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我的孩子，你該恢復記憶了。」

頂著「哈迪斯」的冥王外表，宙斯即去不了冥府，又去不了奧林匹斯山，唯一的「好兄弟」又殘忍無情的拋棄了他。就在宙斯苦逼得無家可歸的時候，瑞亞找到了他，向來溫柔的眼眸里透著淡淡的悲哀。

宙斯心中一震，忽然無法把「好」說出口。

如果恢復了記憶，是不是代表他的這番經歷將被漫長的萬年記憶所沖刷，他的喜怒哀樂都被成為了神王的宙斯所代替？宙斯什麼都不知道，他對神系的了解太少太少，年少的記憶給予他的更多是不安定和孤獨，他無法不去深思自己的「下場」。

母子連心，瑞亞當然能明白宙斯的恐慌。她走近自己的孩子，手摸了摸他的髮鬢，漆黑的，柔軟的，是她從未親近過的哈迪斯的身體，但是……

這具身體下，是宙斯的靈魂。

「宙斯，你應該能感覺到自己和哈迪斯的差距了吧。」瑞亞罕見的沒有安撫宙斯，而是選擇以哈迪斯為話題，字字句句皆是冰冷的剖析，「你原本和他的差距不大，至少缺在年歲和心性上，可是自從你失憶之後，經常鍛煉的武技恐怕都放下了吧。」

宙斯的瞳孔忽閃不定的變化，本能的想要維護臉面，但是瑞亞輕柔一笑，在他之前就說道：「不要騙母神，母神知道的，你還沒有經歷過提坦之戰，變強的覺悟雖有，但不多。」

宙斯臉皮紅了，乾笑不已。

「恢復記憶吧，恢復那個眾神之王的記憶吧，拿回你自己的東西，它不會傷害你的。」

瑞亞的話語彷彿透著一股魔力，溫溫柔柔的驅散了那份不安，讓宙斯覺得再無拒絕的理由。母神一切都是為了他著想，況且沒有記憶就無法完全掌控力量，他必須強大起來。咳……至少不能弱到再次被哈迪斯從冥府掃地出門。

這麼同意了的宙斯忽略了心底一直隱藏的不安。

他相信瑞亞不會害他。

時光女神的宮殿亮起一個巨大的保護結界，用以屏蔽外界的探知。為了給宙斯最安全的環境，瑞亞動用了所有自己能夠利用的資源，連大地上的蓋亞都被她忽悠的去冥府找彭透斯算賬了，更別說是曾經坑害過宙斯的提坦女神，瑞亞暫時放下姐妹情，毫不猶豫的丟進深淵監獄里。

對此，來到宮殿的哈迪斯全部都知道。

瑞亞對宙斯的寵愛，那是他和波塞冬曾經永遠無法理解的感情。而現在，哈迪斯大概能猜到一些，這樣的感情大概就是病態的依靠吧。

瑞亞把宙斯當做往後的依靠，只有這個孩子是她看著長大。

所以哈迪斯思考出對付宙斯的方法后，第一個去聯繫的神靈就是瑞亞。瑞亞聽完哈迪斯的解釋，心裡又是驚訝又是愧疚，哈迪斯沒說別的借口，只提了一個「赫拉」，「你若不想你的女兒受到傷害，就把他這段失憶的「時光」封印吧，這樣對宙斯、對赫拉都好。」

神王宙斯「愛」神后赫拉，這樣的字眼就繼續持續下去，誰管他是虛情還是假意。

在千百年後的史詩里，人類只會記得宙斯的風流花心。

哈迪斯的冷漠態度讓瑞亞心裡沉了沉，到底是她的欺騙在先，面對提出要求的哈迪斯，她心中縱然不忍，還是照做了。

黑色長發的青年靜躺在地面，冥神的衣袍無端穿出禁慾的感覺，而屬於宙斯的神色，也僅僅是沉睡時眉心的那一抹不舒服的細紋。瑞亞把力量凝聚於掌心，遲疑的抵住宙斯的額頭，心裡喃道：「宙斯，不要怪我，你不該愛上深淵的孩子。」

幽冥深淵的死氣凝聚的孩子，怎麼可能擁有正常神靈的感情。

宙斯，忘記這些吧。

醒來后，你還是我最寵愛的孩子。

在宙斯漫長的神靈時光里，瑞亞截取了微乎其微的一小部分，它甚至誕生不足以百年，卻擁有著剔透乾淨的光輝。本該沉默的哈迪斯突然動手，從瑞亞的手中搶過了這縷煙霧般的時光片段。他沒有給瑞亞反應過來的機會，直接把這段時光打開來查看。

色彩繽紛的畫面如水波般浮空，如幻燈片的飛速閃過，令人眼花繚繞。

瑞亞大驚失色，「你怎麼能去看你弟弟的記憶！」

哈迪斯沒理會她的多餘聲音，目光緊迫的盯著記憶畫面，彷彿害怕遺漏了那一點。大部分畫面都是宙斯在冥府幹的好事，逗弄冥官，藏小黃書，其中還有短暫的奧林匹斯山的事情，他和赫拉的相處更是雞飛狗跳，盡顯宙斯少年時期的心性變化。

但他要檢查的不是這些。

克洛諾斯的許願成功，他進入了卡俄斯的神秘幻境，而宙斯一路追蹤到塔爾塔羅斯的深淵宮殿，因為差點掐得窒息的意外，對方……竟然也被送入了幻境！

哈迪斯的表情扭曲，忍了又忍，緊接著看了下去。

宙斯「一出生」就被重生的克洛諾斯毫不猶豫的吞了下去，然後在黑暗世界里見到了赫拉。之後的事情猜都不用猜，宙斯仗著年齡最小的好處，在占另一個哈迪斯的便宜，幸好波塞冬不管在哪個世界都十分眼尖，屢次破壞了宙斯的好事，讓他氣得在赫拉懷裡打滾。

兄弟姐妹間的相處和諧而友愛，縱然是心底憤怒的哈迪斯也不禁緩解了一絲情緒。旁邊的瑞亞同樣深陷在回憶的片段里，淚光漣漣，這些都是她未曾接觸過的事情。

她的孩子，在這樣的環境下艱難的活著。

瑞亞掩面低泣。

哈迪斯果斷跳過一些他們出生的片段，比如看見床上光裸的魅魔，還有被迫生下孩子的克洛諾斯，滿床的鮮血完全可以打馬賽克了。

最後，畫面來到了哈迪斯一直心存困惑的時間點，魅魔的成年期。

在宙斯無法作偽的記憶里--

擁抱了他的，是宙斯。

冥王的神力陡然爆發，時光女神設下的結界也未能抵擋這份黑暗死亡的力量！轟的一聲地動山搖，神殿四分五裂，要不是瑞亞驚悚的撲上去以身抵擋，哈迪斯差點掐死了躺在地上的宙斯。

之前誤會是塔爾塔羅斯冒犯了他，所以他這段時間一直和深淵之神的關係不冷不熱，要不是心底始終存了疑慮，哈迪斯早就和塔爾塔羅斯翻臉劃清界限了，誰料……罪魁禍首真的是這個令他隱約懷疑的對象，該死的宙斯！

瑞亞悶哼一聲，猩紅的血水流出唇角，承受冥王的神力轟擊令她受了不輕的傷。不過她也看到了宙斯到底幹了什麼好事，氣得兩眼發黑，想替所有女神踹這個混賬一腳。

你要是喜歡男的，以前何苦禍害那麼多美女，這下好了，哈迪斯直接暴怒。

「母神，讓開。」

哈迪斯越是生氣，臉色就越是蒼白，目光鋒銳得可怕。

你都要殺了宙斯，她能讓開嗎？瑞亞心中苦笑，忽然靈機一動，想到了一個勸架的方法：「魅魔的成年期需要交合才能度過，他也許是為了幫你，你看，他並沒有像對待其他人那樣索求肉/欲。」

是的，對於肆意妄為的宙斯而言，美味放在眼前而不吃，那絕對違背了以往的本性。

哈迪斯的眼眸微眯，本來想再檢查一遍，結果被他們兩個放置在一旁的時光片段已經播放完畢，真正化作煙霧的消散在空氣之中。瑞亞的目光閃過複雜，時光這種東西尤為寶貴，也不知日後的宙斯是否會怨她今日的所作所為。

「哈迪斯，他已經忘了，你就饒了他吧。」

「……」

哈迪斯張了張唇，剛想說什麼，結果脖子後方一疼。

有人偷襲了他！

奈何視線開始混沌不清，他無力的昏迷過去。印象中的最後一幕，瑞亞的表情變成了驚愕，像是見到了什麼心虛不已的對象。

是誰？

記憶斷層之後，哈迪斯在冥王殿內醒來。

被打暈的疼痛消失不見，他看著支撐在床上的手臂，黑色的袖袍下，是他偏向蒼白的皮膚。哈迪斯顧不上形象的掀開被褥赤腳站了起來，走到鏡子前，他看清楚了裡面的身影。

黑髮青年的面容俊美脫俗，翠綠無暇的眼瞳里無法維持冷靜，滿是驚喜。

這是屬於冥王哈迪斯的身體。

他換回來了！

開心了不足一秒，哈迪斯的腦海里蹦出一句不是他的嗓音，「咦，我怎麼昏睡在床上？」鏡子里，黑髮青年的笑容凝結成冰霜，冷冽得差點刺穿了鏡子。

位於奧林匹斯山的神王殿內，宙斯翻身下床，雷霆權杖召喚到手上。他警惕而困惑的環視著周圍，自己明明是在冥府攔截初代神王和二代神王，並且受了極為嚴重的傷，怎麼一下子回到了奧林匹斯山？

哈迪斯送他回來的？

宙斯猜不到其中的變故，不得不喚來了赫爾墨斯，「是誰把我送回來的？」

赫爾墨斯古怪的回答道：「陛下，是您的母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