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回經驗

第一百一十七回經驗

那一點曖昧的尷尬,灼得邵萱萱不知所措了好幾天。

恰好這幾天軍器監又把火銃的製作方案改動了,她便理所當然地都蹲在地下石室看圖紙。

秦晅經常一整天不露面,即便了來了,也就安安靜靜坐那,也不說話,就那麼發獃似的看著牆上的影子,或是圖紙發獃。

邵萱萱最先忍耐不住,開口問他:「你怎麼了?」

秦晅受驚了一般扭過頭,有些僵硬地扯了個假的不能再假的笑容出來。

邵萱萱:「……」

秦晅突然道:「你最想要什麼?」

邵萱萱撇嘴,很不想回答,「你問什麼時候呀,小時候?來這兒之前?來這兒之後?」

「小時候。」

「小時候我就想快點長大啊,這樣我老爸老媽就不管我看多久電視了,也不會老催著我寫作業,更不會天天念經一樣跟我說表姐成績多麼多好么,堂哥讀書多麼用功。」

秦晅聽得笑起來,往她身邊坐了坐,那股尷尬的氣氛又起來了,他把手指頭攥進掌心裡,按壓著手掌上的紋理:「那後來呢?」

「後來?」邵萱萱往椅背上靠了靠,「後來就想要有錢啊,最好有好多好多錢,不用工作,不用每天早起,天天躺床上曬太陽。」

秦晅學著她的樣子往後靠倒,椅子貼著背脊,又冷又硬。

「來了這裡之後……」邵萱萱看了他一眼,把剩下的話都吞了下去。

夜明珠的光幽幽地照著,秦晅的眼神有些發飄。那他呢,曾經的他缺了太多,如今什麼都到手了,反倒茫然了。

萬人之上,尊貴無比……總還是,不滿足。

握到手裡的東西很快就習慣了,還沒到手的每每想起都說不出的焦灼。

他伸手來攬邵萱萱,邵萱萱猶豫著沒有避開,心道睡都睡過了,確實沒必要太見外……

而且他長得漂亮,自己也並不算吃虧。

秦晅把手搭在她肩膀上,很快又沿著背脊往下撫到腰線上,最後親密無間地搭在了腰際。

「除了方硯,你還喜歡過誰?」

「沒有,」邵萱萱乾巴巴地回答。

「撒謊。」

「初戀啊、前男友啊、明星啊,多了去了。」

秦晅不說話了,方硯那根尖刺還沒消化完呢,陡然又多了那麼多敵人。

初戀是什麼鬼,前男友到底有多少個,明星又是什麼玩意?

他默默生了半天氣,又問:「那你們一起的時候,都幹什麼?」

邵萱萱瞥了他一眼,沒吭氣——

小情侶之間還能做什麼,滿天滿地的玩,拉手,搭肩膀,接吻,送禮物,吵架,和好……好的時候待一起什麼都不幹也開心,不好的時候吃個飯都能吃出火藥味來。

想來,這種過分感性且不理智的相處模式,他也是不能理解的。

秦晅越等越煩躁,手上的力道也越來越大。

邵萱萱要推開他掐在自己腰上的手,見他臉黑黑的要發怒,不由自主就道:「總之不像你這樣,動不動就又打又罵,也不會強迫我做不喜歡的事!」

兩人僵持了片刻,邵萱萱先投降:「談戀愛呢,總不能那麼硬邦邦的針鋒相對,要包容、體貼啊。」

秦晅這才放手,不耐煩地問:「那你想做什麼事?」

我?

我想回家!想吃冰淇淋,想逛巨大的超市,想用燒熱的自來水洗澡,想穿沒那麼多裝飾和布料的衣服,想有一個屬於自己一個人的私密空間,想要不和你睡在一起……

理想太豐滿,現實太骨感。

邵萱萱好歹也是出了社會的人,又在儲宮淫浸了那麼久,也算有了點應對他的情商。

「我能有什麼事情好做,就希望你早點坐穩位子,把該清(和諧)洗的人都清(和諧)洗了,把什麼齊王、湘王的兵權都收回來……好好過日子唄。」

這些話倒不是算是在撒謊,回不去的話,這其實就是最佳狀態了。只是她把這個「好好過日子」說的殊無喜色,表情也滿是疲憊,在秦晅眼裡,完全就是「湊合過」的意思了。

隔天下了朝之後,秦晅在床邊徘徊了一會兒,喚了張舜進來。

「你與朕說說,民間的那些男男女女,都是如何成親的。」

張舜丈二和尚莫不著頭,老老實實道:「婚姻之道,嫁娶之禮,都是祖上傳下來的,無非也就是三書六禮、安床送嫁、吉日迎娶……」

「誰問你這些,」秦晅斟酌了片刻,改口道,「你把劉三叫來,到書房等我。」

劉獻嶼算是太子一派,秦晅登基,他自然也升了官,如今正急忙忙往宮門外趕呢,突然就聽到身後有小太監喊,乍一回頭,就見張舜帶著倆小太監跑得滿頭大汗。

「劉將軍,劉將軍!陛下有請,陛下……呼呼……陛下……」

劉獻嶼登時就有點緊張,剛才還沒事,突然又召他回去,這是怎麼了?

先皇駕崩,他最近小心謹慎得很,也就悄悄喝過幾次花酒……莫非,叫人告到秦晅那去了。

再好的兄弟,當了皇帝,跟往日就不一樣了。

他惴惴不安地跟著張舜往回走,腳步越來越凝重。臨到了門口,眼見張舜就要進去了,他趕緊把人拉住,:「張總管,陛下今次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張舜:「陛下大約就是對民間的嫁娶婚俗有些興趣,找將軍聊聊天,解解悶罷。」

他嘴上說得輕鬆,心裡卻沒底,語氣就有些虛浮。

劉獻嶼心裡大罵「死閹貨」,老子一男人懂個屁的嫁娶婚俗啊,不會弄個媒婆來問問?臉上仍舊堆著笑,拽了腰間的一塊玉佩下來,塞他手裡。

張舜手在玉佩上摸了一下,面色未變,語氣倒是放緩了:「將軍也莫慌,陛下總是講道理的人……許是同聶夫人有關吧。」

邵萱萱這幾天都不見人影,張舜也不敢多問,心裡只道她已經給秦晅弄到什麼地方去了,夜裡還給念了好幾句佛。

皇家地界,生死也只能聽天由命了。

劉獻嶼聽到「聶夫人」三個字,心裡登時就穩妥了。

原來是因為女人啊——

因為女人找他,倒是合情合理的,總是比找蕭謹容那傢伙靠譜。

他乾咳了一聲,掀了下袍擺,進了新皇書房。

秦晅案頭上堆了不少東西,正拿著筆寫著什麼,見他進來,只抬了抬下巴:「坐。」

劉獻嶼便坐了,張舜讓宮人奉了茶,悄無聲息地帶著人下去了。秦晅這才放下筆,凝視了劉獻嶼半晌,道:「你近來還這麼不安分,是怕言官太閑了沒事兒做?」

劉獻嶼訕笑,由著他噼噼啪啪罵了一頓,完了,話題終於扯到了男女相處上去了。

劉獻嶼得了張舜的指點,機靈地沒提「聶襄寧」三個字,只老道地談自己風月場上的經驗:「女人總是要哄的,偶爾鬧個脾氣,也就是想被人寵寵,多聽你說幾句好話罷了。」

秦晅面無表情地看著他,「那你都是如何哄的?」

劉獻嶼放下茶杯,往外頭瞧了瞧,湊到書案前,壓低聲音唧唧咕咕說了起來。

秦晅臉色變了又變,筆桿捏在手裡,掉了好幾滴墨汁下去,洇了滿紙的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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