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6 最終的真相
林子淼早有準備,在俞小恩一撲而上鐵棍迎頭打來的時候側身一避,躲開了風聲赫赫的棒擊。
手裡木棍用力,反身攻下,林子淼開始還擊。
但她無心戀戰,只跟俞小恩過了五招就開口質問:「你把段四爺擄走又打傷了謝彎彎?」
俞小恩不肯告訴事情的真相,林子淼只能自己去猜測,當然,俞小恩是不會回答的,但她根據她面上細微的表情變化再進行揣摩。
她這麼做,雖然可以很快找出她想要的答案,但也因為在打鬥中分了心思而露了破綻,俞小恩瞅准那一絲破綻兜頭一棍砸下。
林子淼收手連連後退,背撞上牆壁,還沒緩息過來,俞小恩再度一棍襲來,那鐵棍攜帶的破空聲凜凜作響。
林子淼匆忙揚起手裡木棍一擋。
「砰」一聲巨響,結實的紅木棍子在那一擊之下轟然一顫,竟硬生生從中斷裂成兩截。
林子淼也因為那無法消抵的慣性而再度撞上牆壁,痛得眯起了眼睛。
未等她直起身子,俞小恩的第三棍已經虎虎生威的打來。
睜開了眼睛,林子淼來不及多想,猛地提氣閃身一避,堪堪躲過了那雷霆一擊。
結實沉重的鐵棍落到那道牆上,砸落聲沉悶又厚重,聽得林子淼心頭一寒。
如果人來不及躲開被這麼大力一砸,還不得被砸破五臟六腑。
俞小恩的表情冷漠無比,看那個樣子已經決心要犯下這個謀殺罪名了。
林子淼微微喘氣,見俞小恩提著棍子側過身來盯住自己,她知道今天必定要和俞小恩分出個高低才行了。
「看來你已經豁出去了。」林子淼平穩了氣息,右腳往後退移了一步。
她的木棍已經斷成兩截,手裡沒了武器助力,而俞小恩的鐵棍不容小覷,力量又大又狠,她必須小心對付。
「我說了,你想救歐家的人,你必須先過我這一關。」俞小恩冷冷一笑,朝她舉起了鐵棍,「我已經死過一次,不介意再死一次。林子淼,聽說你的功夫很強,我今天倒想真切領教一下。」
「你果然不是什麼君子。」林子淼看清楚她的目的,輕扯嘴角,譏誚道:「你仗著有武器在手,對我大打出手,我們之間本身就存在著不公平。」
「過程不重要,高低不重要,公平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
「好一個卑鄙無恥陰險狡詐的北都大騙子!」
林子淼站穩腳步后伸出兩手擺了一個格鬥姿勢,眼神轉冷,面色肅殺。
「是這世界教會我卑鄙無恥陰險狡詐的,你應該怨這個骯髒的世界。」俞小恩冷冷盯住擺完了格鬥姿勢的林子淼,握住鐵棍的手一動,嘩一下先行發動了攻擊。
林子淼眉目一斂,感受著前方的寒意撲面而來,她施展了皇家的忍術,以最快的速度一躍而過,避過俞小恩一擊的同時迅速反身松掌,手腕一轉,在俞小恩反應過來之際手掌一翻,在她腰間發力彈了一掌。
那一掌看著柔軟,力道卻是最灌注的,掌風落到俞小恩身上的時候就化作了深厚的力道,重重注在了俞小恩后腰。
俞小恩當即感覺后腰一沉,隨即一股厚重的疼痛感蔓延起來。
她一咬牙,忍住疼痛反身長踢一腳,林子淼雙手交叉往下一按,生生擋住了她一記劈腿。
化解了她的腿力后,林子淼反守為攻,運用忍術一掌接著一掌往俞小恩身上招呼。
俞小恩感覺一絲絲的涼風和疼痛隨著林子淼身形的轉換落在自己身上,手裡的鐵棍一時間不知該往哪裡打。
再度挨了兩掌后,俞小恩怒氣起,手腕翻轉,鐵棍打起了轉,棍影隨著她掌心的動作而一圈圈旋轉開來,逐漸幻化成一道道的棍影,形成了一個密不透風的防護圈,阻隔了林子淼狠辣的進攻。
林子淼抽身而退,不及細想就抄起一瓶酒櫃里藏著的紅酒,對準那道鐵棍防護圈一砸,紅酒瓶砰一聲碎開了,濃稠醇厚的紅酒盡數灑出來,不少噴到了俞小恩身上。
俞小恩被那紅酒一攪,被迫停止了旋轉,等到那圈棍影散開,林子淼縱身一躍,一腳猛踢過去。
俞小恩橫轉鐵棍,執於胸前一擋。
林子淼一腳不中,反彈回去,待到落地,俞小恩已經掌握了先機猛然一棍朝她天靈蓋砸來。
林子淼眼見一棍帶著最凌厲的殺意兜頭迎來,她使用忍術是可以避過的,但是那一瞬間,她透過寒凜的鐵棍看到了俞小恩蒼白冷漠的面龐。
心思稍稍一動,她沒躲,抬起手腕硬生生朝上一擋。
「咔嚓」一聲脆響,她聽到了左手骨腕斷裂的聲音。
劇烈的疼痛迅速沿著手腕骨蔓延至全身,冷汗沿著後背一路往下淌。
腳步往後一錯,險些倒地不起。
這一擊后,俞小恩沒再動手,估計也是看到林子淼不躲反傷后心裡有些驚疑。
「為什麼不躲?」抿了下嘴唇后,她冷冷開口。
林子淼抬起眼看住她,譏笑:「不傷一個,你是不會罷休的。」
「愚蠢!」
俞小恩罵了一聲,心裡卻動容了。
整個打鬥過程中,她招招狠辣,逼著林子淼動真格的,說實話,林子淼很厲害,如果不是她有心退讓,輸的那個人可能是她自己。
林子淼額上冷汗滿布,被打到的左手軟軟下垂著,一動也不動。
雖然被打傷了,但好在俞小恩肯消停點了。
林子淼想鬆懈一口氣,但手腕上的傷處傳來火辣的痛感,迫得她不得不咬住牙齒長長嘶吟了一聲。
俞小恩看著她,冷冷道:「沒有用,一切都挽救不了,即便今天你死了,謝彎彎死了,我要做的事情也一定會完成,誰都阻止不了。」
「因為李景初?」
林子淼一語戳中俞小恩的痛處,俞小恩眼眸里泛起了犀利的寒光,像困獸的仇恨和殘酷。
林子淼冷笑,「你不用再否認了,你和歐家沒有關係,而之前我和唐白推測來推測去都覺得你和歐家有關係,卻忘記了一點,你的仇恨不一定來自歐家,而是來自歐家宴請的賓客。這其中,一定有一個人是你所憎惡的,憎惡到不惜一切代價都想要去報復。」
俞小恩捏緊了手裡的鐵棍,蒼瘦指骨被彎曲成青白的森骨之狀。
「我很好奇。」她聲音沙啞地開口,「你最後怎麼知道那個人就是我?」
短短三個小時內,他們是怎麼迅速找到真相的?俞小恩自認為自己的準備工作和後期工作做得很好。
「光憑猜測根本是找不到的。」林子淼冷聲道,「或者說我一個人去查這件事也根本是不行的,關鍵還是唐白,唐白是第一個知道你的人。」
唐白掌握的任何資料都遠遠超過她,而且他很多事情都了如指掌,卻總藏在肚子里不說。
從城北公墓返回歐家的路上,唐白跟她細細講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她聽了很震驚。
首先,唐白告訴了她三個事情:謝彎彎的合伙人是俞小恩,俞小恩是李景初本該逝去的女友茅姝,俞小恩要報復李景初。
這三件事已經很明顯地揭露了一切真相,那麼唐白是怎麼知道這三件事的呢?
第一,謝彎彎的合伙人是俞小恩。
唐白得知段四爺被綁架后先不打草驚蛇,因為他會以四爺的性命為重,所以哪怕知道謝彎彎就在歐家,也不去驚動她,而是通過酒窖密道這個點找出密道的出口處。
當然,事先他向歐家管家徐伯做了盤查,先確定那個合伙人是外人而不是歐家內族人。
然後他找了歐啟賢詢問密道的事情,並告訴了他相關聯的事情:那個密道並不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當年有個考古隊採訪研究過歐家的那些地道密道。
接著,唐白到了城北公墓查看那個出口處,說實話,在出口處他並沒有看出什麼來,但是在查看出口處之前他先沿著附近的街道走了一遍,看到公路上有攝像頭,他馬上讓宋庄去查監控錄像了,他希望能找出點蛛絲馬跡。
而他從街邊店鋪也問出了一些線索,和林子淼在超市處問到的情況一樣,鎖定了幾個可疑人物:流浪漢,戴口罩的男人,買花祭拜的小姑娘。
到那時候為止,唐白也是不知道那個神秘人就是俞小恩的,因為他也以為俞小恩回去了北都,和歐家的事八竿子也打不著關係。
事實上,任誰都不會把嫌疑人往北都姑娘俞小恩身上想。
直到童童鬧事絆住林子淼,唐白抱著童童上他們家麵館討說法,期間他接到了宋庄的回復,傳給他幾張模糊的錄像照片。
照片里是一個戴著衣服帽子遮住半張臉手裡還捧著一束花往公墓走的長發姑娘,唐白只看了一眼就認出這是已經回去了北都的俞小恩。
那時候,唐白心裡是很震驚的,對著照片一看再看,最後到了童童家的吉祥麵館,他把照片給老闆看,問老闆認不認識上面的女生,老闆仔細辨認了一下說這就是那個最近出現的每逢七點就買花上公墓祭拜的女生。
唐白一聽,當時就明白了。
俞小恩真的沒有離開A市,那天從唐家走之後就藏到了城北,偷偷謀划她正準備要對李景初做的復仇之事。
至於第二點,俞小恩是李景初女友的事情,他後來請教了唐遠然。
唐遠然曾經說過,俞小恩殺死了李景初的女友,這件事情其實很無稽之談,因為那日在唐家晚飯的時候,俞小恩和李景初都在場,李景初對待俞小恩的表現根本不像是殺女友之仇那樣,李景初看起來和俞小恩更像兩個互不相識的陌生人,但是那時候俞小恩要去醫院,李景初居然答應送她去。
唐白雖然一直對別人的事漠不關心,但也都看在眼裡的,李景初和俞小恩根本不像二叔說的那樣是仇人關係。
所以他又找唐遠然深入調查一些俞小恩的事和茅茵寧的事。
她們是姑侄,應該很好沿著她們的線索往下查找。
果然,唐遠然通過茅茵寧的姓氏鎖定了俞小恩的真實身份--茅家的小女兒、李景初青梅竹馬的女朋友茅姝。
對於這個事情,唐遠然也是吃驚的。
唐遠然提供給唐白這個消息的時候還提供了一些線索--一年前北都的機關報縱火案。
報社記者茅姝在那起案件里意外去世了。
唐白慎密地記下了俞小恩過去的職業--記者。
記者是個耳聽八面的職業,所以消息很靈通,人脈也很廣闊,所以唐白可以解釋俞小恩為什麼會知道歐家有條從外部直通內部的密道了。
所以一切的線索都明了了--
俞小恩為了報復李景初,特地千里迢迢南下A市布置了一個局。
當時林子淼聽完唐白有條有理的敘述后只感覺不可思議:「俞小恩是瘋了嗎?她要在歐家做什麼?她這麼做傷害的不僅是李司長,更會牽扯到很多無辜的人!她為什麼就不能考慮一下別人?」
唐白目不斜視:「我說過,林子淼,俞小恩和你很像,卻比你殘忍,因為她可以為了她的目的犧牲別人,哪怕牽扯進一百一千個無辜的人,她也不會眨一下眼睛。」
為了報復李景初一個人,俞小恩願意折損一百個人,包括對昔日自己的夥伴狠下毒手。
林子淼無法理解她的思維,當下狠狠罵道:「俞小恩你簡直就是一條毒蛇!咬起人來不顧毒素擴散會傷害其他人!」
俞小恩抬起眼皮冷冷瞧著她,無動於衷,「如果你遭遇過至親之人的背叛,當至親之人的利益高於對你的愛護,並且把你當成墊腳石踩在腳下用刀子狠狠戳你心窩口的時候,你就會知道,原來你的天真都是笑話,你的善良連個屁都不如。漫天的火光衝起,辦公室坍塌,煙霧裡,你最愛的人卻頭也不回地往外走了,走之前,他還期望你去死,你被困在火海里逐漸絕望的時候,你就會知道,到底誰才是毒蛇了。」
毒蛇並不是一開始就是毒蛇的,當它被感染了病毒,才會瘋狂地把自己的毒素注入別人體內,沒有始,又哪來的終?沒有因,又哪來的果?
「這些都是李景初欠我的,我只是想要他死的時候讓所有處於上流社會的人給他陪葬罷了,反正都是要死的,外面那些參加婚宴的人也恐怕早過慣了這種奢華頹靡的物質生活,我不如早點送他們去西天佛祖那裡解脫。」
俞小恩的眼裡漫起了一點紅光,像惡魔的狠辣和殘忍,逐漸走向毀滅和瘋狂。
林子淼怔怔看著眼前陌生而殘酷的俞小恩,半晌說不出話來。
身世如此悲涼的俞小恩,像極了前世慘遭秦悅折磨的自己。
眼神如此瘋狂的俞小恩,也像極了前世逼仄癲狂的自己。
如果沒有重生,林子淼已經在這樣瘋狂的強烈仇恨里毀滅了,靈魂也無法得到救贖。
手腕處強烈的疼痛在心裡潮水一般的意想里淹沒了,她獃獃地後退一步,臉色漸漸蒼白如紙。
俞小恩拖著鐵棍朝她走近一步,另一隻手捂住自己胸口,紅著眼圈向她冷冷喝問:「你問我為什麼就不能考慮一下別人,那麼你去問問李景初,在他為了他的權勢殘忍縱火燒了整個報社的時候他有沒有想過報社上上下下四十餘條人命?他們都是我工作一年期間和我朝夕相處的同事朋友,最小的有記者同事帶來的八歲女兒,還有剛剛畢業進來實習的大四學生,最可憐的是帶我入社的老師傅!火燒起來的時候師傅他當場被一一口濃煙嗆死了!師傅他家裡只有一個老伴啊!還有那個我同事的女兒,還那麼小,我哭著喊著求李景初把她帶出去,他反倒殘忍地堵死了唯一一條逃生的門路,他不救我就算了,還連個小孩子都不放過!他是人嗎?他分明就是一個畜牲!」
話至最後,俞小恩情緒爆發,聲嘶竭力地吼起來。
兩行眼淚從她眼裡滾落,無聲無息,滾燙又冰涼。
她咬緊了牙齒,聲音裡帶了一絲顫意,眼裡血絲瀰漫,「他們李家財大勢大,買通了相關人員把事情都堆到了政敵頭上,那個政敵就是要與李景初競爭國防司司長一職的,擠掉了對手后,他如願當上了國防司司長,哈哈,多麼可笑又諷刺!」
林子淼滿臉震驚,「可,可你還活著……」
「是啊,我還活著!我還活著!」俞小恩哭著大吼一聲,情緒已經失控了,聲音已經顫顫抖抖不成調子了,「可是李家卻聯合刑偵局給我鑒定成死亡,那個時候我重傷昏迷了一個禮拜,就是這一個禮拜,整個北都都在報道這起機關報縱火案,李景初成了可憐人,受到萬民關注和鼓勵,而我,而我已經死了!你可以去北都公墓里看看,那裡豎著茅姝的墓碑,哈哈哈!李家的人為了怕我把這件事捅出去,給茅家下了暗令,我為什麼要改名,因為我不能再是茅家人了,哈哈,不過俞小恩這個名字也好,我會用它來報復李家,報復李景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