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辣姐的煩心事
辣姐的煩心事
封宇平
吉林省長春市117路公共汽車的女司機唐娜是個性直口快的湖南辣妹子,平日關車門和維持車內秩序習慣了大嗓門,就是發現小偷她都敢揮舞拳頭把小偷趕下車去,市民們都說坐她的車是放心車呢,因為她雖然性格火辣,開車卻很講安全,有耐心,不爭先趕后的,加上連小偷都怕她,有的起得早的乘客還敢在她的車上打個盹呢。她也是義務反扒隊志願者,反扒大王經常和別人說起她的厲害。
所以辣姐每天心情不錯,煩心事也少。可是3月8日這天,她倒是遇到了一件煩心事。
耍賴的乘客
3月8日本來該她換班休息,又是國際勞動婦女節,可起點站工業街當口的一幅橫幅可拐了場了,楞把這節日倒了個,叫做「歡度國際婦女勞動節」,這不,替班的男司機說家裡出了急事,調度把蒙著被子想大睡一天的唐娜給吵醒,害得她早餐沒吃就出了車。那條鮮紅白字的橫幅可把她氣壞了,經過橫幅的時候,她還特意按了喇叭以示。歸,車還是好好地開,第二站金筆廠上來一個臉色蒼白的年輕人引起她的警惕。這傢伙先是風能吹倒似地吊著門把手,遲疑好久才上車,象個小偷一樣賴在車門邊。
辣姐還真沒見過不敬畏自己三分的小偷呢,車內並不擠,她拉開嗓門吆喝道:「望里走嘿,大家都往裡走,別擠在門邊,下一站的乘客不好上車。」報紙上登過,這是公交車司機提醒乘客提防小偷的暗號,乘客紛紛朝中部和車尾巴挪動,只有那個小青年沒挪腳的意思。倒有個老太太站起來了,對他說:「你身子這麼虛,坐吧!」這句話,幾乎就是指認出小偷的嫌疑對象,乘客都側目而視,真佩服老太太孤立小偷的義舉,不料那傢伙卻笑了笑,一指「老弱病殘專座」的字樣,對老太太說:「謝謝,我不累,還是您坐吧。」
就這樣,害得辣姐忙乎多了,不時要從後視鏡或監視器上觀察那傢伙的舉動,生怕自己的信譽被這傢伙給毀壞,對上車的人提醒也更頻繁,把嗓子都喊啞了,快到終點站時,那傢伙總算坐到了尾部的靠窗位置,盯著窗外,辣姐後悔起來,難道自己看走眼了?117路車的路線設計和起始終到站她一直有意見,起點是很多工廠已經倒閉工人下崗的老工業街造紙廠門口,終點卻是市郊腦科(精神病)醫院的大院。最討厭的是在大院的右角,是一所醫院附設的自願戒毒所,可以想見娜姐每天要遇到些什麼人和什麼情景。醫院有接病人的專車,很多精神病人是被捆綁著來的,有的病人和家屬是坐117路進出,比較煩心的是那些戒毒的,因此對後邊那個疑似小偷的青年,這會多了新的嫌疑,是病人?是吸毒者?
車下了高速公路入口的一座立交橋,上一道坡,就進了腦科醫院的大門,在院子里瀟洒倒車后,她的車變成待發的2號車,車頭沖著下坡。這時,一個蹬著破舊的28鳳凰自行車的胖子z字爬這坡來了。那是戒毒所的黃所長,據說為了減肥騎上了街面幾乎絕跡的鳳凰自行車,早知道少吃喝些呀,娜姐一邊看著那胖子笨拙的樣子,一邊拔車鑰匙,想去大門左邊的小食堂吃早餐,沒想到車上還有人沒下去。她提醒說:「到終點站了,該下車了。」回頭看見正是那個小青年,只見他滿頭是汗,虛弱得站不起來。
辣姐幾步奔過去,問:「你是有什麼病?這可是腦科,要看大病得趕快走!」小青年抬頭望望她,生怕她拉他的胳膊,急著說:「大嫂,我骨頭脆,你可別拖我,讓我自己起來。」辣姐最見不得打油火(碰瓷敲詐的小混混)的,她厭惡地拿起掃帚,沒好氣地說:「我要清車搞衛生了,請你快下車去。」
小青年木偶一樣攀著車座椅子背站起來,無賴地哀求起來:「姐姐,求你個事,你把我送進去吧。」
辣姐奇怪地反問:「腦科?戒毒所?」
小青年點點頭,指了指戒毒所的方向。辣姐揚了揚掃帚,問他:「你該看腦科吧,我和你素不相識,你自願戒毒就自己去得了,要我送幹嘛?」
小青年低聲說:「您常在這,戒毒所您都熟悉,說實話,我今天身無分文,連押金都沒有,所以才求您幫忙,先把我送進去,回頭我要家裡給您送錢。」
辣姐在這大院,人緣特好,什麼精神病醫生,戒毒醫生,就連陪住院的保姆,醫院的保安,小食堂的打工妹都爭相和她認識,碰上她心情好,還能免個票啥的。但她還是保持警惕地說:「你家裡住哪?有電話嗎?我送你進去倒沒什麼,沒錢,黃所長可能會把你趕大街上去。」
小青年說:「你先送我進去吧,必然我今天就得睡大街,說不定在車上摔一跤,或者是被您的車頭給碰一下,還得麻煩您學雷鋒把我送骨科醫院去。」典型的油滑腔調,吸毒的傢伙都這德行?辣姐伸手要電話號碼和地址,那傢伙還真掏出一張紙條遞給她。地址是工業街公園邊的,號碼也是本地的手機,她馬上要打電話,不料小青年阻止她說:「這會別打,求你啦,再不送進去,我要發作了。」說完,他已經哆嗦起來,要犯癮的樣子。
辣姐怕他出事,同情心戰勝了厭惡感,她趕緊攙扶住他,扶他下車,一邊責怪地說:「早知道要戒毒,當初為什麼要吸毒呢?」
小青年苦笑道:「小弟吸的不是毒,是寂寞,不,是空虛。」
辣姐說:「我送你進去,該說你是我什麼倒霉親戚?」
小青年說:「就說我是你不爭氣的弟弟,當年炒股神童,現在吸光了百萬家產,老婆鬧離婚,不戒毒,就該死了。」
辣姐肚子可餓了,過十分鐘還得開車,所以加快步子,把那傢伙架著進了戒毒所,引來大院無數奇怪的目光,調度員還好奇地跟了過來,要問是什麼情況。
辣姐沖還在洗臉抹汗的黃所長喊了一嗓子:「黃所長,接個病人,這可是我弟弟,押金明天給你送來。」
黃所長當即指示護士給登記,一邊過來檢查病人,還問辣姐:「你怎麼還有個弟弟?」
辣姐說:「怎麼著,我家當年沒搞計劃生育,就不興有個弟弟?」
小青年手臂上有個龍文身,密密麻麻的注射針眼,表明他是個吸毒多年的傢伙,黃所長經驗豐富,問他:「你沒有被強制戒毒?」
小青年沒好氣地說:「強制過,那鬼地方,我聽說您這條件好,所以就要我姐姐送我來了,你別給我省錢,我媽還沒死呢!也不靠我這司機姐姐一個月的工資用。」
黃所長鼓勵地說:「你能參與自願戒毒,說明還有希望,希望你出去后,好好做人。」調度員看完小青年住進去的全過程,和辣姐姐走到小食堂才問她:「怎麼回事?你沒弟弟呀!」
辣姐嘆息道:「我也不想有這麼個弟弟,今天真倒霉,可別把胃病鬧翻了,趕緊吃去。」
待售的房子
辣姐吃完一大碗牛肉麵,才又發動汽車,在開出大院的時候,發現那小青年站在戒毒所三樓的鐵窗內張望她。鬼使神差地,辣姐居然朝那傢伙揮了揮手,小青年做了個拜菩薩的彎腰動作,算是表達了感謝之情。又是忙碌地開車,停車,上客,下客。直到又看到那條出錯的標語,到了終點站,才得空衝到廁所去方便。
這才有空打那青年提供的電話,媽的,居然是「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這可兆頭不好。雖說自己沒有墊付什麼現金,但黃所長那麼摳的人收了一個戒毒病號,可不會辦慈善發善心的,要是當面討錢,辣姐可就理虧氣短,辣不起來了。
索性一從廁所出來,她就裝病,跟調度說換一下車次,回家吃藥。就叫上起點等客人的一輛出租摩托,朝小青年說的住址奔去。等她趕到,那所房子的門上,貼著「此房急售」的小廣告。聯繫電話倒和小青年給的一致,可仍然是關機的。急中生智,辣姐趕緊敲這房鄰居的防盜門,門開了,一個慈祥的老人開的門,問:「什麼事?」
「老人家,隔壁這房子要賣?」
那老人打量她一下,突然笑了:「吆,你是117路車的司機,辣妹子!」
辣姐也笑了,但還是很急切:「您知道這房子為什麼要賣嗎?」
老人嘆息一聲,說:「你要是想買,倒是個機會,他們呢急著要錢。140平米,才要28萬,2000一平米。還帶裝修,傢具,電器,我家要是有錢,早就買了。」
辣姐問:「現在市區房價都奔7600一平了,他們這麼不會划算?」
老人說:「哪家都攤不起個敗家子,這戶人家的獨生子是個吸毒的,現在老太太摔斷腿,住在縣裡的一家骨科醫院。她那好心的媳婦本來是扯離婚證的,房子也該媳婦的一半,可是為了讓她兒子能戒毒,讓老太太能住院治病,也沒說要分財產,只給了我鑰匙,說有人看房就給開開門,房子的價格也不多談,28萬,一次**錢就去過戶。」
辣姐趕緊請老人開旁邊這門,一走進去,真嚇了一跳,這一家人白佔了140平米的大套間,傢具很少,幾乎空著半套房子,裝修也舊了,卧室的一張結婚照片,使她稍微放心下來,男的果然是那個要她送進去的傢伙,女的很漂亮,似乎也曾是她的老乘客。到另一房間,老人的一張照片,更讓她吃驚。
她記得在她剛開上117路車的時候,那時候,她還沒被叫做辣姐,只是個公交公司的子弟工,拿到客車執照,開車還膽戰心驚的。尤其是出早班的時候,冬季天還不亮,路燈卻黑著,為了趕路安全,她總是穿肥大的工作服,戴男性的工帽,懷裡還揣著根小鋼筋。到造紙廠附近,她能碰到一個老太太,老人可能是為了節省錢,總趕在菜農趕驢車進城的時候,買些蔬菜,甚至揀些菜農在河邊洗菜扯掉的菜葉。她們兩個總要擦肩過身,不時還互相笑笑。
有天早上,她從造紙廠圍牆邊抄近路,卻被一個早上就醉熏熏的臭男人堵住去路,那傢伙噴著酒氣笑嘻嘻地***她:「什麼-年-代了,你還扮—花---花——花木蘭?大美女,陪哥玩玩!」
辣姐可不是好惹的,她一隻手推拒對方,一隻手就要抄起鋼筋條敲那傢伙的腦袋了。
醉漢不知道自己危險臨頭,還去松自己的皮帶,好像完全有征服女人的暴力。他的褲頭居然還別著一把工具鐵鎚,乍一看,還真象個劫財劫色的歹徒。辣姐的鋼筋還剛揚起,就被他扭住手腕,很快就被奪走了,醉漢一把摟住她,氣呼呼地說:「又沒離婚,你躲哪去了?娘家沒人,廣東沒人,你這***分子,是不是找到新老公了?」
辣姐用腳踩他的腳,沒反應;用手摳他的肉,沒感覺;醉漢就象是鐵打的,一雙大手捏得她肉痛,就在這危急時刻。
在那傢伙的身後,突然響起一個憤怒的老太太大聲呵斥:「大傻,你又喝酒精了?!你規矩點,她可是開大車的司機,碾死你還不如一隻喪家狗!」說真的,剛才辣姐還真想開車撞這醉漢呢。
醉漢放開了辣姐,轉眼就哭了,他委屈地說:「大媽?你別管我,我沒喝,那可是工業酒精,我下崗了,在廠里下崗了,可***,我在家裡也下崗了!老婆沒了。我一年沒碰女人了,憋壞了,***,拿刀割了算了。」
老太太將手中的菜葉上的水甩到醉漢臉上,繼續罵道:「大傻,別忘了,你可是當年市級的勞動模範,立即向這位女同志道歉!別給造紙廠丟人現眼!」
醉漢被「勞動模範」這個詞震了一跳,居然收起了哭臉,彎腰鞠躬,羞愧地將頭去撞圍牆。老太太又命令道:「跟我走,喝點醋,醒醒酒去。」醉漢乖乖地跟著老太太走了,事後辣姐才打聽到救命恩人,是個從不坐公交車的老太太,是造紙廠的老廠長的愛人。
有時候在路上遇到,辣姐喊老人上車,她也不上來。辣姐想:「那老廠長肯定不是**分子,不然夫人在工人心目中沒那樣權威,而且這麼節儉,這個年代可是稀有呢。」現在看了照片和房子的情形,原來老太太有這麼個吸毒的兒子,才弄得晚年凄涼。
隔壁老人說:「老太太命苦呢,老廠長出差車禍死後,一門心思帶大兒子,所有積蓄給兒子讀書,學藝術,娶媳婦,哪知道,兒子說沒靈感,居然和一班吸毒的混上了,沒少折騰,好像連老婆肚子里的孩子都被他一腳踹掉了。」
辣姐雖然變得性格火爆,但內心還是很柔弱的,對那個陌生女子的同情,對救命恩人的感激,對小青年的厭惡,交織在一起。她同情這個家庭的悲劇,不想去追那個關機的號碼,她默默地把窗口和門上的賣房條撕了。
老人問她:「怎麼?你想買房?」
辣姐說:「我有熟人要買房,您老別跟任何其他人再說28萬了,我們幫她們家賣個更好的價錢吧。」
老人嘆息說:「我也想幫她們,過去只能幫些小忙。」
辣姐問:「老太太住院的床號您知道嗎?她媳婦的電話打不通。我想去看看她。」
老人說:「老太太怕大家去看她破費,故意不說,還特意去縣裡住院。我倒擔心她沒住正規醫院,而是找民間中醫看呢。」
想想黃所長那副嘴臉,辣姐對老人說:「如果她們家誰回來,就要她們和我聯繫,我知道她們家這敗家子的下落。房子如果有人買,我會替她們約買主。總之,要她們儘快和我聯繫。」
她坐著計程車回到起點站,司機也曾是造紙廠的工人,堅持不收費。所以辣姐又開動前往腦科醫院的汽車。看著那條出錯的標語,她默默在心裡祝福:「老太太,妹子,你們在縣裡要好好過。那傢伙,暫時交給我了!你們放心。」
奇怪的紙條
乘排隊發車的空隙,辣姐又走進了戒毒所,她給那傢伙帶了一包煙。可護士不讓她送進去打火機,那傢伙只能在護士的監督下,在會見處抽煙,看來是要防止他們偷偷吸毒。或外界送進去違禁品和危險品。因為進去,連鞋帶和皮帶都被收繳,病號褲幾乎要從他瘦削的腰上垮下來。所以他坐在椅子上,貪婪地吸煙。
辣姐時間不多,所以單刀直入:「你知道你媽摔斷腿嗎?」
那傢伙頭都沒抬,哼了一聲算是回答。辣姐又問:「你真踹掉了你媳婦肚子里的孩子?」
那傢伙表情痛苦地說:「那是我發作了,我什麼都不知道,誰叫她靠近我。」
辣姐語氣加重地說:「你也算是找對人了,遇上了我,其實是你媽過去行善積的德。」
那傢伙眼裡閃爍著希望:「怎麼?你也是造紙廠的子弟?」
辣姐反感地說:「你是不是總拿廠長兒子的身份招搖?」
那傢伙說:「我爸是為大家忙死的,造紙廠因為污染嚴重,省里早就要關停,為了轉產環保產品,我爸走南飛北,一部破吉普,還非要上高速,我想,他可能是故意找死,想當烈士!」
辣姐伸手就給了他一耳光:「你爸真不該和你媽生你這麼個報應!」
不料那傢伙也委屈地跳了起來:「我媽幾十年都沒動我一根手指!你打我?我不要你的臭煙!」說完把沒抽的煙盒劈臉朝她扔過來,如果不是煙好,辣姐准不伸手去抓了!她抓過煙,氣得一踢會見桌:「你小子別橫!不聽話,我還替你媽你媳婦揍你!」
護士趕緊把那傢伙拉進鐵門,呵斥他,要他去病房呆著去。那傢伙明顯給辣姐使了個眼色,象是沖著煙。
辣姐笑了:「沒出息,要抽,下次再給你,我還有趟任務,拜拜!」
走回自己的駕駛室,她利索地從煙盒裡叼出一根煙,卻發現帶出一根沒過濾嘴的紙棍。回想起那傢伙奇怪的眼神,她張望了戒毒所,又看看大院,沒人注意駕駛室的動靜。她就將那紙棍撿起,放進煙盒。
跑完4趟,收車。她將車交給同事,還好,還有半天假期。她懶洋洋地回家。一進門,想起那煙盒的事,掏出紙棍,一展開,發現是歪歪扭扭的字跡,寫著:「鐵證,明天,莫,然後是一個手機號碼。」
這玩什麼呢?間諜?卧底?還是電視電影看多了?辣姐的性格使她很快就撥打了電話號碼,對方是個嚴肅的中年男子的聲音。
辣姐問:「請問,你是哪個分局的?」
對方簡短地回答:「市局,緝毒大隊,有什麼線索?」
辣姐趕緊說:「我可不是你的線民,是有人給我一張字條,戒毒所出來的,有您的電話號碼。」
對方說:「你在什麼位置?別動,我趕過來,別和其他任何人接觸。」
辣姐說:「我在,不,我在西外街的小白兔超市呢,你記得帶證來。」她沒敢說自己家的住址,誰敢相信吸毒者提供的信息,得警惕敲詐勒索的圈套。
莫說:「我的警車號是a0739,到超市外,你就上車,東西交給我,你就下車。」
神秘得跟搞特務一樣,辣姐倒興奮起來,趕緊說:「好吧,我等你的車。」
她趕緊換上平日上街的衣服,還特意戴個沒度數的眼鏡,就去小白兔超市。不多一會,一輛警車來了,果然是a0739。車剛停穩,她敲敲車窗,車門打開,她就上了車。
車很快開到江湖大堤無人的地方。
莫一本正經地讓她仔細看自己的證件,她才掏出煙盒,交出那根紙棍。
莫說:「這是誰給你的?」
辣姐說:「今早上,有人坐我的車,要求我把他送進自願戒毒所,還給了我家庭住址和電話,可電話不通。我就去了他家,還真有那麼個人,是造紙廠老廠長那個吸毒的兒子。我再去戒毒所看他,他在我給他的煙盒裡夾帶了這個扔給我。」
莫嚴肅地說:「他不是老廠長的兒子,而是和那個吸毒者非常相似的一個緝毒偵察員,這次是潛伏進去調查以戒毒為掩護的一條特殊渠道的販毒網路的。這條線索曾有人跟過,但被發現了,這次去,非常危險。」
辣姐問:「那老廠長的兒子呢?」
莫說:「在外地的秘密強制戒毒所,在販毒分子眼裡,他是個優質的消費者,從不拖欠貨款,所以以他的身份為掩護,販毒分子一般捨不得放棄這樣的買家。」
辣姐轉為那個偵察員擔心起來:「你們卧底的同志也太厲害了,我都被騙了,本來常出入大院,不會看走眼的。」
莫說:「為了逼真,偵察員是真是吸毒,所做的犧牲常人哪能知道。」
辣姐說:「黃所長有嫌疑?還是其他人?我要去給他叫押金呢,要送什麼情報進去?」
莫說:「我給你一萬,你先去交押金,如果出了什麼問題,你就找借口要求他出院。」
辣姐說:「好的,我可以給他燉只雞么?」
莫開她玩笑說:「關心呀?這可沒報銷的呢?」
辣姐笑了:「他演技那麼好,能騙過老太太和他老婆嗎?」
莫覺得奇怪:「為什麼要騙老太太和他老婆?」
辣姐說:「我是希望老太太快點好,還有就是讓他老婆相信他能戒毒成功啊。」
莫說:「那等他出來,你和他商量,我看行!」
辣姐下車,步行回家。手腳麻利的她還真從陽台上把餵養的一隻老母雞給殺了,當即就洗剝一鍋燉了。她現在還是單身貴族,自己胡亂吃點東西,就去睡上一陣。挨傍晚的時候,滿屋子都是燉雞的香味。
她用保溫飯盒裝了雞肉雞湯,將給的錢揣上,到馬路上攔下同事開的117路車就來到戒毒所門外。
正當她下車的時候,戒毒所門口好一班子人在忙碌,只看見一個捆得象粽子的病人被幾個大漢推搡著,押解著,直接去了精神病住院大樓。
忙得又是一頭汗的黃所長在指揮著,並和精神病醫生在簽署移交文件。
戒毒倒戒出神經病!新鮮。
她沒空繼續看熱鬧,直接去前台找護士,將飯盒一放,說:「給27號病人,今天來的。」
護士抬頭吃驚地說:「27號?剛轉院了!」
辣姐覺得蹊蹺,趕緊問:「什麼轉院?哪去了?抽煙那會不好好的嗎?」
護士說:「黃所長查房,他就發瘋了,你剛才沒看見,轉那邊樓,4號病區去了。」
「啊!?」辣姐敏感到出事了,她飛快朝4號病區奔去!
超量鎮靜劑
4號病區沸騰了。
等辣姐跑了上去,主治醫生和醫護們已經從內間走了出來。
只聽見醫護說:「已經注射了。他肯定能安靜24小時。量比較大,不過沒問題。」
主治醫生說:「通知家屬吧,要家裡送住院押金來,如果有社區醫保記得帶證。
辣姐不知從哪來的勇氣,呵斥道:「你們搞什麼!我弟弟是來戒毒的!他怎麼會發瘋?黃所長又不是精神病醫生,他憑什麼說我弟弟瘋了?」
沒想到主治醫生不慌不忙地說:「辣姐,別生氣,黃所長調換崗位之前,恰好是我的前任,他就是精神病專家。」
辣姐說:「我弟弟早上自願去戒毒,他怎麼會瘋?誰刺激他了?」
主治醫生說:「情況真不清楚,我們的特殊治療,家屬最好不要看,你們沒有一定的心理承受力最好別看。15天後來探望吧,希望那時候,你弟弟自己能解釋一切。」
辣姐把錢甩出來,說:「我希望再找個專家確診一下。錢,我有,弟弟,只有一個,不能草草決定他的病情。」
主治醫生也生氣了:「辣姐,我也是看你的面子,黃所長要我接病人,我才接的,如果不相信我的醫術和醫囑,你可以去找我們院長!你可以去衛生局!」
辣姐急中生智,哭鬧起來:「我要看弟弟,要不,你把我也關進去!」
醫護也認識她,趕緊說:「大姐,我聽說是你弟弟,才用了最好的鎮靜劑,你還是等幾天再來吧,今天確實不適合看他。」
辣姐把錢又揣回懷裡,拿出拚命的力氣衝過大家的攔阻,衝進內間的處置室內,眼前的一幕真讓她心碎,只見那個青年被布繩皮扣死死地五花大綁,頭髮被揪掉幾把,束縛衣服上有不少新鮮的血跡,卧底!不,弟弟呀,你該受了多少罪啊!
辣姐哭喊著,叫著從那要賣的房子里找到的這個「弟弟」的名字。病人因藥物而昏睡,沒有任何生理反應。在他裸露的右臂上,有三道新鮮的抓痕迹,顯然是指甲摳的,順著他頭部看去,赫然是報警電話號碼「110」。她立即替他用衣袖遮掩住那處流血的數字。轉了幾下心眼。
辣姐趕緊問跟過來的醫護:「他沒有生命危險吧?!」
醫護說:「放心吧,辣姐,誰跟誰呀,你弟弟就是我兄弟,我保證他沒生命危險。」
辣姐叮囑四病區的女護士們多照顧好「弟弟」就去樓下主樓給「弟弟」交了住院費,然後興師問罪地衝進戒毒所,先就拿椅子砸到會見桌上,大聲喊叫:「黃所長,給我滾出來!」
黃所長唯唯謖謖地出來了:「辣姐,大姐姐,您別生氣!」
辣姐伸手就揪他的白袍:「我上午一個好人交給你,怎麼下午就判他個瘋子病?我弟弟是怎麼病的?你不交代清楚,我要上法院告你!」
黃所長掙扎說:「別生氣,我也不想發生這樣的意外,不信,等個10天半月,你弟弟清醒了,你自己問他?」
辣姐:「虧我開了一天車,累死累活回去還殺雞燉湯,想給我這不爭氣的弟弟補補元氣,你倒好,他是自願來戒毒,你把他診成瘋,你還要今天的錢不?我看,你該賠償我弟弟的治療費!精神損害費!」
黃所長說:「司機也要講道理,何況你還是個青年文明號,辣姐,春天本來就是精神病容易突發的季節,何況,他還有嚴重的抑鬱,有自殺傾向,我是救他,不是害他,不信,你等10天,我和你打賭!輸了,我是你崽!」
辣姐沒好氣地說:「我本是個穆桂英,別逼我當孫二娘!要是我弟弟有個三廠兩短,我保證見你一回撞你一會,先搞斷你的狗腿!」
黃所長說:「你先消消氣,我該下班了。」
辣姐推開他,厭惡地說:「你給我寫字據,保證不是你害我弟弟發瘋!等我弟弟好了,說不是因為,我再撕掉給你陪禮道歉,如果是你,請你賠償我們家的一切損失!」
黃所長也叫嚷起來:「你們屋倒了,我不得賠!如果是醫療事故,我們關門都賠!世上瘋子多了,也不少你一個。小心你也撞到我手上!」
辣姐抄起斷了的椅子腿就要打人,黃所長乖乖地寫了保證書,交到辣姐手上。
辣姐還是坐同事開的車出去,從後視鏡看到黃所長又騎上那輛自行車,搖搖晃晃尾隨著。因為是末班車,同事開得快,黃所長就被甩掉了。
心情難以平靜的辣姐很快撥通莫的電話,莫又開著那輛警車到117路車站接到她,她把飯盒塞到手中,累得哭了,這一下,她回歸了女性的面目,內心的脆弱戰勝了偽裝的男性化的外表。莫等她哭飽,卻告訴她一個震驚的真相。原來在那青年送出的紙條上,沾染和浸泡過一種純度很高的毒品,實際上紙條本身就是一個證據。而那青年其實就是老太太的親身兒子,不是緝毒偵察員,是一個吸毒人員想立功改邪歸正的線人。為了不讓辣姐歧視或反感,才故意說是個偵察員的。
辣姐說:「那應該有證據去抓人了吧,現在他被打了葯,一直昏迷,得10多天呢。」
莫說:「現在如果採取行動,肯定找不到有效證據,他們甚至會殺人滅口。」
辣姐問:「我看見他們病房有監控鏡頭,你們馬上調看,或許有用。」
莫說:「根據派出所的登記,他們剛更換新設備,長沙的廠家還沒來調試,所以這幾天,監控沒有使用。」
辣姐問:「難道就這麼錯過破案的機會?那我弟弟不是白犧牲了?」
莫說:「你太入戲了吧,真把他當弟弟?」
辣姐說:「你們也太無情了吧,他為破案作出這麼大的犧牲,可能搭上一條命,我有這樣勇敢的弟弟是我的榮幸!何況他媽,他老婆都那麼善良。」
莫說:「我們回去研究一下案情,看突破口在哪,現在他沒有生命危險就好!」
辣姐說:「我明天再去四號病區看他,希望他沒事。」
莫說:「你還沒吃飯吧,雞湯別浪費了。」
辣姐捶了他肩膀一下:「你們真好胃口,這當口還記得吃!」
突然的結局
辣姐繼續開早班車,她倒想念起昨天那個曾令她厭惡的小青年,車開進腦科醫院的大院,氣氛非常異樣。在住院大樓的樓下圍著一群人,只見趕來的警車和救護車都閃爍著燈光。一名醫護在辯解著,說:「凌晨5點多,他突然醒了。要求上廁所,還要我解開束縛帶。我沒有同意,因為醫院有規定,不能解開。後來,他就出現了危急狀況,我就打電話報警了。」
辣姐衝過去,揪住醫護的衣服,罵道:「不是說沒危險?不是說沒危險?」
醫護說:「不知道黃所長事先給他用過什麼葯,我用的鎮靜劑本可讓他睡3天3夜的。我也不知道他是怎麼醒來的,是回光反照,還是有什麼心事放不下。」
辣姐問:「你怎麼知道黃所長用過葯?」
醫護說:「憑經驗,他被轉來的時候雖然胡言亂語,可他一直喊辣姐,辣姐,還有後來喊媽媽,喊一個女人的名字,表示還有殘存的理智,還知道親人親密層度。」
辣姐又問:「出生命危險,你怎麼不找急救醫生,反先報警?」
醫護嘆息道:「他在所有能摳到的皮膚上,都摳了110,我想,他想見到!」
遺體已經抬下,急救車將直接把死者送到殯儀館。
辣姐沒有繼續責怪醫生和醫護,開著117路車,默默為那個「弟弟」送行。遠處的坡下,黃所長騎著舊自行車吃力的爬坡。
辣姐不顧車上還有乘客和下夜班的醫生護士,突然加速超車,繞過急救車和警車,徑直朝黃所長衝撞而去!
「你害死我弟弟,我要你償命!!」辣姐鳴著喇叭,飛速衝過去。黃所長可能發現瘋狂的117路車呼嘯下坡。他慌忙跳車,將自行車橫在道路中央,瘋狂的117路車碾過車架,將座墊嘣出去,先擊中黃所長逃命的大腿,黃所長仰天摔倒,辣姐駕駛的汽車壓過他一雙大腿,當場做了截肢手術一樣,鮮血和碎肉飛舞。
黃所長發出殺豬一樣的慘叫。
117路被莫迎面趕來的警車攔住了,辣姐手持她久未揮舞過的那段鋼筋衝下車,照著黃所長光禿的頭頂就要砸下去。
「住手!」莫掏出***,威脅地要求辣姐:「你撞人已經犯法了!」
突然,莫的聲音柔和了很多,他從那鳳凰舊車的車座支撐的鋼管里抽出用小塑料袋和漁線包紮的毒品,又說:「你協助我們抓獲販毒分子,已經立功了!」
辣姐看著血泊中的黃所長,鄙視地說:「你才是瘋子,明知出事,還敢帶毒品來上班!」
急救車上的醫生趕緊下來給黃所長處理斷肢和止血。
莫說:「他不知道病人已經突然死亡,還以為我們沒有證據,所以毒品交易還沒中斷!或者說,這批貨,他還沒找到買家!」
黃所長頹喪地說:「辣姐,你還真敢做!不是說,司機連狗都不壓么?」
辣姐說:「因為,你還不如一條狗,不是壓爛你的寶貝車,還不知道你把毒品藏哪呢?」
莫說:「你今天不適合再開車,跟我回去做筆錄吧。」
幾天後,救護車從縣裡接來了腿傷剛好的老太太,奇迹的是她媳婦的肚子越來越大,上次說流產是嚇丈夫,好勸他戒毒的。他果然因為害死「肚子里的孩子」決心改邪歸正,要為警方調查戒毒所販毒的真相來改頭換面。雖然犧牲了,但還是提供了關鍵的證據。
辣姐的車禍也得到單位的諒解,畢竟結果是好的。
辣姐出錢為「弟弟」辦了喪事,和老太太一起照顧孕婦。房子最後也沒有賣掉,老太太和媳婦獲得了一筆警方的撫恤金,醫院的賠償金,孩子的養育沒有問題,老太太認下辣姐這個「女兒」,她媳婦也和辣姐姐妹相稱,親如一家。
她也變得溫柔多了,因為她也找到了男朋友,誰?莫啊,因為辦案子太忙,一直沒談戀愛的也喜歡上性格火辣的辣姐。
因為「弟弟」的死太讓她傷心,她申請換了線路,現在163路線的小偷們都知趣地轉移了陣地,誰敢惹一個警嫂加辣姐呀,因為戒毒所黃所長被辣姐開車撞得截肢的故事早傳開了,當小偷嘛,犯不著變殘疾人呀。
小夥伴們正在圍觀《榻上奴妃》,被讀者稱為是最hi的穿越文。穿越就被下藥,脖子以下居然可以描寫?!精彩劇情,請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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