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燥熱而又煩悶的夏日後宮已經平靜了好一段時日,連樹上的知了都懨懨的厭煩了這種無聊,暄昭儀和皇上不歡而散的消息就這麼如那麼一股涼風,霎時間就彷彿吹散了後宮這燥熱之氣,讓大家平靜無趣的日子突然間就多出了那麼一絲絲閑談的樂趣出來。
然而兩個當事人卻沒感到哪怕一絲絲樂趣,反而一個比一個心煩,委屈又暴躁。
距離南木萱甩臉色給楚瑾,又膽大妄為的竟自撇下皇帝已經過了三天了,南木萱終於在這個難得的涼爽天氣里回籠了那麼一點點的理智,覺得自己當時的行為實在是太不妥了些,且不說那人是皇帝,她的行為已經犯了以下犯上,藐視聖人的罪。
就說那人當時其實貌似真的一點沒惹到她,甚至聽玉溪說,皇上當天來的時候據說心情很好,可自己竟是硬生生的讓人高興著來,賭氣的走了,還有楚瑾當時的行為,現在想來,其實還蠻有愛。
她從前在他面前玩過多少次的小情趣,每每那人都無奈又好笑的任由她裝傻裝天真還配合著,可輪到自己,倒是那個樣子,甚至還把人說了一頓,更是莫名其妙的發了頓脾氣,而且那人還是一國之君,怕是都沒有人那麼說過他吧,尤其是她就差直說他比三皇子還幼稚了,可帝王這樣的幼稚,怕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吧。
可是南木萱想著這些,責備自己的同時還是默默在心裡怪楚瑾小氣,不包容,自己也不想那麼大脾氣啊,可誰讓她這一直以來忍受太多不平等了呢。
楚瑾當時怎麼就不能看在兩人好歹這麼多年感情的份上大度一下,不說當時哄下她問問怎麼回事,安慰她下,至少也該問問她的宮人她怎麼了吧,最不濟這都三天了,也該給她個音信吧,難道就因為她這次沒順著他,沒把他高高在上的供起來討好,他就這樣把她晾在這了。
每次都這樣,他們根本就不平等,權利都在他的手裡,她就只能被動的處於現在這種情況,南木萱越想越生氣,原本有那麼一點的愧疚也都沒了,反而是滿滿的委屈和憤怒,算了,她也不上趕著看他臉色去了,反正現在她這個位分,加上三皇子和身後的南木家,再差也差不到哪裡去,她才不去討好他了,要是他依舊耍脾氣給她臉色,她也就當白認識他了吧,當這麼多年的虛情假意,真真假假都是手段得了,反正現在她也有了身份地位,也不是非得還扒著他不可了,也不是非得……
這麼想著想著,南木萱又從憤怒變得傷感起來了……原來原來她果然還是有些自欺欺人的,她在冷漠無情也不是一個真正的木頭人,機器人,能把所有的感情,溫情,驚喜,激動,不滿,矯情,撒嬌,玩鬧,甚至互相擋劍這些都清清楚楚的只是當成一場算計利益得失的虛偽遊戲,她在其中的各種情緒再少也有很多是真實的啊,可是那個男人,富有天下,女人更是從來不缺,那些虛偽也好,真情實感也好,也不缺吧,所以一點都不在意,一點都不願意將就她哪怕一點點……
她是多少神經才會難過……哼,她南木萱也不在意他了,哪怕是算計,她現在不用了……
另一頭,昭陽宮裡,自從楚瑾那天從南木萱那裡負氣而歸后,一直都是冷冷的低氣壓,大夏天的卻總會讓人感到莫名的冷意,昭陽宮的小太監們面對冷著臭臉的楚瑾更是小心翼翼的不敢有一絲一毫的差錯,生怕一個不小心哪裡就惹到他們的皇帝大人,別說熱了,他們一個個的每天都是提心弔膽的就快流冷汗了。
就連朝堂上,眾位大臣這兩日都有些若有所思的感覺到了皇上的不正常,這日南木澤在朝堂上剛稟告完事宜便被皇上莫名其妙的訓斥了一頓,原因自然是辦事不利之類的,但朝堂之上卻是任何人,哪怕與南木家不對付的都看出來了,皇上這純粹是雞蛋裡挑骨頭發邪火來了。
同情者有之,得意者有之,南木澤卻是頗有幾分榮辱不驚的樣子,不卑不亢的請罪,反倒氣的楚瑾拂袖而去,還未回到昭陽宮,路上就直接把一個倒霉催的小太監一腳踹翻倒地,也是那人運氣不好,拿著噴壺在那澆花卻很有些敷衍,一臉懶散的樣子,剛好被疾步而行的楚瑾瞧個正著,可不就挨了一個窩心腳。
更是被皇帝金口玉言的罵了一句沒規矩的狗奴才,可以想象這本就是低等小太監的倒霉孩子以後在這宮裡的境況,趙德福跟在楚瑾後面也是高聲把人一頓教訓,更是讓人把那小太監拖下去受罰,然而暗地裡卻是不忘給那託人的太監們做了個手勢。
皇上本就不是殘暴之人,今日也是這位倒霉,趙德福倒也不是多麼良善之人,只是畢竟這個小太監年歲不大,又沒犯什麼大錯,被皇上這麼踹了一腳已經夠受了,實在沒必要還一頓大刑,那樣的話估計半條小命也就沒了,就算是皇上並不會在意這些小事,也不見得皇上就樂意見到這種情況。
楚瑾也不知道自己這些天是怎麼了,只要一想到自己一番好心情的去曦華宮卻被南木萱那個不知好歹的女人莫名其妙的大吼大叫的訓斥一番就覺得窩火,更加窩火的是明明過了這麼久了,那個沒心沒肺的死女人竟然連個道歉的意思都沒有。
最最窩火的是他發現,他輕易的就被那麼一個冷心冷肺,一點都不在意他的女人影響了心情,而且還有那麼一點點想她,這是第多少次了,他自己都記不清楚了……每次想冷著她的時候,自己反而難受的很,然後每次都是自己主動又去找她了,然後發現那人其實一點影響都沒受,是什麼時候開始,自己的竟然輕易的就能被一個女人影響了……那女人還偏偏最是氣人。
有人說年少時候的感情是最濃烈的但也是最不容易修成正果的,因為那時的兩人都太年輕,不懂得技巧,都太驕傲,不懂得謙讓。
在這個燥熱的夏天裡,年近40歷經無數女人的無情帝王,和一個兩輩子加一起活了好幾十年的薄情理智女奇迹同時腦抽了那麼一下下,犯起了幼稚,各自鑽進了自己給自己設下的牛角尖里。
兩個心思都足夠清明的人在鑽過自己給自己設的牛角尖之後,威嚴日重的帝王覺得自己最近的煩躁心情實在是不應該,也暗恨自己輕易被一個女人左右了情緒,然後,後宮開始熱鬧了起來。
熱鬧的原因嘛,無不是因為楚瑾這個好久不在後宮走動的男人開始頻繁的臨幸後宮諸人了,自從發生西山事件之後,宮裡終於又恢復到了一種熱鬧的狀態,而且因為楚瑾出入後宮的次數明顯比以前多,更是熱鬧中的熱鬧,而且,從皇后,賢妃,德妃,韓妃等資深老人,到孫良人,陸才人等新人,皇帝的雨露明顯開始均沾起來。
當然,也還是有所偏倚的,陸才人就是這個偏得者。陸才人也是與孫良人同批次進宮的,原本也是良人的位分,如今突然之間在一眾妃嬪中顯出了頭籌出來,連位分也是從良人到了才人,竟是惹得大家格外關注起來。
皇后最近倒是有些頭疼起來,無它,只因三皇子不知道怎麼回事,竟是莫名的就看不上最近皇帝的新寵陸才人,更是在御花園中就給人臉色看,這自己的親兒子嫡皇子和後宮小妃嬪,還是最近得寵的一個小妃嬪,皇后真是怎麼處理都不對。
按理說楚湞的地位自然是高於陸才人的,可這事皇后也知道怎麼回事,自來已經長成少年的皇子本就不該和年輕的小妃嬪之間有什麼大接觸,可偏偏自己的兒子碰到了皇帝最近的新寵竟是刻意為難了一把,這事真是……皇后封了口,雖然不一定有用,私下裡說了兒子兩句,可偏偏兒子竟是光明正大的告訴她他有多討厭陸才人。而理由,少年直言就說不喜歡。
可皇后卻暗自品出了些別的東西,最近皇上頻繁出入後宮,包括她的昭陽宮都來的勤了好多,後宮熱鬧起來的同時,原本備受盛寵的曦華宮明顯的被冷落起來了,一開始大家只顧著自己高興的同時都忽視了,可隨著皇上頻頻出入後宮卻半月有餘不曾去曦華宮,甚至上次去皇帝也沒有留宿曦華宮,而且也只是待了一小會,而且據說當時曦華宮的正主南木萱並不在宮中。
如今想來,似乎是自從皇上和曦華宮的南木萱疑似鬧了矛盾不歡而散那次后,曦華宮就被皇上冷了起來,算來似乎一個多月了,也只不過一次而已,然而那位盛寵日久,脾氣又是個捉摸不透,肆無忌憚的,加上如今南木家在朝堂上更是權柄日重,這後宮里熱鬧的這些日子裡,竟是也沒有人敢去那位身上惹點什麼事出來。
那位也一如既往的肆意張揚,沒心沒肺,悠閑自在的很。除了一些如她這般心思重的想過南木萱是不是失寵了,其他人怕是壓根沒瞧出來,或者也不敢確定。
其實皇后覺得要不是三皇子這莫名其妙的討厭起一個才人來,甚至不顧身份的下一個小才人臉面,皇后其實也是不敢確定的,實在是因為且不說那位一如既往的肆無忌憚,雲淡風輕的讓人面上一點看不出來,更是因為那位一向是這宮裡不能以常理度之的一個。
可現在看來,那位似乎確實是失寵了,皇后也不知自己是個什麼心情,只疲憊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感嘆的對下首的繪芝說道「本宮如今突然覺得,三皇子似乎和那位才是親母子」皇后自認對三皇子的了解及不上南木萱,可如今瞧著,三皇子這莫名其妙維護南木萱的勁頭,不知若是換成了自己,可會?
「要說咱們三皇子這次倒也是小孩子脾氣了些,要奴婢說,三皇子對暄昭儀有著點維護的心思倒也正常,畢竟暄昭儀那性子,對著三皇子,寵著縱著陪著瞎鬧的,在三皇子心裡總是與別人不一樣的」繪芝一點細聲漫語的笑說著,一邊幫皇后輕輕敲著肩膀,繼續開口,聲音肯定的說道「但是娘娘您這就又胡思亂想了,在咱們三皇子那啊,這天底下啊,誰也越不過娘娘您去」
皇后聞言跟著笑了,卻還是有些頭疼,頭疼三皇子,頭疼南木萱,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