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絕望

寬大的會議室內擺著一張狹長的桌子，椅子零星地擺放在桌子的兩側，桌上擺著些白色的茶杯，整個房間看上去不像是年久失修，反倒有些神秘，房間的一角有一扇不易察覺的木門，楚祈恪深深吸氣，剋制住難忍的疼痛，想要查看究竟。

蒼白的手撫上冰冷的門把手，刺骨的涼意瞬間傳到心底，楚祈恪沉了沉氣，使勁按了下去。

然而把手的另一邊卻像是被什麼勾住，在往另一邊暗自使力，楚祈恪已然失去了原有的氣力，只得任由另一邊毫不留情地拉去，門緩緩開了一條縫隙，光亮從縫隙中傾瀉出來，擴大了她身後的陰影，楚祈恪單手倚著門框，努力平緩過重的呼吸，強行支撐著虛弱的身體。

「吱呀。」

厚重的木門開了，楚祈恪迎著木門的方向吃力地抬頭，卻被那冷冽的雙眼一下刺痛了心。

門前，身著一襲黑色長裙的安一陌靜靜地佇立著，原本清澈的眸此刻被空間內陰鬱的氣息染得異常，冷淡地目睹著楚祈恪的周身，只以眉間微微的觸動作為唯一的回復。

楚祈恪掙扎著起身，雙眸緊盯著她的面龐，雙拳牢牢攥著，兩人之間的距離，不足一米，只是被牢牢地包裹在安一陌的身影之下，一片漆黑。

對視良久，目光有些惻動，安一陌略略傾斜了面龐，不去看楚祈恪微紅的雙眼，蒼白柔美的面頰早已失去了最後一絲血色。

「你來幹什麼。」

被她的涼薄深深扎痛心底，楚祈恪佯裝堅強，扶著門框的手緩緩收回，孤寂地垂於身體的一側，血，順著手指悄無聲息地下滴。

「安一陌。」薄唇微啟，楚祈恪克制住劇烈的心疼，徒然化作眉間的一抹笑意，「跟我走。」

單薄的身子微微顫抖，安一陌牢牢地咬著唇，狠狠皺著眉，不願讓眼淚輕易滴落，不願再讓她見到自己的軟弱，一切都已到了如此地步，哪裡還回得去？

「不可能。」

冷硬的三個字如同一道晴空霹靂，毫無預警地降臨到楚祈恪的身上，對於她冷漠的反應始料不及，只是徒勞地站在那裡，腦中一片空白。

強迫著自己轉過身子，安一陌單手扶著門，緊緊閉上雙眼，卻怎麼也抵抗不了淚水的強勢，決堤而出，毫無血色的唇微張著，倏然吸氣。

「楚祈恪，你還不明白么？」

楚祈恪默默注視著她的背影，有些遲緩地低下了頭，目光流轉，再也難以匯聚起來，面前的這個女人，曾經為了她付出一切的人，她又怎麼會不了解。

絕望地握緊拳頭，安一陌決然仰頭，無法呼吸。

「一切的一切，都是我和陳斌聯手策劃。」她加重了按在門上的力道，手指關節早已泛著青白。

「楚祈恪，你如今所承受的，比起昔日你加註在我身上的痛苦，是不是太輕了些呢？」蒼白的唇緊緊咬著，幾乎咬出血痕。

「可是你明白嗎？我還是太過心軟，心軟到下不了手。」

心如刀絞，楚祈恪微微直了直身子，唇角緩緩勾起一抹慘然的笑意。

「我怎麼會不明白。」

安一陌一怔，卻再沒了聲響，只是默默站在原地，等待著楚祈恪如同判決的言語。

吃力地從懷中取出那一份滿是數據的表格，楚祈恪的目光只是漠然地停留在那熟悉的署名上，滿是心疼。

「楚氏的營業狀況以及營運系統的漏洞，怎麼會如此輕易地被陳斌探知，除非是有人從內部透了消息，而對於楚氏知根知底的，除了我，只有你。」

「你早就知道。」安一陌緩緩呼氣，心底卻莫名地湧起一陣無可奈何。

「楚祈恪，你離開了楚氏，什麼也不是，只是我沒想到，你真會為了我簽字放棄。」唇顫抖起來，安一陌微微伏低了頭。

「你到底還在打算些什麼！」

「我知道到了現在，你不會再相信我，我虧欠你太多，只想儘力彌補你，如果你覺得放棄楚氏是一種安慰，那我還有不這麼做的道理么。」楚祈恪捂著血流不止的創口，漸漸壓低了身子。

「彌補？楚祈恪，你以為你是誰？你給的彌補我安一陌承受不了也拒絕承受，在我需要你的時候，你有過哪怕一次正眼看過我么？現在一切都已經晚了，又何必再談。」沒有注意到楚祈恪的異常，安一陌感到心口被什麼堵住，難以透氣。

短暫的忍耐之後，換來的卻是鑽心的疼痛，背部刀口的傷勢顯然加重起來，楚祈恪悶哼一聲，毫無抵抗地靠倒在門上，發出極大的碰撞聲，一下子吸引了安一陌的注意，她疑惑地轉過身來，卻見楚祈恪滿手是血，吃力地倚在門邊，大口喘著粗氣，趕忙上前扶住她的身子，肌膚觸碰的那一剎那，一切的一切，都已暗然消融。

「你受傷了？！」

安一陌驚懼地扶著她的身子，腦海中卻驟然警覺起來，不對，傷害楚祈恪這一條絕對沒有出現在她與陳斌的協約里，一切守衛人員都應該只是虛張聲勢，怎麼會動起真格？緊張地喘息起來，除非，陳斌是真想要了她的命！

楚祈恪已然失去了站立的氣力，倚著門虛弱地癱軟下來，半蹲在地上，一條腿跪地以保持著身體的重心，血止不住地下滴，於地面逐漸匯聚成一灘暗紅的血跡。

「你怎麼樣？！我……這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是想……我沒想傷害你……」語無倫次起來，安一陌驚恐地伸手按著楚祈恪的傷口，卻根本難以遏制住決堤而出的血，很快被溫熱的血染紅了手。

「我沒事。」艱辛地伸手，楚祈恪狠狠使勁，勉強捉住安一陌的手，輕輕放到面前，聲音隨著血的流失而逐漸輕了下去。

門口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那僅剩的一名黑衣男子手持著槍小心翼翼地踱了過來，早已在門外探聽情況的他摸准了楚祈恪體力的消耗，找準時機探了進來，黑洞洞的槍口對著安一陌背對的身子，已經上了保險，準備執行陳斌交付的死命令。

疲憊的目光一下子注意到身後的威脅，楚祈恪猛然直起身子將安一陌攬至身後，迅速地從口袋中拔出蘇聖徨贈予的那一把槍狠狠地扣動了扳機。

兩聲槍響過後，黑衣男子健壯的身軀轟然倒地，失去了氣息。

「恪！」

驟然反應過來，安一陌驚慌地撫著楚祈恪的臉，想要撐住她的身子，一手繞過她的身子想要托著她的肩部，卻不小心拂過了那一處血肉模糊的槍傷，手指劇烈顫抖著，安一陌簡直無法相信眼前的景象。

「不……不……你別嚇我……我會怕……你聽見沒有？」

意識逐漸模糊起來，身上的疼痛竟也緩緩消失，楚祈恪感到濃重的倦意侵襲了整個腦海，微紅的雙眼重得幾乎要合上，依偎在安一陌的懷裡，那熟悉的淡香縈繞在鼻尖，就這樣緩緩睡去。

「楚祈恪！我警告你，不許離開我！否則我永遠不會原諒你！你聽見沒有！」安一陌抱著昏迷的楚祈恪，淚水打濕了她的衣襟，雙眼被突如其來的悲憤染得血紅，只是徒勞地呼喚著她，面色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