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打著瞌睡,宙斯就在燭光下睡了過去。
偶爾書頁翻動的沙沙聲被刻意放輕,像是跳動的音符鑽入了夢中,帶來難以言喻的安心。第二天,他惺忪的睜著眼睛醒來,燭火已經熄滅。正當他要愉快的和哈迪斯打招呼時,他發現了一件震驚的事情——自己睡在書桌上,而哈迪斯睡在床上。
宙斯:「……」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被他自認為陪伴了一晚上的哈迪斯安靜的卧躺在床上,纖長的眼睫打下淺淺的陰影,呼吸輕緩,靠在枕頭上的臉頰好似珍珠般蒼白。宙斯順著他披散的長發望去,髮絲從床擺滑落在地,又被地面柔軟的純白毛毯托住。
冥王哈迪斯。
神史里記載:主宰死亡之地的神靈,他與自己、以及另一個叫波塞冬的海皇同為三大域主。
在宙斯的心裡,那些關於冥王的描述自動轉換成:對方有權有名有地位,要不是最初因為性格不受女神歡迎,想當冥后的神靈肯定有一堆,哪裡輪的上春之女神被中了愛情金箭的哈迪斯強娶到冥府。
如果想要追求他,最大的問題出現了。
冥王好像一點都不打算花心,甚至在娶了冥后之後,他遣散了冥王殿里所有的侍女。
感覺到書桌上的動靜,哈迪斯在宙斯有所行動之前張開了眼帘,湖泊般翠綠的眼瞳凝視著躡手躡腳模樣的貓咪。「你醒了。」一句簡單的話就略過昨晚的事情,哈迪斯彷彿沒看見宙斯的鬱悶,從床上下來后,沒留給他任何機會的前去偏殿梳理衣物。
從始至終,哈迪斯都和宙斯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不遠不近,卻有著骨子裡的疏離。對方的失憶只是件意外,哈迪斯也沒打算讓這份意外加深他們的關係,他清楚的知道宙斯屬於奧林匹斯山,三界的平衡背後,還有著上古神們的恩怨糾葛。
——到此為止,這是他的態度。
沒有了哈迪斯,寢殿里靜得過分的氣氛令宙斯煩躁的丟開書籍。然而在主殿里感覺到他的動靜,哈迪斯也沒覺得是自己不在的原因,畢竟他在寢殿里也不常說話,宙斯只是在封閉的環境里待悶了罷了。
「你去把塔納托斯叫過來。」
鑒於冥神們的脾氣,他向神仆召喚自己唯一通往奧林匹斯山也不會拉仇恨的屬下。
拋下了工作又在偷懶的睡神,塔納托斯趕緊來到冥王殿里。
瞅見陛下連不離手的公務都暫時放下,他立刻肅了肅臉色,一絲不苟的行禮后喊道:「陛下。」哈迪斯沒時間留他在這裡,便直白的說明了事情:「讓神使赫爾墨斯過來一趟,就說我要見他。」
一位冥王要見神王的神使,其目的瞬間令奧林匹斯山上的神靈聯想到了近期的緋聞,神王追求冥府的睡神。
面對前來『請』他過去的死神,赫爾墨斯俊俏的臉蛋上已經有點維持不住笑意,該死的神王,每次出事都要找他來擺平後續!他只是傳達神諭的神使啊,不是專業守門、望風、並且替神王拉仇恨的跑腿貨啊!
好吧,這些年他做的事情比跑腿的有含金量多了。
赫爾墨斯悴郁的問道:「塔納托斯,你能透露一下冥王陛下現在的心情如何嗎?」
「應該還行吧。」眼底閃過看熱鬧的戲謔,塔納托斯攤了攤手,示意對方不用太戒備。被對方堵在殿門口,知道非去不可的赫爾墨斯只好嘆了一口氣,拿著自己的神杖就跟著死神走了。
望著二者離開奧林匹斯山,太陽神阿波羅的身影出現在入口處。耀眼的金髮披肩,他的眉頭微微皺起,前段時間神職發生的異變令他無法安心,雖然這件事沒有和任何一位神靈說過,但是他用太陽密切關注著諸神的情況,依然找不到問題的出處。
直到宙斯已經十多天沒有回奧林匹斯山,阿波羅心底才有了隱隱的猜測。
「哥哥,你在這裡看什麼?」阿爾忒彌斯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阿波羅眨眼間掩去了臉上的思索,回頭笑著看向妹妹,「你要出去嗎?順便替我帶一些人類最新的樂譜回來。」
撩起耳邊月色般的銀髮,阿爾忒彌斯不優雅的翻了個白眼,「知道啦,每次都會幫你帶。」
說完,她腳步輕快的往奧林匹斯山下走去。
阿波羅不由自主的微笑起來,他和妹妹的輕鬆自在都源於他們是十二主神,所以他們絕對不容許地位遭到動搖。目光掃過遠方神后的寶殿,阿波羅的唇角泛起一絲譏諷,隨後若無其事的走回太陽神殿。
一舉一動,皆是符合神王長子的優雅尊貴。
然後,它像一根利刺般狠狠的扎在赫拉的心中,同時證明著宙斯的心到底有多不靠譜。
想到宙斯尚未回來,神後殿里的赫拉深吸一口氣,坐在梳妝台前冷冷的盯著鏡子里因為嫉妒而猙獰的面容。宙斯的確做到了承諾中『唯一的妻子』,可是她要的不僅僅是妻子這麼一個名頭!
她該慶幸嗎,這一次傳出的對象是睡神,這樣一來自己也不用擔心對方妨礙到自己的地位。
「宙斯,你這個混蛋有本事別回來!」
「嘭——」鏡子被砸碎。
一時間神後宮殿里的僕從都噤若寒蟬,生怕在此時觸怒了赫拉。
冥王殿外,宙斯無法感覺到神后的怨念,他難得被哈迪斯允許從寢殿里出來,在後殿的花園裡享受著自已的空氣。這份沒心沒肺的態度令一旁的赫爾墨斯牙疼不已,「陛下,我從冥王陛下那裡聽說了您失去一些記憶,請問您還記得怎麼主持慶典嗎?」
再過一段時間就是奧林匹斯山的諸神慶典了,這也是哈迪斯抓緊時間找赫爾墨斯過來的原因。
宙斯在茶桌上托腮,目露驚奇:「當然不記得啊。」
「……」赫爾墨斯頓時把一肚子話憋了回去,不知道您怎麼還說得這麼歡快!
一脈俱榮一脈俱損,作為奧林匹斯山上赫赫有名的神使,赫爾墨斯得罪的神靈不少,怎麼能眼睜睜的看著靠山出問題。於是他不僅得保守秘密,還得一臉苦逼的幫宙斯找回記憶,不能讓千年一次的諸神慶典出岔子。
宙斯的學習能力毋庸置疑,這讓赫爾墨斯接下來的幾天輕鬆不少,只需要對他狂補各種諸神的內部關係。聽到珀耳塞福涅和哈迪斯離婚,宙斯懶洋洋的表情一變,身體也從椅子上坐直了起來。
「他離婚了?還會有復婚的可能嗎?」
「估計不太可能。」
赫爾墨斯一臉糾結的看著他,偏偏宙斯沉浸在喜悅里。
等宙斯從他這兒子口中得知了具體過程時,燦爛的笑容僵在臉上。赫爾墨斯幸災樂禍的補充道:「陛下,您能住在冥王殿,真的是冥王陛下仁慈了一回。」誰讓奧林匹斯山的八卦很多,最勁爆的內容卻是宙斯差點嫖了珀耳塞福涅,導致冥王和冥后離婚。
冥王果然是好氣量。
赫爾墨斯暗嘆,為什麼自己跟隨的陛下就這麼喜歡作死。
當夜晚降臨,哈迪斯剛折返了寢殿,便看見雙眼無神的宙斯。心中有些詫異,只是他沒有搭理宙斯,轉身從書架上抽出今晚要看的書籍。赫爾墨斯知道的事情定然很多,一不小心毀了宙斯的三觀也是情有可原。
「哈迪斯……」
「何事?」
手指放下翻過的書頁,哈迪斯依舊沒看向他。
忽然又沒聲音了。
哈迪斯的眉梢微動,總算給了宙斯一點顏面,目光朝床上望去。「……」他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眼前的宙斯把自己裹成一團,金燦燦的長發落在漆黑的被褥上,而他更是孩子氣的把臉埋在枕頭裡。
神王的形象呢……
這副樣子回奧林匹斯山沒問題嗎?
「怎麼了?」哈迪斯走了過去,手指拉開他身上的被子。僅僅拉開了一角,他又迅速的把被子蓋了回去,臉色籠罩上一層寒意,「你跑我床上裸睡幹什麼。」宙斯聽見這句話才抬起頭,俊美的臉上憋得泛紅,藍眸顯得水潤可憐。
「赫爾墨斯說我在奧林匹斯山是這麼做的,我只是提前適應一下。」
「……你可以戒了這個習慣。」
哈迪斯看著這張被霸佔的床、和這個床上躺著的傢伙,一字一頓的說道。
宙斯對此的回應是彎起眼眸,毫不在意次日赫爾墨斯來找他時,被場景震驚到了。他暫時住在冥府,所以來得比較早,而哈迪斯恰巧把桌上的書籍放回書架,神色平淡的與赫爾墨斯擦肩而過。
赫爾墨斯咽了咽口水,難以置信的看著床上妥妥沒穿衣服的神王。
「您這是要做什麼啊?不對、您這是已經做了什麼啊?」
「我要追哈迪斯,不行嗎?」
在床上舒展著矯健的四肢,宙斯的神態像只再慵懶不過的獵豹,這句理所當然的話一經出口,走出寢殿不遠的哈迪斯腳步一頓,隨即當做沒聽見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