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秦兒,我來接你
「你們再去看看吧,或許是遺漏了什麼。」衛冉微微祈求地望向溫遇,她還抓著秦秦的手,她知道溫遇能明白她的意思。
溫遇遲疑了一下,對衛冉微微點頭。而後道:「那再去看看吧,阿衍你跟我來。」走了兩步,又回首,對已經呆愣了許久的紅蔻招手,道:「紅蔻你也來。」
紅蔻徑自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之中不能回神,不過幾天光陰,她家小姐就移情別戀了嗎?
看見溫遇與衛冉「眉來眼去」,溫衍豈會不解其中意思,見紅蔻不動,只得回頭將人拽走。
雖說這樣一個小地方,如此也不能保證完全隔絕此間情形。但總比在人前要好。秦秦垂著頭,情緒顯然很低落,衛冉抬手將他傾瀉到胸前的長發撩至肩后,溫言問他:「怎麼了?」
秦秦所有隱藏的情緒。盡數被衛冉這一句話引了出來,少年驟然抬眸,眼底竟蘊著淚光,他身子開始微微顫抖,一把將衛冉緊緊擁在懷中。
「……姐姐。」他的聲音沙啞。
靜謐的石室之中衛冉聽得見他在她耳畔的哽咽,有溫熱的液體落在她後頸,滑入衣衫,灼燙著她的肌膚。
這個少年已經比她要高一些,這個擁抱是如此的契合,衛冉抬手,輕輕拍打著他的背,幾日相處,他在她面前這樣乖巧,可她能夠察覺他的不安分與對人情的漠視,他好像什麼都看不起,什麼樣珍貴的東西。好像都已經從明長宗那個地方得到過了,能這樣安分的跟著她,不過是因為她說她是他姐姐,而他相信。
這樣任性這樣孤高的一個孩子,能相信她的話,已經教衛冉很意外了。卻沒料到他竟然會哭,竟然會在她懷中顫抖得像個……柔弱的女子。
衛冉實在不喜歡這個比喻。
「他還在……」只簡簡單單的三個字,沒有前言,沒有后語,但衛冉竟然聽懂了。
明長宗還在,他一直都在,他不允許她將秦秦帶走。
衛冉心頭忽然無端害怕起來,不是害怕明長宗。而是秦秦的反應,「你要同他回去么?」她平靜地問。
衛冉忽然無由地厭惡起這個少年來,她一把將人推開,神色冷然連她自己都控制不住,「你要走,何必還要告訴我?」
對面的人因她的舉止言語而煞白了臉頰,他雙頰還掛著淚,男兒的脆弱,全然展示在這個他信任的人面前,可是衛冉此時恨不得他不在眼前,她嘶吼出聲:「當初就不該找你不該認你!可笑我以為能帶你回家!」
衛冉漠然地盯著他,後退兩步之後決然轉身離開。
「姐姐!」
那聲呼喚衛冉沒有聽見,因為她頭頂的石壁忽然塌了下來,無數石塊砸下來,她借著淡淡月光,避過頭頂往下落的石塊,並以之為借力點,躍出了石室。一把寒光凜冽的長劍,在她落地的瞬間,架到了她脖子上。
明長宗!
清冷月色之下,明長宗站在寒涼夜風之中,衣袂輕揚,儒雅之中帶著不容忽視的大氣,俊朗的臉龐之上淡漠的神色那樣熟悉,衛冉怔了一瞬,原來秦秦都是與他學的么?
不止明長宗,這四周都是人,無數長明弟子,站滿了小廟,那個老尼姑被人捆著踩在地上,滿面的驚恐。
在她出來的一瞬間,明長宗已經讓人下了石室,她發現這個從來輕視認命的宗主望著那個洞窟,神色竟是掩飾不住的緊張,下去的人久久沒有上來,架在衛冉脖子上的劍已經在微微顫抖。
劍鋒鋒利,一不小心,便劃破了她頸上的肌膚,殷紅的血一點點淌下來。
長劍顫抖的幅度越來越大,直到幾道身影從那洞窟處出現。秦秦緊抿著唇,他身後兩個人緊緊拽住他的手腕,直到站穩了才將他放開。
看見衛冉脖子上的長劍,看見衛冉身後拿著劍的那個人,看見月光之下那靜靜流淌的殷紅的血,少年眸中的憤恨,此次再真切不過。
明長宗悄然鬆了口氣,循著秦秦目光,他終於意識到他傷了衛冉,便不動聲色將劍微微移開,對著前方那個少年,他露出了無比溫和並且真誠的笑容,「秦兒,我來接你回去。」
少年只望著衛冉,不看他,不應他,他只看著衛冉,因她眼底的冰寒與失望而將下唇咬得越來越緊,直至滲出殷紅的血,獨成一道風景。
他眼底委屈越聚越濃,啟唇輕喚:「姐姐……」
衛冉垂眸不語,她再說什麼,也不能教他改變主意,與她走。
一聲微微顫抖的「姐姐」,入了許多人的耳,明長宗一怔,卻又笑了,「秦兒,不管她是誰,你若不同我回去,她都是要死的。」
衛冉苦澀一笑,這是何必,她不過一個無謂的人。
又聽明長宗道:「不要指望那八名護衛,他們今晚怕是脫不了身。」
衛冉明白,明長宗手下高手如雲,要解決那八名禁衛可能有些困難,但若只是將之纏住,是再容易不過。
「我與你回去,你肯讓她安然離開嗎?」秦秦輕聲問道。
明長宗雙眸一亮,這樣沉穩的人,語氣竟因少年的妥協而帶著微微欣喜:「秦兒,你願意回去?」低介亞弟。
秦秦垂首,無疑默認,無疑妥協。他從來都信他的話,他說會放人,他便相信了。明月點了他的穴道,他沒有反抗。
「啊!」一人被人從人群外扔進來,伴隨著一聲慘叫。
錦衣玉帶的公子,不似江湖少俠,倒像個貴公子,他提著染血的劍,踏著月色緩緩走來,眼底蘊著夜的寒涼,卻嘴角含笑,目光柔和,全然未將殺戮與險境置於心上。
「前院那許多人竟也不是你的對手么?溫家公子的實力真是不容小覷。」明長宗不慌不忙,語氣很是認真,「你的傷倒是好得很快。」
溫遇目光鎖在衛冉脖子上,那刺目的紅色讓他眸光更涼了些,「放了她。」他提劍指著明長宗。
明長宗手中的劍晃都未曾晃一下,衛冉依舊垂著眸子,秦秦的臉,卻忽然沒了表情,就像一張白紙,沒有作畫,沒有寫字,一片空白,他連聲音都沒了起伏:「你說過會放了她。」
明長宗嘴角的笑意隱去,他嗓音有些乾澀:「秦兒,我未曾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