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踏上旅途(一)
白鵲拿著燈在前面走著。季堯怕再出現塗水鈺和万俟望走的飛快的情況,特意以乾爹的身份讓塗水鈺扶著自己。塗水鈺一開始是不願意的,万俟望也報以冷哼。但當季堯亮出袖子里貴賓的牌子和銀作的籌碼時,塗水鈺二話不說就「包伯伯」的叫了起來。
比如此時,「包伯伯,你上天說的貼著草飛,是怎麼飛啊?」塗水鈺一臉崇拜。
季堯摸摸本不存在的鬍子,心道她還當真了,嘴上講解道,「便是武功到了一定的境界,氣可以拿捏的恰到好處,最大限度的結合速度與消耗。」
塗水鈺見万俟望沒有反駁,點頭道,「我的輕功也是不錯,包伯伯幫我看看?」話音未落,人已起飛。
「哎......」季堯伸手,塗水鈺卻早已飛遠了。我要你看的東西就在兩步遠的地方,你現在飛什麼飛......
「回來!」季堯叫道。
「包伯伯你看我的輕功可還行?」塗水鈺好像走了回來。
「可以。」季堯發自內心道。小小年紀逃遁之術已修鍊到如此境界,必是從小被人追趕了不少次。聯想到塗水鈺噎死人的嘴上功夫,又感嘆為何沒人能抓住她好好的教訓一頓,讓她知道有些話不能亂說。
白鵲將沿路的火炬都已點上。塗水鈺好奇的看向牆壁。
「哎?這個?」塗水鈺伸出手指模了摸牆壁上的凹凸。
不知是什麼時候留下的,牆壁上的畫雖然抽象的讓人不忍直視,可塗水鈺還是看出來那是兩個人在過招。
「這是什麼?」万俟望也發現了牆壁上的東西。「這五根線是什麼意思?」
「......那是人。」季堯無語,雖然筆畫簡單了些,也不至於這麼難認吧。
「中原文化果然寫意,在下見識了。」万俟望一臉新奇,也伸出手摸了上去。「線條簡明,筆法利落。必是武功高強之人所刻。」
......並不是我想寫意,而是我雖有一顆寫實的心,然而力有不逮啊......
「這個好像是塗天宮的劍法啊。」塗水鈺忽然道。
季堯的臉在陰影中看不清楚。
「水鈺你可認仔細了,這果真是塗天宮的劍法?」季堯緩緩開口。
塗水鈺搖頭晃腦看了半天,肯定的說道,「我看錯了。」
万俟望:「......」
一直認真觀察塗水鈺表情的白鵲腳下不穩,差點倒了下去。季堯的身上被怒氣纏繞。
「水鈺,你再看看?」季堯開口,拚命壓制的怒氣還是從牙縫中泄露出來。
万俟望不著痕迹的擋在塗水鈺的面前。
「肯定不是。」塗水鈺彷彿對季堯的怒氣毫無所覺,開口道:「塗天宮的人沒有長的那麼簡單的。」
那你們長得是有多複雜!季堯心裡大叫道。
塗水鈺冷靜的分析,「你看這裡,這人分明是沒有手指的。」万俟望頻頻點頭。
「可是塗天宮的眾弟子都是以手握劍,怎麼會沒有手指呢?」塗水鈺自以為分析的十分透徹,忍不住給自己鼓了鼓掌。
万俟望也配合的鼓起掌來。白鵲見大家都這麼高興,雖然沒聽懂塗水鈺在說些什麼,可不忍破壞這美好的氛圍,也「啪啪啪」拍的起勁。
......她說的話這麼有道理?季堯開始反省自己。若是沒道理,為什麼連白鵲也同意她的觀點?
季堯慢慢走了過去,腳下似有千萬斤的火藥,再向前一步便要被炸的粉身碎骨,萬劫不復。
「這不是你塗天宮的劍法,落英繽紛?」落英繽紛,招如其名,指劍法速度極快,從天空中密不透風的向下襲來,使敵人無處可躲。
塗水鈺摸摸下巴,「可能吧。沒見人用過。」
季堯不甘心的又走向另外一處,「這是不是蛟龍擘水?」蛟龍擘水,指極遠的地方出招,而劍能瞬至,取人項首。
「這招我二哥好像對我用過。」塗水鈺摸臉,「當時嚇我一跳,我還以為手裡的核桃酥要保不住了呢。」
......
万俟望:塗伯鈺這麼喜歡吃核桃酥。
季堯:怎麼只是保不住核桃酥而不是你呢......
「既然是你塗天宮的劍法,你就沒有一點好奇?」季堯悠悠的拋出鉤子。
「既然是我塗天宮的劍法......」塗水鈺乖乖咬鉤,「我還好奇什麼?從小學到大啊。該好奇的不該是求而不得的外人?」塗水鈺疑惑。
自己的話有那麼難理解嗎!季堯抓狂。本該放在你塗天宮最安全的地方的劍譜現在出現在我家下面的暗道里,你怎麼就一點反應都沒!
「我想,包前輩不是這個意思。」万俟望開口。
你能聽懂我的意思對吧?季堯淚眼婆娑。
「那是什麼意思?」塗水鈺虛心求教。
「前輩的意思應該是,這不是塗天宮的劍法,只是相似而已。」万俟望見季堯一臉不敢置信,塗水鈺仍然迷惑不解,繼續補充道,「塗天宮的劍法自然在塗天宮最安全的地方,又怎能出現在這暗無天日之地的暗道里?所以我想,包前輩應該是這個意思。」
万俟望說完,特地看向季堯,欲得到他的肯定。
......我是這種意思?!包畢捂住心口,你完全理解反了......
「難道是我看錯了?」塗水鈺重新看向牆上那幅「蛟龍擘水」圖。「應該沒錯啊,這就是塗天宮的劍法。」
「塗天宮的劍法,出現在這裡豈不奇怪?」白鵲忽然開口。
「哦!」塗水鈺和万俟望同時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確實如此!」
季堯無聲的委屈,果然是自己的話太難理解了么?白鵲一說他們就聽懂了。
塗水鈺向別處看了看,發現牆壁上還有不少圖畫。逐一的仔細辨認,「這是潛龍入江、這是百川朝海、這個應該是冰壺秋月......咦?」
「怎麼了?」
「這個比剛剛那幾幅好看啊。」塗水鈺不解的拉過季堯,「包伯伯,你看這人有手有腳的。」
季堯閉上眼睛。此招名為「沉星落月」,關鍵在於將氣運至腳後跟從而踢傷敵人,必然要畫出腳來。而且,這幾幅也不是一人所畫。
「這幅和其他確有不同。除了有手有腳外,」万俟望點點壁畫中的人頭,「連眼睛也有了。順眼許多。」
為什麼鮮卑族第一高手看到精妙絕倫的劍法第一反應不是體味其中奧妙、而是看劍譜中人的長相?怎能膚淺至此?季堯暗暗的想。
不,自己怎能對万俟望和塗水鈺有所期許。季堯又開始反省自身,他倆的膚淺早在幾天前就已經突破自己的想象空間了。
「包伯伯你可真是佔了大便宜了。」塗水鈺一一看完后,得出結論。「不是誰都有幸得到我塗天宮的真跡的。」
你塗天宮的真跡?季堯實在不想再開口與她爭辯,難道你就不覺得重點的根本就不在你塗天宮那蹩腳的畫技、而是這壁畫里機密的內容嗎?
「不過包伯伯你也不要太過激動。塗天宮劍法雖然就在你家下面,但也不是一個活不久的老頭可以學會的。」塗水鈺也沒落下交代壁畫中的內容,好心安慰道:「有這麼一個貴重的東西在,你一定日夜寢食難安。不過放心,你百年之後,這『緣客坊』便是我的了,到時候我定幫你好好照看。」
什麼叫快活不久的老頭?自己也不過剛過五十,怎的就要談到百年之後遺產繼承的事了?又是誰告訴你我寢食難安了?你幹嘛把我的遺產就這樣輕描淡寫的划走了?
季堯一拳砸向洞壁。彷彿大半生的心血已被心機叵測的塗水鈺搶走,而她還衝著自己得意的笑,「哎嘿嘿嘿嘿......包伯伯這錢我可就不好意思的收下了,趕緊駕鶴西歸去吧您!」站在塗水鈺旁邊的赫然是笑的燦爛的万俟望,神情彷彿在嘲笑自己身無分文還死死抱著「緣客居」的柱子。
......
「你怎麼忍心?!」季堯彷彿親眼看到了這一幕,心裡悲痛,忍不住叫出聲來,「金銀不過是身外之物!」
白鵲大致猜到自家掌柜的在想些什麼,走上前來扶住季堯搖搖欲墜的身體。「您不要太過悲傷才是。」
季堯長嘆。總覺得自己擔心的並不是沒有道理。白鵲還懂得要攙扶一下,而塗水鈺......早已經撅著屁股去開賭坊的小門了。
「小姑姑!」塗水鈺跳出去。廚房裡水汽騰騰,一時竟沒有人注意到塗水鈺。
万俟望也走了出來,皺了皺眉,拉著塗水鈺走到外面去了。廚房裡的人還是昨日那些,看到他們旁若無人的走來走去,互相笑笑,也沒什麼反應。
昨天那個主事的正躺在廚房門口的藤椅上,悠哉的搖著個竹扇假寐。
「我小姑姑呢?」塗水鈺湊上去。
「來了?」主事的沒有起身,慵懶的咬住竹扇的柄,「就不能從正門進來?」
「你們賭坊太大了,昨天出去差點沒找到出口。」塗水鈺拍馬屁,「現在人又多,進來了摸不清門道。」
主事的聽了果然很受用。直起身道,「你小姑姑去摘菜了,一會兒回來。我先帶你們進去。」
塗水鈺趕緊道謝,回頭看了一眼,確定季堯、白鵲跟來了,才抬腳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