嘆一聲,垂下眉頭,黯然開口。「雖然我很想說不是,但對你,我不想說謊,網路上流傳的那組照片並非無中生有。」
承認的夠坦蕩,可惜這種事情就怕不承認,大大方方承認的人絕對有肆無恐。
「那你還跟我解釋什麼。」這不是問句,輕飄飄的一句話已經透露出疏離。
是啊,你都承認了自己出軌,還有什麼話要說?
「月容,事情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樣,」段念黯然,額角的劉海傾斜,在臉上投落飄忽的陰影,俊逸的五官在這片刻看起來極為憂傷低沉,「我跟白芷一不過是個意外,你還記得三月前法國羅蘭夫人的宴會嗎?那天我多喝了些酒,路上偶遇白芷一,當時真的實在困得厲害,就任由她將我扶回房間,哪裡知道那女人心術不正,竟然趁我酒醉……」
他頓了頓,似乎頗為難以啟齒。「趁我酒醉和我發生了關係,還用手機拍下不少張我與她的不雅照,威脅我如果我不肯聽她的話,就把那些照片送到你這裡。老婆,你知道的,我是那樣愛你啊,我怎麼能忍受失去你的痛苦,我只好跟白芷一交涉,讓她儘快把底照還我,可她卻獅子大開口跟我索要一筆錢,數額巨大得讓我難以應付,我只好拖延時間籌備,可誰知道白芷一這樣無恥,見我遲遲拿不出錢,竟然把不雅照放到網上,對天下人公然宣示我和她的關係。我之前想她好歹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做事不至於這麼絕,誰知道為了錢,她連自己名聲前程都不要了。也是,五千萬足以讓她風風光光過幾輩子了,何必辛苦在娛樂圈打拚……」
「老婆,我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子,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我千不該萬不該喝醉酒,稀里糊塗把她當做你發生了關係,讓她從此有了要挾我的借口,更不該出了事情后怕你傷心難過離我而去,就私自隱瞞下來。我對不起你,月容,我知道錯了,你別不理我,別離開我好嗎,我真的好愛好愛你,我真的不能沒有你。」
劉水靜靜聽完他所謂的解釋,拎著手提包的手幾乎要把皮甲掐壞了。
見過人渣,還真沒見過這麼渣的,他跟白芷一的戀情姑且不說上不上得了檯面會不會被社會所認可,畢竟曾經相愛,好歹也要顧全點情人的臉面,他倒好,把所有的過錯都推到小三身上去了。
在她看來,小三有錯,錯在破壞別人家庭插足別人的感情,然而最有錯的卻是管不住下半身的男人,楊月容的老公。
一個真正有自制力的男人又怎會忍受不了紅粉骷髏的誘惑,一個真正有擔當的男人又怎會把所有過錯都推給女人,她總是認為,一個男人可以千百種沒本事,但一旦出事就把女人推出去擋槍踩著女人上位的男人都是孬種。
很不幸很實在的,段念就是其中之一,屬於劉水最看不起的那一類。
如果條件允許時機成熟的話,她非常非常想暴揍他一頓,不管是為了楊月容還是白芷一。
這個男人實在欠揍。
「老婆,你說句話,你不說話我心裡好慌張,你要實在生氣,就打我兩巴掌,真的,只要你消氣,讓我做什麼都可以。老婆,咱們回家吧,我保證以後對你好好的,再也不會做出傷害你的事情,你原諒我吧。」
「啪!」清脆的巴掌聲,乾脆利落。
段念仰著掛有五個紅通指印的臉,又驚又錯愕地看著她,明顯還沒從挨打中反應過來。
劉水倒是臉不紅氣不喘,畢竟她正膈應頭上,這人還抓著她的手貼上他的臉,嘴裡還說讓她打著消氣,那她幹嘛不打?
「這巴掌你是騙我的代價。」那一巴掌她一點都沒有含蓄,十足十力道打得他半邊臉腫的老高,她神色戚戚,頗有幾分幽幽的怨婦感,「段念,你別老是馬後炮行不行,想要哄我就來點實際的,我不管你知不知道白芷一來找過我,既然誠心悔改,我就給你個機會,當著我的面跟白芷一保證,老死不相往來,順便讓律師公證,若然發現你做出半點對不起我的事情,就請凈身出戶,安靜地離開楊氏。」
「楊月容!你以為我段念跟你結婚,就是為圖你家那點財產嗎,這麼多年來我為公司做牛做馬四處奔走你都沒看見,我對你的好對你的愛為你做的事你都沒看見,你都只瞧見我對你家公司的窺覷了!」段念火了,他憤怒的表情幾乎就像是被點了火的爆竹,炸開了,「楊月容,既然你這麼不信任我,當初為什麼還要嫁給我,還要為我擋刀為我去死?你知不知道,有些承諾一旦送出去,收回時候多麼痛苦,你怎麼能夠說出這樣殘忍的話!」
「殘忍?」劉水輕喃,似乎在細細品味這個詞,臉上漸漸露出一個玩味的表情,似笑非笑,「段念,你捫心自問,我說錯了么?」
段念被她冷漠而清亮的眼神攝住,劉水那疏遠而高傲的氣質也將他隔了十萬八千里遠,讓他倏忽間有種錯覺,他們本該就是兩個世界的人物,雲泥之別,她高高在上,神聖不可侵犯,而他,只配匍匐於她腳下,一時間忘記說話。
自從認識以來,他的妻子一直都是溫婉含蓄的大家閨秀,對他從來是羞澀的、言聽計從的,就像溫順的小羔羊,使得他幾乎都忘了,這個女人,本身曾經是只驕傲的孔雀啊,她的出身,她的氣度,和他都是不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