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搞定貓王，常明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到了對面這架令他感到全身戰慄的黑色機甲身上。

「又見面了。」操控著機甲，行了一個機甲師之間的禮節，此時的常明，就像一隻收斂了爪牙、展現優雅氣質的美麗獵豹，似乎沒有半點威脅性。

「金玉草包」毫無反應。

常明的雙手，不自覺地捏成了拳。儘管眼前的黑色機甲沒有任何動作，但是他卻能感覺到，有一雙威嚴犀利的眼睛，正牢牢鎖定著他，像高高在上的獅王，俯視著腳下，什麼也不用說，什麼也不用做，已是讓他背心生寒。

就是這個人。

他能確定，此時操控這架黑色機甲的機甲師，就是當年硬生生將他攔截在半空中，連自爆都沒能與之同歸於盡的那個神秘機甲師。

這幾年，常明苦練機甲操控技術，自認為比之當年，他進步非常大，已經完全可以與軍方王牌機甲師中的最強者比肩，但是再次面對這個神秘的機甲師，他才察覺，對方帶給他的壓力，似乎與幾年前沒有絲毫變化。

強大到不可戰勝。

「你……究竟是誰？」

這個本該在戰勝之後才問出口的問題，在這一刻，控制不住地脫口而出。常明的心往下一沉，這表明他的直覺已經告訴自己，他無法戰勝面前這台黑色機甲，哪怕輸，也要知道他兩次都輸在誰的手上。

這次，「金玉草包」有了動作，作為回應，它上半身微微前傾，然後……暴走。

一個標準的「三步殺」，咚咚咚，跑出三步，縱身一躍，雙臂高高舉起，握在掌中的激光刃，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半弧，向常明的機甲斜劈而下。

「我操，見鬼！」

已經找到一個相對安全的觀測點，安加倫看到這一幕，一句粗話禁不住脫口而出。

「三步殺」，那是蘇艾的絕招，從最初的簡陋粗糙，到後來的逐步完善，還有安加倫以戰術推演的方法進一步優化后，現在的「三步殺」，已經無限趨於完美，成了為蘇艾壓箱底的絕招之一。

紀教官怎麼也會這一招？安加倫滿腹疑惑，只能繼續觀察。

當！

激光刃被常明擋下了，然後迅速回以一記兇猛的肘擊，正中「金玉草包」的胸部。

咚咚咚！「金玉草包」退出了七八步遠，險險就撞到街邊一幢建築。

不對！

儘管立場不同，但安加倫和常明此時的腦波，明顯處於同一個頻率。

紀教官（神秘機甲師）不可能這麼弱。

「你不是他！」

憤怒的火焰自常明的眼中冒出，「自由女神」快速移動，向「金玉草包」衝去，連武器也不啟用，直接就是拳腳肉搏，一擊又一擊連續不斷地攻向「金玉草包」，他要打破駕駛倉，把裡面的人抓出來看個清楚。

「金玉草包」明顯無法應付如同狂風暴雨一樣的襲擊，不停地後退，幾次勉強想要格擋，都失敗了，駕駛倉的位置，已經出現了一大片凹陷。

「笨蛋蘇艾，還擊啊！」

安加倫咬著牙，「金玉草包」里的機甲師，是蘇艾，絕對不會錯，那個完美的「三步殺」，只有蘇艾能用，他不知道蘇艾為什麼會在「金玉草包」的駕駛室里，但他肯定，此時駕駛機甲的，一定是蘇艾。

「電子板。」

急切間，他一把按住黃毛，在他的身上摸索。

「喂喂喂……你非禮啊……」黃毛急得哇哇大叫。

安加倫瞪了他一眼，從他的內衣袋裡面摸出電子板，然後一腳把這個傢伙踹到旁邊。

「蘇艾，聽我說，穩住。」

直接接通了「金玉草包」的聯絡器，「金玉草包」本來就是他維修完成的，聯絡器通訊碼還是他親手設置的。

「哇哇哇……加倫你怎麼也在。」蘇艾的聲音立刻就從電子板的揚聲器中傳了出來，「不行，穩不住啊，那傢伙的攻擊頻率太快了，我的手速根本就跟不上他……加倫，你給我找了個好厲害的對手，看影像的時候，就知道他厲害，沒想到他竟然這麼厲害，『三步殺』被他輕鬆擋下，我一點還手之力都沒有……」

「這種時候，你少說一點廢話行不行，『金玉草包』的外殼防禦最多只能支撐五分半鐘，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立刻開啟閃躲模式，減少被擊中的次數。」安加倫翻了個白眼，他現在需要時間，替蘇艾量身定製一套戰術，不說戰勝常明，至少，得逃出來。

「明白！」

駕駛倉內，蘇艾精神大振，彷彿吃了興奮劑一樣，雙手在操控平台上連續不斷地輸入指令，留下一道道殘影。

啟用閃躲模式……失敗……繼續啟用……再次失敗……再來再來再來……

短短一分四十五秒內，蘇艾至少輸入了九十多遍同樣的指令，從開始的兩秒完成，到後來只需要一秒五十七，他的手速居然就在這短短一分四十五秒內，明顯上升一個台階。

雙手抱胸，坐在駕駛倉另一側的紀威甲，目光變得深幽起來。

小看這小子了，潛力明顯還沒有探底，給他一點刺激，就能激發一點潛力。

閃躲模式啟用成功，「金玉草包」避開了「自由女神」的又一輪打擊。

常明愣了一下，然後冷哼一聲，再次欺身而上，攻擊速度比剛才又快了一點。

「厲害！」

蘇艾滿臉通紅，他沒想到常明居然可以更快，既然對方能，那麼他也能，再來！此時他完全就是超負荷在操控機甲，全身上下，青筋畢露，衣服被汗水打濕，像剛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但精神高度集中的蘇艾完全沒有察覺。

他的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我要更快。

紀教官挑了挑眉，手速果然又快了一點，這小子不缺潛力，缺少的就是能將潛力激發出來的刺激，黑龍那個走了狗屎運的傢伙，撿到寶了。

「蘇艾，聽我說……」安加倫的聲音再次從通訊器中響起，語速並不快，語氣卻透著一股沉穩與自信，「還記得猴子拳嗎？」

蘇艾沒有回答，他聽得到，但是此時根本就無暇他顧，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操控平台上。

安加倫似乎能猜出他的狀態，不緩不急的聲音繼續傳來。

「在閃躲模式中，加強機動性……閃躲不是只有上下左右和前進後退……我給你發送一份戰術，蘇艾，我相信你做得到……」

蘇艾瞳孔一縮，自眼底深處綻放出異樣的光彩。

閃躲不是只有上下左右和前進後退……猴子……猴子……一點靈光在他的腦海里閃動，一群猴子的身影在眼前若隱若現。

向前撲……揮爪撓……吊著樹枝從意想不到的方向盪過來……嚎叫……纏抱……在遠處投擲石塊……還有群毆……

對了，是盪。可上可下可左可右可前可后可進可退，而且隨時都能變向，令人防不勝防。

「滴！」

操縱端的屏幕上，一份完整的戰術傳輸完畢，蘇艾一目三行地掃過，來不及揣摩，只能將幾處要點牢記下來。

砰砰砰！

就是這一分神，「金玉草包」被打得向後跌倒，駕駛倉外的那一層防護外殼，已經完全凹陷，似乎只要再被擊中一次，駕駛倉就將暴露在空氣中。

「給我盪起來！」

蘇艾腦中一片空白，忘了思考，只剩下戰鬥本能，讓他的雙手在操縱平台上留下了一道道殘影。

手速再一次提升，閃躲模式的指令中，被加入了一些更加複雜的微調指令，一秒四十二。

「金玉草包」的身體，已經完全失去平衡，倒仰著摔下，然而就在背部即將著地的那一刻，它的一隻左臂突然舉起，五指收攏，牢牢抓住了豎立在旁邊建築外牆上的一幅巨大的廣告牌。

一扯一盪。

廣告牌承受不了巨大的力量，嘩啦一聲，自牆體上脫落下來，但是拉扯的力道，還是讓「金玉草包」的身體，豎了起來，笨重高大的機體，借著這股力道，做出一個半蜷的姿態，然後瞬間舒展開來，就是這一蜷一展間，機身的笨重似乎全部消失，剩下的只有輕盈敏捷。

它像一隻猴子從樹枝上盪下來一樣，沿半弧形的角度，跳到了「自由女神」的側面。

常明一驚，這是一個攻擊死角，在不啟用覆蓋式攻擊模式的情形下，他必須操縱機甲偏移四五度角，才能再次對「金玉草包」進行攻擊。

零點零九秒，完成這個偏移，對常明來說，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情，然而當他完成偏移時，卻發現，對方也幾乎同時跳到了另一側，依然是攻擊死角。

再做一次偏移。

常明冷靜地操控著機甲，他不信，對方會每一次都正好閃躲到他的攻擊死角，就憑剛才對方那拙劣的表現，足以證明駕駛機甲的那個傢伙，機甲技術還沒有學到家，根本就不可能將每一個攻擊死度都計算得那麼精準。只要失敗一次，戰鬥的節奏就會重新回到他的手上。

「這是在幹什麼？」

遠處，圍觀的賞金獵人們私下交流開了，他們只看到，兩台機甲圍繞著一個不大的圈子，就在那裡轉啊轉啊轉啊，沒有攻擊，也沒有防禦，就是像捉迷藏一樣，在原地轉圈子。

貓王陰沉著臉，看出了一點端倪，開始的時候，戰鬥的節奏完全被常明掌握，但是就在剛才那一刻，戰鬥節奏被打破了，現在的情況，是兩架機甲都在試圖搶奪戰鬥節奏。

難道那架「金玉草包」的機甲師，換人了？

貓王有些捉摸不定，如果是紀威甲，要掌握戰鬥節奏根本就不是難事，如果是跟紀威甲在一起的那個小子，那麼這場戰鬥中，那小子的進步就太可怕了，只經歷了短短的幾分鐘的戰鬥，就從被掌握戰鬥節奏到打破戰鬥節奏再到搶奪戰鬥節奏。

神一樣的進步。

只有一個人在撫額，就是安加倫。

「我怎麼從來都不知道蘇艾還是個戰鬥狂。」

他喃喃自語，哭笑不得，常明的第一個攻擊死角，是他計算出來的，他給蘇艾設計的逃跑戰術，就是利用這個攻擊死角，擺脫被常明壓著打的節奏，然後立刻抽身而退。但是怎麼也沒有想到，蘇艾完美的執行了這個戰術的前半部分，卻篡改了後半部分。

後面的攻擊死角，他不信蘇艾能計算得出來，蘇艾要是有那麼縝密逆天的計算能力，早就讓方從恪挖牆角了。

那麼，是戰鬥直覺？

似乎只有這個可能了，現在，安加倫只能祈禱蘇艾的戰鬥直覺千萬不要出錯，不然一旦常明搶回戰鬥節奏，以「金玉草包」現在的狀態，只需要一擊，就能ko。

如果說，安加倫還只是猜測，那麼近身觀察到蘇艾每一個表情和動作的紀威甲，則是確定無疑。

沒錯，就是戰鬥直覺，這是身為機甲師最為超凡卓絕的天賦。有戰鬥直覺的機甲師，紀威甲其實見過不少，直覺這種東西，說起來虛幻，但事實上，這是可以培養的，只要經歷的戰鬥足夠多，每個機甲師都能培養出或多或少的戰鬥直覺。

但是，後天培養的戰鬥直覺，與天生具備的戰鬥直覺，還是有差別的，最大的差別，就是直覺的準確性。後天培養的戰鬥直覺，準確性最高也只有百分之六十，而天生的戰鬥直覺，百分之六十是最低值，最高沒有上限。

這就是差距，天生就具備戰鬥直覺的人，幾乎就是為了成為機甲師而存在的。

但是，蘇艾的戰鬥直覺，準確性比紀威甲曾經見過的任何一個同樣具備天生戰鬥直覺的機甲師都高。

二十八次轉向，二十八個攻擊死角，無一出錯。以常明比他高明得多的機甲操控技術，竟然直到現在都沒有能搶回戰鬥節奏，這種原本應該根本就不可能的事情，竟然就在眼皮子底下發生了。

這小子的戰鬥直覺準確性，不會是百分百吧？即使沉著如紀威甲，眼底也不由得閃過一抹驚愕。

「好了，剩下的交給我。」

一掌切在了蘇艾的後頸，紀威甲強行從這個年輕的機甲學員手中奪取了機甲的控制權。身為教官，除了教導學員，也要保護學員。儘管蘇艾的表現令人驚異，但技術上的薄弱，讓這個年輕人的身體已經處於崩潰的邊緣，再繼續下去，勝利無望，身體倒是有可能徹底毀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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