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079 舒晨

7月5日這天，徐玖暮和姜伊伊訂婚的消息佔據了各大新聞的頭條。

前幾日，姜怡才參加了復旦的畢業典禮。正式拿到了經濟學與中文系的雙料學士證書。眨眼之間，就要參加訂婚典禮了。不由得覺得人生真是短暫，昨日金榜題名，今夜洞房花燭。

盛大的訂婚典禮在維多利亞大酒店舉行。但不對外公開。事後，也只有一段錄像流傳了出來，彰顯了這場訂婚典禮的豪華。

只見訂婚現場，巨大的紅色玫瑰幕牆組成了一個鮮紅的愛心狀。地上鋪蓋著豪華的地毯。一對穿著天使裝的花童把訂婚戒指捧上來，隨著浪漫的音樂響起。徐玖暮單膝跪地，吻上了姜伊伊的手，說了一段話，但是內容沒有錄下來。

接著，花童上前去捧上一對紫色的鑽戒，二十克拉的鑽石，熠熠生輝。交換戒指之後，徐玖慕吻了吻姜伊伊的鬢角。兩人相視一笑。

但是全程錄像沒有背景聲音，害的人們只能「看」不能「聽」。這可好奇壞了光大人民。紛紛指責八卦媒體不給力。還有媒體同行，千方百計想知道徐大導演說的什麼求婚詞。但現場保密工作實在太好，沒有人知道。

不過有唇語高手推測出來，徐大導演大概說了一句是：「伊伊，我覺得你是個很容易受傷的女孩。不如在我身邊，讓我來保護你。」

但是姜伊伊的粉絲立即予以否認：保護個鬼。我家伊伊古今中外第一牛逼，上的了刀山，下的了火海。保護徐玖慕還差不多。

但是真相如何。只有當事的幾個人知道了。

不管怎麼說，訂婚的消息，無疑確定了這一對金童玉女的CP。無數的好友，同事打來電話來祝福他們，光是接聽電話，姜怡就花了整整一天的時間。到了晚上，電話稀疏了。她看了看錶，知道百惠的藝人-大概都下班了。

於是打了一個電話給最老的那個朋友。要說，電話真是人類最偉大的發明。很多不能當面講的事情，可以隔著天涯海角就這麼輕描淡寫地講出來。

「喂，佳璧姐？」電話那頭沒聲音，她以為自己打錯了。剛想掛，那邊傳來了有氣無力的迴音：「喂，伊伊啊？今天怎麼有空打電話給我？」

「沒什麼，就是問問你……最近過得好不好？」

「沒什麼好不好的，拍電影，接廣告。哪兒有工作，哪兒就有我。對了，還沒祝賀你和徐玖暮訂婚了。」

「謝謝。佳璧姐，其實我一直覺得從前太在意你和……所以才會看走眼許多東西。」

「呦呵，知道徐玖暮的好處了?小丫頭開竅了啊!從前看你，覺得你眼光太高。大概到了四十歲也嫁不出去。現在你就知足吧你，這麼帥一男人，姐我倒追了五年。沒得手。全國還不知道多少女人趕著要送到他床上去。」

「他敢跟別的女的睡，我廢了他。」

其實姜怡不太信這話。她覺得現代的女孩比古代的女孩好多了。她們獨立，自主，有學問，還能享受和男人一樣平等的工作機會。再也不是古代那種萬般學問沒有用，一生只能「拼嫁郎」的時代了。所以趕著當小妾的奇葩，應該是極少極少了。

「對，這架勢才是姜伊伊。至於我們從前……伊伊，我明白，五年都開不出花。那就是我們真的沒緣分。何況現在我也找到對我好的人了。」

「你和史蒂夫什麼時候結婚?」

「急什麼，再等等吧。老史他的父親最近去世了，百惠的內部又發生了藝人醜聞事件。現在結婚，我們兩個也會無心享受蜜月的。」

「什麼醜聞?」她皺起了眉頭：「我怎麼沒聽說過?」

「就是……哎，老史他最近也為這事兒煩心。去年，百惠招了一批新藝人進來。裡面有幾個新人背景不幹凈。尤其是那個叫舒晨的，她可能麻煩大了。」

「什麼?!」她幾乎叫起來：「陳雨楠的緋聞女友舒晨?!」因為這個緣故，她關注過舒晨一段時間。號稱才女型歌手，網路人氣很高。有自己的直播間，粉絲七位數。相貌也不錯。怎麼看都和陳雨楠很相配，她還暗自覺得慶幸……

「對，就是她。」

「犯了什麼事?」

「當網路女主播那會兒，年少不更事，抄襲歌詞和曲子，揉和成自己的東西。唱出過幾首出名的。哪知道其中一首，選為了最近大火的某劇的主題曲。這小姑娘又缺心眼，為了名利，就答應那個劇組用了歌曲。結果歌詞的原主找上門了。要打官司。」

她無語。但光是歌詞抄襲還不至於對一個藝人本身產生多壞的影響。名譽雖然有損，但不至於斷送了前途。那麼：「後來怎麼說?」

「有點懸，原主後來又扒出舒晨不少作品都是抄襲的。這小姑娘從前混直播間，號稱原創才女歌手。一天一首原創，火得不得了。這才被百惠相中。走的文藝創作路線。哪知道從前大部分是抄襲的。她本人沒有多少筆墨……和百惠合作之後，就漏了底。寫詞，一個月寫不好一首。寫曲子，還要陳雨楠給她代筆來寫……」

通完了電話，姜怡還在震驚和無語當中。又揉了揉太陽穴。其實她真心希望陳雨楠有個值得愛的女孩相伴，不過現在看來……

思想鬥爭了一會兒，她還是打了電話給陳雨楠。畢竟舒晨是不溫不火的小明星，百惠不至於為了一個小角色，動用了所有傳媒關係，把風聲壓到如此低。肯定是考慮到舒晨和陳雨楠關係不一般。為了陳雨楠，所以保了舒晨。

但是事後，舒晨在百惠就難混了。抄襲者，對於任何公司來說都是要雪藏的對象。

很快電話撥通了。姜怡鼓起了勇氣，問道：「雨楠哥哥，你最近還好嗎？」

「還不錯，就這樣。伊伊，昨天你訂婚，我寄了禮物過去，你收到了沒有？」

「沒有。你是寄的什麼快遞？」

「對，我差點忘了。你在上海，我在北京。一天收不到禮物的。」頓了頓，又問：「怎麼了？出了什麼事？說話吞吞吐吐的？」

「剛才，我跟佳璧姐打了一通電話。她說……」

「說了舒晨的事情，對不對？」陳雨楠一點也不驚訝，似乎早有預料。

「不錯。你打算怎麼辦？」

「我不知道，伊伊，我也想不明白。晨晨她其實很有天分，也很努力。如果踏踏實實走音樂的路子，過個兩三年肯定會紅。但為什麼她要去抄襲呢？」陳雨楠長嘆了一口氣：「其實說這些也沒什麼用，晨晨現在在上海的家裡。有空你替我去看看她。官司在上海打的，她現在在家裡等法院的傳票，想必心裡也不好受。」

「那你呢？」她對舒晨沒多大興趣。

「我？繼續唱歌。她願意悔改，回百惠再說。」那邊似乎安靜了一秒，很快又恢復了正常：「不管怎麼說，伊伊，謝謝你打電話來。」

「客氣了，我們是朋友，朋友遇上麻煩應該互相幫助。」

「是啊，我們是朋友。」似乎有些無奈，但最終沒有說什麼。

掛了電話，姜怡又打了個電話給史蒂夫，要到了舒晨家的地址。聽陳雨楠的口氣，這女友很可能會吹了。但不管怎麼說，一個二十歲不到的姑娘，遇到這樣幾乎毀了人生的挫折。真怕她會想不開。怎麼辦？去看一看唄。

她其實並不同情抄襲者，被法院判了什麼懲罰都活該。但陳雨楠既然還關心這個舒晨，那就不妨走這一趟，看姑娘有心思悔改不。

但是第二天，她收到了幾個通告，徐玖慕給自己安排的。一個訪談，兩個電視節目。後天還有一場去北京劇組的客串。時間一環套一環，像是俄羅斯的套娃，抽來抽去，怎麼也抽不出空。沒辦法，和阿竇商量了下，決定推遲採訪的日期。

舒晨家在一個普通的上海工人小區內。

當她上門來訪的時候，家裡只有舒晨一個人。對方沒見過自己，還猶豫了半會兒要不要開門。直到阿竇說：「伊伊是雨楠的好朋友，替他來看看你的。」

「什麼？！姜伊伊？！」舒晨嚇了一跳。沒想到面前這個比自己還矮的女生就是鼎鼎大名的姜伊伊。也不怪她睜眼瞎，對方的衣著打扮也十分女學生的樣子。害得她一時間看走了眼，以為是從前交惡的高中同學XXX前來奚落自己了。

進了屋子，姜怡就摘掉了帽子。先客套了一番，然後她問道：「那你去過法院了嗎？」

「沒有，對方還在收集資料。大概月底要開庭，到時候我就得去法院對峙。」舒晨倒是挺落落大方的，只是不敢抬頭看人。

「你打算怎麼辦？」

「他們說什麼，我就承認什麼。沒有什麼好辯解的。」舒晨把頭別到一邊去。姜怡看到她眸子里已經有了一層霧氣，這個女孩的內心沒有她表面上那麼堅強。再看家裡光景，想必父母也沒有權勢。於是問道：「那律師怎麼說？」

「沒請律師。」

「沒請？！」阿竇嚇了一跳：「你是鐵了心自作自受了嗎？」

「沒錯，我抄襲的，我承擔就好了。」她咬緊了牙關：「賠償，還是滾出娛樂圈，我都會承擔的。本來就是我有錯在先。」

姜怡嘆了一口氣，又眼巴巴望向阿竇。阿竇卻在托腮沉思。過了半晌，問道：「舒小姐，你當網路女主播時候的經紀人，叫什麼？」

「問，問這個幹嘛？」

「沒什麼，想知道你一天一首原創歌曲的背後，有什麼好聽的故事。」阿竇嘴上抹上一縷壞笑。卻讓姜怡覺得真的有些蹊蹺。

「沒什麼故事！就是剛開始我唱了幾首高中的時候寫的歌曲，被別人說有才什麼的。就打算走這個風格了。沒靈感了就去抄襲。那時候也沒腦子，不知道這玩意是犯法的。現在知道了，我認罪還不行嗎？！」舒晨有點激動，眼圈都紅了。

「哎，你別生氣。就是問一問，你不願說就算了。對了，你作曲是什麼時候學的？」

「去年學的。怎麼了？」

「沒什麼，知道了。」阿竇對她使了個眼色，姜怡立即站起來道：「那不好意思打擾了。我們還有事，先走一步。」

但是出了小區，阿竇就笑起來。彷彿知道了什麼好笑的事情。笑的她覺得陰森森的。問他到底怎麼回事，也不說，只是道：「舒晨的事情，也不是沒有轉機。就看她願不願意說實話了。我們嘛，稍微點撥一下，怎麼辦還看她自己。」

「什麼意思？」

「等我確定了之後再告訴你其中奧妙。」

「小氣鬼！」她不滿意了：「阿竇，你再不說我不給你發工資！」

「噯，別呀。伊伊你想知道，就去問一問老闆，只要把我們今天問舒晨的話兒跟他一說，老闆保證就知道其中奧妙了。」

這樣好像顯得她很白痴似的。但是憋著這疑問不解開，的確很難受。於是到了晚上的時候，她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徐玖暮。才說了一半，徐玖暮就負責解密了：「這個舒晨，背後有個推廣團隊。她的歌曲都是這個團隊負責創作的。」

「什麼？！」姜怡還是第一次聽說這種事：「舒晨不是那些歌曲的創作者？也不是她抄襲的？」

「不是，她只負責外在形象。包裝，歌曲，歌詞，還有推廣，都是這個團隊負責完成的。現在很多草根藝人什麼的，表面上說是接地氣，被網友炒火了。其實不盡然，很多人都是雇傭了這樣專業的宣傳團隊，對自己進行形象包裝，和創作宣傳。像舒晨這種，我猜是她從前加盟的那家網路直播公司要她這麼做的。」

「那些歌，都不是她做的？」

「也許有小部分是自己做的，但是大部分應該不是。一天一首歌，這聽起來也太誇張了。而且阿竇也問出來了，她是去年才開始創作曲子。不可能兩年前就達到專業音樂人的水準。」徐玖慕笑了一下，卻是涼的：「我猜，她直到當上女主播，才接觸到音樂創作。」

這個事實無異於給姜怡上了一課。原來娛樂圈還有這種貓膩。不過看徐玖慕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想必是非常普及的。

但：「舒晨為什麼不說出來？」

「她怎麼說？不說，別人好歹以為她還有些才華的，不過有那麼十幾首誤入歧途了。說出來，別人會笑話她是個白痴。一首都不是自己做的。」

這倒是真的。充什麼也不能充有才華。但，她還是有點不明白：「這樣明目張胆地騙全國觀眾，這些團隊怎麼敢這樣做呢？」

「伊伊，」徐玖暮高深莫測地看著她：「這只是宣傳手段而已。只不過包裝舒晨的團隊，不太高明。之前，娛樂圈就有同樣的事情。一個女明星出小說，結果被人發現小說是全篇抄襲的。那女明星不堪醜聞，就站出來說了驚人之語：小說都是我的團隊代筆寫的。我壓根連看也沒看過。結果，這件事不了了之了。」

「……」她暈了，那：「怎麼辦呢？」

「看舒晨她願不願意改過自新。團隊創作的事情，我猜陳雨楠大概也知道。我要是他，介意的根本不是抄襲，因為舒晨她很可能自己都不知道那是抄的。但我會看她敢不敢認錯，如果還想繼續錯下去，那我也不會給她機會。」

她瞪了他一眼：「瞎說什麼，我又不玩音樂，也不寫小說。」

「這個我肯定信你。」男人笑了笑，又拿起案頭的書看起來。

姜怡走回房間，開始思考。最後只能嘆了一口氣。阿竇說的很對，舒晨過不了自己這一關，那麼只能抱著虛偽的名譽和那些不是自己犯下的錯誤，雪藏在星光大道的底部了。陳雨楠應該知道事情的原委，他在等她的抉擇。

是面對黯淡的過去，還是選擇忍辱負重的未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