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入局
「阿九,你說這情,到底是什麼?」紫衣女子,給自己斟了一杯葡萄酒,一飲而盡。
「我也不知。」白衣的男子,坐在樹上,捏著一片樹葉吹曲。
「你找青木,這麼多年,還未放棄嗎?」又是一杯。
「她會領你的情嗎?」說話間,紫衣女子已經縱身一躍,坐在了白衣男子的身旁。
「阿蘿,你醉了……」白衣男子扶住女子不穩的腰肢。
「阿九,不如我們都忘了吧——」
「如何能忘——」白衣男子嘆了口氣。
「如果不能讓他愛我,便讓他恨我吧。」說著,紫衣女子站起來,飛身而下。
「阿蘿,你要做什麼?你不能傷害他的。阿蘿——」
那一年,他還是阿九,那一年,他的摯友,夢千蘿,對一個凡間男子動了情。
他們在下雪的時節相遇,他們一見鍾情,抵死纏綿,他許諾來年春天便娶她。她在桃林深處等他,卻只等到一紙書信。他要娶那丞相府的千金,因為他是燕國的皇子,他無法違抗皇命。因為他的國危難,因為他的父皇受制於丞相,因為他必須承擔起他的責任。
她恨他,因為他說:「那不過是一場露水情緣,那不過是一場玩笑,天亮了,千蘿,你該醒了。」
她不知道,他的父皇,曾拿劍指著他的心口,說:「皇兒,你若想保得那位姑娘的性命安全,就接受賜婚。」
他不能愛她啊,他的千蘿,像雪夜裡最聖潔的那朵雪花一般,美麗的千蘿。
她不相信,一次次闖入宮廷,在他的宮殿等他,「你是騙我的,對不對,恆睿。」
她的恆睿,大婚了,皇宮裡很熱鬧,新娘就像人間最嬌艷的牡丹,國色天香。
她在他們宮殿的屋頂喝酒,她喝得爛醉。阿九找到她,把她撿了回去。
恆睿知道她在,一直知道,阿蘿在的地方,會有紫羅蘭的花香,而宮中是不種紫羅蘭的。
又是一年,燕國的皇太子太妃,有了第一個王子,那是個雪夜,她踏著花香而來,在殿前放下一隻銀鎖,離開。
那一年,燕國皇帝崩,皇太子恆睿登基。而後三年,他整頓吏治,外強軍隊。丞相的勢力逐漸被削弱,皇權得到穩固,江山終又回到皇室手中。
又是一個雪夜,他在御書房寫詔書,夢千蘿又出現在了宮殿中。
「我來請你喝酒,恭喜你。」說著,夢千蘿提著酒壺,給他斟上了一杯。
酒香清冽,帶著葡萄的味道,有些甜,甜得就像回到六年前他們初遇的那個夜晚。
他沒有遲疑,一飲而下。千蘿看著他,一滴淚從眼角滑落,也給自己斟上一杯,一飲而盡。
她是仙體,再毒的葯,也不過是胃有些不適。而恆睿手中的酒杯卻碎了,毒迅速地進入他的體內,散開,在胸口織成一道血紅色的蛛網。
蛛網,情網,一往情深的那個,又是誰?
千蘿看到他笑了,聽到他喚她:「阿蘿,阿蘿。」
她再也抑制不住,哭出聲來,走過去,扶住他傾倒的身子。
他伸出手,想要撫摸她的臉頰,想去擦乾她的淚水,六年了,他終於可以說,「阿蘿,對不起。」
夢千蘿眼睛一瞥,突然發現恆睿的案上的那道詔書,只看到那句「王子年幼,傳位四王爺恆安。」
她的心空了,「你知道我要來?」
他的生命已經走到了盡頭,他努力微笑,想安慰他的阿蘿,可是他再沒有力氣了。
千蘿說,這毒最兇猛的一種配法,毒發時能讓人肝腸摧斷,又命為「硃砂痣」,因是有情之人,服毒必死。至於解藥,她沒有配。
死了,才能成為心中永遠的硃砂痣,不是嗎?
這六年,他負了她,用命去償了這情債,而千蘿也因此,被罰在九重水塔思過百年。
百年之後,她從水塔出來,連阿九都沒有告訴,就消失在了天地間,誰都不知道她去了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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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誰得了這配方,雖不是最厲害的一種,卻用在無辜百姓身上,不知有何居心。
林未遠想著,已經背好了藥箱,對妄兒說:「來不及了,現在就得走,申時我們一定得到新葉鎮。」說著,迅速出了門,騎上快馬,拉上妄兒,朝新葉鎮飛奔而去。
「師父,我們去新葉鎮要做什麼?」
「這毒,要散開的如此之廣,一定要有源頭,水,是最佳選擇。」
「師父,這下毒的人,到底是為何?」
林未遠沉默,不再回話,揮著馬鞭,加快速度。
一路,他在想,那人如此費盡心機,將這毒散開,營造瘟疫假象,是有什麼陰謀。是不是對方,早知道,自己在長樂鎮。
此招,只為引他入局?
這局,看來,不管他願不願意,都得入了。
也罷。
「王爺,探子回報,林未遠已經在來新葉鎮的路上了。」
「哦?魚咬鉤了?」一身紫袍的年輕男子,摩挲著大拇指的玉扳指。
「王爺這麼設計他,可要小心反被蛇咬。」另一中年男子摸著鬍鬚反笑道。
「誰讓他往我這送來一隻狼——」言語中頗有恨意,「這次,正好賣五弟一個人情,他不正找這位大神醫嗎?」
「五皇子,就算有神醫相助,恐怕也難回天了。」
「你知道我需要的是什麼。」年輕男子朝中年人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
這屋中的,年輕男子正是重尨國的皇太子慕容崇越,中年人乃其門客,人稱「獨孤先生」,此人為慕容崇越的左右手。
此次疫病正是出自這獨孤先生之手,重尨國五皇子慕容崇林染了一種怪病,日日咳血,太醫都束手無策。想要尋找這天下第一神醫林未遠,卻怎麼都查不到他的蹤跡。
這慕容崇越見狀,為拉攏慕容崇林的的生母惠妃的娘家——鎮國大將軍李衛,便命獨孤一上演了這出好戲。
「林未遠此人,看似無情,其實有情,抓住其軟肋,便能利用之。」獨孤一道。
「先生,怎知他回了長樂鎮?」慕容崇越好奇道。
「不可說——」獨孤一笑笑,他這麼多年,安排在鎮上的線人,可不是白養的。從林未遠第一天回到鎮子,他的線人就開始向他彙報,林未遠的一舉一動。
「看來,先生這位線人很是了得,本王將來一定得瞧瞧。」
「王爺,等這件事了了,微臣必帶她來見您。」
說著,慕容崇越起了身:「這一天也乏了,本王去沐浴更衣,這晚上還得給大神醫接風洗塵呢。」
「王爺慢走。」獨孤一恭敬地朝他行李。
這慕容崇越看著爽朗,實則心思詭譎,只怕將來自己也是落得個鳥盡弓藏、兔死狗烹的下場。
「先生,東園的張老爺來了。」小廝上來通報。
「請進來吧。」
「是。」
獨孤一收拾好思緒,又坐到正堂位置。
不一會,一個肥胖的中年人挪著步子進了來。
「你退下吧。」
「是,先生。」
兩邊伺候的人都退了下去。中年人才朝獨孤一跪下:「小人張風,拜見獨孤先生。」
「事情,都處理的怎麼樣了?」獨孤一併沒有叫他起來,而是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已經準備妥當,只等林未遠。」
「你這幾年,在新葉鎮,可是舒坦,家宅安寧,妻兒雙全。可是忘了樓里的規矩了!」
說話間,一個茶碗直接砸到了張風身上,熱茶潑了一身,他仍跪在那裡,紋絲不動。
「先生息怒,是張風沒有將事辦好,願受責罰。」
獨孤一見他此時態度,一時心軟,想起昔日在樓中的場景,便放低了聲音。
「等此處事了,我再與你好好算賬。你先退下去吧,後面的事情且勿再出錯。」
「是,先生。」張風爬起來,擦乾臉上的茶湯,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