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重生
林未遠走上前,看了看妄兒,今日她一身青衫,未施粉黛,襯著一張小臉,素凈而美麗,長長的頭髮只用錦帶輕輕挽起,眉梢帶笑,越發像當年的青木。
他心一動,便從袖中取出剛收好的留仙簪,將它輕輕簪在了妄兒的發間。
妄兒一愣,摸摸自己的髮髻,觸手溫良,是一支玉簪。
「送我的?」妄兒語帶疑惑。
「我們走吧。」林未遠並未回答,徑直向前走去。
師父,怎麼總是這樣啊,什麼都不說,妄兒腹誹道。
青絲如瀑,玉色流轉,美人年少,公子情深,當真一幅神仙眷侶圖。老闆娘站在遠處瞧著這對璧人,心生感慨。
「師父,我們現在去哪裡啊?」妄兒跟在林未遠身後有些無聊,師父真的好悶。
「我們到了。」林未遠停下腳步。
「皇子府?」
「嗯。」林未遠點點頭。
「師父,我們來皇子府做什麼?五皇子都死了。」說到這,妄兒眼神一黯,雖只跟隨師父去看過一次這位五皇子,她對他卻有莫名的好感。一想到師父前後的舉動,想必這位皇子也是皇權的犧牲品,她更是覺得他可憐。
「妄兒不是想救他嗎?」
「師父不是說他不能治了?」
林未遠卻不回答她的問話,「聽說,冶春樓的金葉茶甚好,我們去坐坐吧。」
妄兒現在心裡一團亂麻,偏偏師父還高高興興地說要喝茶,很不情願地跟了去。
在冶春樓坐了好一會,說書人正講到這重尨國李家的故事,一門忠烈,世代為將的李家。台下掌聲一片,眾人皆贊李家善名忠心。
「妄兒,你可知這五皇子為何要死?」
沒想到,師父會問她,妄兒輕聲說:「李家功高震主,宮中又有皇子,皇帝忌憚。」
「便只是功高震主嗎?」林未遠喝下一杯茶。
妄兒全身一顫,斂了心緒回道:「李家必有人覬覦皇位。」
「人就是這樣貪婪,一紙契約又如何。」林未遠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他也應該到了,你去外面看一看。」
「誰?」妄兒還沒反應過來,林未遠已經朝她擺了擺手。
妄兒走出茶樓包廂,便一眼看到了人群中的他。分別才數月,竟然有恍如隔世的感覺。
人群里的飛弦,正找著人,他在軍中,必是辛苦,原先白皙的膚色,被晒成古銅色,一身藍袍,行動如風。
她下了樓,繞到了飛弦身後,扯了扯他的衣袖,他一個勁風掌便到了妄兒面前,看清是妄兒,才猛地收住掌勢,饒是這樣,妄兒還是往後退了幾步。
飛弦急忙去扶住妄兒,「師妹,你沒事吧?」
「我沒事,師兄,你怎麼在這兒?」妄兒站穩了身子,滿是疑惑。
「我接到師父的傳信,便趕過來了。師父呢?」
「師父在樓上包廂。」妄兒走過去,牽了飛弦便往樓上走。
林未遠看著樓下妄兒與飛弦牽著的手,突然覺得有些刺眼。
這邊妄兒領了飛弦進了包廂,林未遠仍瞧著檯子上眉飛色舞的說書人。
「師父,師兄來了。」
林未遠放下手中的茶杯,「妄兒,這茶太澀了,去和老闆說,換壺龍井來。」
「啊?」這可是陽城最好的金葉茶了,一兩要一錠金子呢。妄兒也不知林未遠心思,便低著頭,乖乖出了包廂,去找老闆要龍井了。
「師父。」妄兒走了,飛弦走近些,靠著林未遠。
「這陽城的事,你可聽說了?」
「聽說了。」
「你可知為師為何要叫你回陽城?」
「飛弦不知。」
「你覺得你這位皇弟如何?」
「澈兒性情溫順善良,是個好孩子。」說起這話時,飛弦彷彿回到了少年時期。阿澈總喜歡纏著自己,給他講故事,教他練劍。
「師父,你?」回完話,飛弦才想起,林未遠已經挑破他的身份。
「你可曾想過,要回到皇宮,去復仇?」
「我——」飛弦有些猶豫,剛到谷中那幾年也恨過,曾發誓要替母妃和外公報仇,可是這仇又和誰報呢?他的父皇?父皇那麼疼愛他。
「今夜,你和我去趟皇子府。」
「去皇子府?」
「別讓妄兒知道。」說話間,林未遠朝廂房門口看了一眼。
「是,師父。」
「慕容崇越已經知道你回了重尨,他目前還不敢動你,你自己多加小心。」
「謝師父,徒弟明白。」
「你在軍中可還順利?」
「將軍很照顧我,一切順利。」
正在林未遠和飛弦聊天之際,妄兒提了新泡好的龍井進來。
給林未遠和飛弦各倒上一杯,飛弦坐下來喝了一杯,說:「還是師妹泡的茶好喝~」
林未遠卻不說話,安靜地喝茶,安靜地聽說書。
「師兄,你這回來,什麼時候回軍中啊?」
「我這剛來,師妹你就要趕我走啦。」飛弦打趣妄兒道。
「師兄——」
「我在陽城還有些事情要辦,要過幾天呢。」
「那師兄晚上去別院吃飯,我給你做最愛吃的荷葉飯。」妄兒見飛弦說要留幾天,很是高興。
這邊,林未遠看了一眼飛弦,飛弦立刻領悟道:「師妹,這次恐怕不行了,將軍交代我的事情有些急,下次我去看你們,再吃你做的荷葉飯吧。」
「好吧,軍務要緊。」妄兒癟著嘴回道。
「咦?師妹你的發簪很好看,很適合你。」飛弦盯著妄兒看了幾眼,留意到她頭上的發簪,玉質剔透,不似凡品。
妄兒被飛弦誇的有些羞澀,抬頭看了眼林未遠,見他背著自己,瞧不著表情,也不知道怎麼答才好。
「師兄,軍中好玩嗎?」妄兒笑著扯開話題。「軍中自有綱紀法度,怎麼能說好玩呢?」飛弦看她的眼神,有些寵溺。
「那師兄你和我講講嘛。」妄兒撒起嬌來。
飛弦無奈,只能把這幾個月的經歷,撿有趣的和她講。
妄兒聽的津津有味,兩個人聊的特別歡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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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
「你來了。」
飛弦早早地趕到了和林未遠約定的地點,郊外的一處荒墳。
林未遠難得沒穿白衣,一身夜行衣,將他頎長的身姿展現出來。他就像這黑夜裡,看不到來處的拉滿弓的箭。
「挖。」林未遠丟給飛弦一把鐵鏟。
飛弦一愣,這大半夜的來挖墳?
「師父?」
林未遠正掘著土,抬頭看了一眼飛弦。
飛弦立刻明白,多餘的疑問,沒什麼用。
這棺材埋的不深,一看便知道是新墳,土還是松的。
「師父,挖到了。」
「打開。」
裡面躺著個少年,身體還沒腐爛,應是剛埋下去的,看樣子才十六七歲。
「給他戴上。」說著,林未遠丟給飛弦一張人皮面具。
飛弦迅速給那人戴上人皮面具,這個面具做的精巧,足可以以假亂真,只是這相貌,有些眼熟?
「師父,這是?」
「今夜,我們要去趟皇子府,將五皇子換出來。」
「師父,澈兒不是死了嗎?」話剛說出口,飛弦就有些後悔,林未遠要做的事,一定有他的理由。
「走吧。」
等他們到達皇子府,已是深夜,此刻府中的守衛甚是薄弱,停棺的靈堂,只有二三婢女。
林未遠取出藥丸一粒,讓飛弦吞下,然後從袖中取出一朵紫色的花,將其放在殿前。不一會,林未遠便示意飛弦進靈堂。
那些婢女都睜著眼,並未昏迷,狀態卻有些奇怪,似乎看不到林未遠師徒二人。
飛弦迅速開棺,將慕容崇林換了出來,又將棺材恢復原樣。
「師父,我們現在去哪?」
「眠香閣。」
飛弦聽到眠香閣時,一愣,那是陽城有名的煙花之地。
只這一會,林未遠已經運起輕功,出了皇子府。飛弦趕緊背著慕容崇林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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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林未遠和飛弦翻了眠香閣的牆,直向眠香閣頭牌楊柳姑娘的房間去。此刻,房間內無人,楊柳正在大廳給客人撫琴。
林未遠讓飛弦將慕容崇林平躺放在床上,取出金針將其身上要穴紮上,針法詭異,更從袖子的瓷瓶里倒出一粒藥丸塞進他嘴裡。
「水。」林未遠伸出手。
飛弦趕緊倒了一杯水遞給林未遠。
林未遠將水灌入慕容崇林的嘴裡,助其吞服。約一個時辰,慕容崇林耳鼻開始流黑血,面容很是可怖。
飛弦不敢驚擾正在扎針的林未遠,只在旁邊拿毛巾一直替慕容崇林擦拭耳鼻。
一直等到遠處大廳的琴音漸止,林未遠才道:「你帶他回長樂鎮,交給明空,好生照料,就說是妄兒失散的兄長。」
「明空?」
「醫館里妄兒請的幫工。」
「是,師父。」
「這瓶葯拿著,路上每天兩粒。到醫館后。交給明空,依舊每日兩粒。」說到這,林未遠遞給飛弦一個小瓷瓶。
「可是,他若醒來?」飛弦有些猶豫。
林未遠嘆了口氣,「這救命的葯雖好,卻能讓他忘了前塵往事,以後是要重新活過了。」
飛弦今夜被震撼到了,死了的人也能活,師父的醫術真是直達天神。忘記,對於澈兒來說,也許是件好事呢。
飛弦看了看床上恢復了呼吸,正在沉睡的慕容崇林,想道。
這廂,林未遠回了別院,飛弦背著慕容崇林,出了門,找了輛馬車,便向長樂鎮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