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5 第三六五章 殺戮
第三六五章殺戮
杜若抬眸看了看來人,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怎麼是你,你有什麼資格打我,你出身再高貴,也不過就是禹王府的一個側妃。你的女兒,也永遠都是一個庶女!」
梅曦冷笑一聲,看著坐在地上,妝容散亂,臉頰上還帶著淚痕的杜若。這個女人,活了一輩子,都在想著出身二字。而早在她因為攀附賀平安而被皇后禁足,還削了縣主封號的那一天起,她就明白了,出身,什麼用都沒有,人,最要緊的是要識時務。
識時務者為俊傑。
「正妃也好,側妃也罷。你我嫁的都是同一個男人,可如今這個男人都已經死了,你還在糾結嫡庶名分,這又是何苦呢?我只明白,雖然你的兒子是嫡出,我的女兒是庶出。可是如今,我的女兒能活,你的兒子,卻不能。」梅曦的唇角帶著笑,可這樣的笑容落在所有人的眼裡,都帶著說不出的詭異。
就在所有人還在思考,梅曦的葫蘆里到底賣的是什麼葯的時候,一個黑影逆著光走到了她的面前:「你做的好極了,真不愧是我賀乙青相中的女人。」
眾人看了一眼被奶娘抱在懷裡的陸康心,再看一眼賀乙青,心中便有了計較。這個女孩兒,和賀乙青的眉眼如出一轍,若說不是親生父女,又有誰信呢?
賀乙青卻不在乎眾人異樣的目光,一邊說著鼓舞梅曦的話,一邊還嫌惡地用腳踢了一下陸垣的屍身:「就這種頭腦,這種心胸,想要爭奪帝位,除了你是皇子之外,我實在想不到你比我有任何優勢。本來我還想著,怎麼利用你問鼎帝位之後再把你解決掉,現在看來,你倒是很幫我省力氣啊。我賀乙青不費一兵一卒就解決掉了一個王爺。看來,這大宣,改頭換面倒是指日可待了。」
說罷,他緩緩地舉起一個白玉酒杯,把它重重地摔在地上:「流影軍聽令——在場陸姓人氏,除去兆興長公主之外,一律當場格殺。其餘人等,能留活口就盡量留活口,若有負隅頑抗之人,一律格殺。」
隨著這一聲令下,大殿的各個角落,屋樑上,窗邊,甚至是夏天只用來擺設卻並沒有焚香的香爐裡面都竄出來了許多黑衣人,每個人都是手持一柄短劍,行動迅速如一道光影流動,倒是像極了這支隊伍的名字流影軍。
大殿中所有會點拳腳功夫的人,自然沒有人是願意束手就擒的。就算沒有攜帶任何冰刃,但是就地取材總,也不能是赤手空拳與人相搏。距離皇帝最近的唐瑜曉瞬間反應過來,踢翻了身邊的一個青花五彩雉雞牡丹紋尊,拿了其中兩塊最大的碎片,飛身過去就抹了兩個流影軍的脖子。許林徹也把陳列香爐的高腳尊挪了過來,當成長矛正面迎擊。
就連那隻擅長書畫技藝,素來不通武藝的許桓徹,看著身後嚇得面色蒼白的陸稱意,也升起了一種為人夫、為人父的使命感,正在他胸中熊熊燃燒。他一邊拿起附近桌案上的白玉酒盞一個接一個的朝著流影軍的頭砸去,一邊用自己的身體掩護著陸稱意往內宮裡面藏:「你先走,不要管我。宮裡你熟,知道哪裡能藏得住!」
一時之間,晏清宮亂作一團,到處都充斥著打鬥和瓷器雜碎的聲音,起初武將和侍衛們還能勉強和流影軍打成平手,但是到後來,到底是因為武器只能是就地取材,並不趁手,漸漸體力不支,而流影軍一波又一波,人多勢眾,很快,形勢急轉直下,流影軍的短劍越飛越快,刀光劍影折射著橫飛的殷紅。
隆慶皇帝亦是拿出隨身的佩劍,儘管靳忠一直跟在他身邊保護著他,但是畢竟刀劍無眼,他還是不能讓自己陷入完全被動的狀態。更何況,眼前還有他無數次魂牽夢縈終於喚回來的白倩雲,他俯下身去,在貼身的錦囊裡面摸出一把鑰匙,塞到白倩雲的手中,小聲道:「倩雲,你先走。屏風後面有有一處暗門,推開便是地道。地道的有一處盡間,這是盡間的鑰匙,除了朕和吳松,沒有人知道這個地方。你去那裡躲著,必定安全。」
白倩雲這會兒也回過神來:「不,不行,如果不是我對你誤會至深,怎麼會給陸垣和賀乙青機會,讓他們把叛軍帶到晏清宮中。我若是死了,那是我咎由自取,罪有應得。可是你不應該死!」這會兒白倩雲也把頭上的釵環全都卸下來,和隆慶皇帝背靠背站成了一個抵禦敵人的陣型:「到底我父親也是大將之身,簡單的自保功夫我還是會的。我已經犯下滔天大錯,你卻還能想著我的處境,又怎能棄你於不顧,一個人獨活?」
「也罷,今日大抵是天要亡朕。朕本以為只是陸垣那個逆子想要謀反,到底是朕的親兒子,朕還能有幾分勝算。只是卻不想,除了逆子還有叛臣,朕就算思慮再周全,也沒有辦法面面俱到了。你若是願意和朕一起,那咱們今生沒有完的夫妻情分,就帶到黃泉路上一起走,轉世投胎時,朕必定會再把你追尋。」
陸可意看著身先士卒的唐瑜曉,心中驀地生出了許多心酸。若不是來到了大宣,若不是認識了她,此刻唐瑜曉一定還好好的當著乾祐的大將,可是她看著這個宛如修羅場一樣的晏清宮,突然覺得,這個男人便是她這二十年來不幸的人生中最大的安慰。
「唐瑜曉,你小心一些,我和盼哥兒還有肚子里的孩子,等著你平安回來!」
正扭著一個流影軍雙臂,將他反剪過來狠命廝打的唐瑜曉聞言,精神更加振奮了,她竟然有孩子了?他們竟然有孩子了?
上一次即將離開大宣返回乾祐的前一天,他使出渾身解數與她痴纏,總算是軟磨硬泡將美人哄上了美人榻,可是她現在竟然告訴他,她有孩子了!
這樣的一句話,對於本來已經有些疲憊的唐瑜曉,如同神助。
在生死關頭,似乎所有的愛恨情仇都終於得到了解脫。這是人們情緒最為緊張的時候,可也是人們情緒最為釋放的時候。往往很多時候,人們都是揣著糊塗裝明白,亦或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常常認不清楚自己最真實的內心。
可是在這一刻,所有的對於真實的疑問,都有了最好的解答。
突然,被流影軍從裡面鎖上的晏清宮的大門,被人用外力撞開了。四隊身著銀甲的士兵從宮門魚貫而入。
「素逆賊——清君側——保我大宣大好河山——」
振奮人心的口號伴隨著銀甲士兵的湧入而在整個大殿響了起來,待到賀乙青看清楚為首之人是誰的時候,不由得驀然心驚。
韓國公耿威?他不是應當在盱眙養老嗎?怎麼此刻竟然出現在了皇宮大內之中?
當年的銀甲軍,本就是韓國公耿威一首創立並且操練的,就算耿威如今已經常年不帶隊銀甲軍,但他嚴明的軍紀和說一不二的堅毅,讓他在鐵甲軍中積威仍在。若是禹王還活著,那銀甲軍或許會有猶豫,因為無論是隆慶帝還是禹王,那都是姓陸的人,銀甲軍的使命是保家衛國,卻不是組織皇家自相殘殺。
可如今,流影軍的帶頭人,只不過是兆興長公主的兒子,到底不是陸姓,也不是有軍功的將帥。對於這種仗著出身就敢為非作歹,覬覦國家的人,銀甲軍深惡痛絕,此時此刻把滿腔的怒火全都發泄了出來。
天色將晚的時候,雨終於變成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滴,夕陽緩緩從天邊降落下來,似乎是因為雨水沖刷的緣故,這一日的夕陽格外的澄澈。而晏清宮中的廝殺,也在夕陽徹底隱回地平線的時候,結束了。
耿威一身戎裝,雖然已經有老邁之相,但是依然不減當年將帥雄風,此時單膝跪地,向隆慶皇帝抱拳朗聲道:「陛下,老臣三日前接到殿下手書,言帝都半月內將有大亂,便動身前往帝都。只是盱眙路遠迢迢,臣救駕來遲,多虧在南城門遇見了前來迎接的秦王妃,這才及時了解了宮內的情況,打著清君側的旗號入宮勤王。好在銀甲軍幸不辱命,已將叛賊全部肅清。首惡兆興長公主陸慕楚及其子賀乙青已經悉數被擒,從犯禹王府眾人也一併羈押,唯禹王府世子陸鐸在戰亂之中為刀劍所傷,如今以不治身亡。」
「愛卿快快請起——愛卿能夠帶領銀甲軍平叛,拯救大宣江山社稷,愛卿是有功之人啊!不過愛卿說遇見了秦王妃,朕記得,老二今日同朕說賀氏在王府待產,可是以待產為由出城接應愛卿?」隆慶帝在打鬥中被一柄短劍划傷了額頭,這會兒已經由太醫包紮好了,重新坐回到了帝座之上,只是此時此刻,他的內心再無王者的波瀾,反倒滿是滄桑。
面色蒼白的賀長安,環顧整個大殿,都沒有看到陸城的身影,心中如同火燒一般,可是畢竟還在皇帝面前,只能雙手抱著孩子,由靳娜攙扶著跪在地上:「臣媳賀氏攜新生子叩見父皇,父皇無恙,乃我大宣之幸!父皇,能不能告訴臣媳,殿下他現在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