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宋喬小心翼翼地搬開幾塊石頭，夾帶著泥土氣息的，潮濕的風從石頭的縫隙里傳來。

她花了十多分鐘才將石頭搬開，然後看到牆上出現了一個巨大的裂縫，風就是從這個裂縫裡刮出來的。

她忽然想起，這個裂縫之前就有了，是個中年男人發現的，當時還只是是個僅能通過一人的小縫隙，現在卻因為爆炸引起的地震，形成了一個兩人多寬，兩米多高的大裂縫。

裂縫裡黑漆漆一片，一點光都沒有，而且結構很複雜，從牆這邊看不到這條裂縫究竟通往哪裡。

宋喬回到車廂，向董娟借了她的袖珍手電筒。

雖然她有夜視能力，還是對於一點光線都沒有的環境，就算有夜視能力也無能為力。

董娟聽說宋喬找到了一條可能的出路，頓時眼前一亮，聲音發顫道：「真的嗎？」

宋喬道：「還不清楚那條裂縫通到哪裡，我先去探探路再說。你在這裡等著，要是這三個人醒了，也告訴他們呆在這裡不要亂跑。」

見宋喬轉身要走，董娟忽然又叫住她：「對了，你能不能從外面找點衣服什麼。」見宋喬看過來，她又趕緊補充道，「我會一點包紮的知識，在學校生理健康課上學的，所以我想幫這幾個人處理一下傷口。」她越說聲音越小，似乎沒什麼底氣的樣子。

宋喬點了一下頭：「你等會兒。」

她跳下車廂，按照記憶中屍體的位置，翻了翻那些乘客們隨身的口袋和背包，找到了打火機，幾本書，又在一個旅行背包里找到了一個修甲套裝工具和一瓶礦泉水，可惜還是沒找到吃的。

回到車廂后，宋喬將從屍體上扒下來的一件男式襯衫撕成了碎條狀。在董娟的幫助下，兩人將三個昏迷的傷者身上的傷口簡單地包紮了一下。其中一個中年女人的手臂有骨折，他們身邊又沒有可以固定傷口的木板，只能用宋喬找到的書代替木板，將女人受傷的胳膊固定住了。

中年女人忽然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

董娟扶著她，餵了她一點礦泉水，中年女人終於清醒了一點。

「有人來救咱們了嗎？」她虛弱地說道。

董娟低聲安慰道：「別怕，阿姨，咱們很快就能出去了。」她說完，又低聲重複了一句「很快就能出去了」，也不知道這句話究竟是說給中年女人聽的，還是在安慰自己。

「謝謝，謝謝你們。」中年女人喃喃地說著。

……

帶著董娟借給她的手電筒，宋喬重新回到了隧道之中。攀住水泥的邊緣進入裂縫。

裂縫裡，破碎的混凝土和完整的鋼筋結構形成了僅能通過一人弓身進出的狹窄通路。她彎下腰走了幾步，前方的通路變得越來越狹窄。她只好跪在地上往前爬。通道不是人工挖掘的，充滿了各種不規整的混凝土碎塊，碎塊的邊緣硌著她的膝蓋。

每前進一點，宋喬都要停下來，利用夜視能力觀察前方的碎石，同時注意聆聽任何一點可能的聲響。

她很緊張，生怕通道突然倒塌。可是她現在還不能退縮，為了儘快帶著那些倖存者逃出去，她只能冒險從這裡找到一條出路。而且這件事只能她來做，其他人都受了傷，如果是她，就算通道崩塌，她還可以利用身體的癒合能力和力量優勢從通道里逃出來。

突然，伴隨著「呲啦」一聲清響，一塊石頭尖銳的邊緣撕開了她襯衣的布料，就像粗糙的銼子一樣在她的腰上刮出一條猙獰的傷口，鮮血頓時涌了出來。

疼痛讓她的眼睛里出現了淚花，模糊了她的視線。

大概因為金絲的治癒能力下降了的緣故，現在她身上的痛覺變得更敏感了，或者說是恢復了正常人的痛覺體驗。

宋喬只好停下來喘了口氣，歇了一會兒才繼續往前爬。

沒爬幾步，一條巨大的鋼筋就擋住了她的去路，徹底把前面堵死了。隔著鋼筋，她終於看到前面出現了一個黑漆漆的出口，從出口吹來的風告訴她，面前就是能夠通往外界的隧道，可能就是之前救援人員挖掘的救援通道。

她頓時一陣驚喜。只要想辦法撬開周圍已經鬆動的混凝土，就能想辦法從鋼筋旁邊繞過去，然後進入救援通道。

她研究了一下周圍的結構，找到了一塊出現裂縫的水泥，可是想撬開它還的需要一點工具才行，於是她小心翼翼地按照原路往後退，想回到地鐵隧道里，找點能撬開石頭的工具。

回到隧道后，宋喬蹚著水向車尾方向走去。

車廂里沒有燈，就和外面一樣漆黑一片。

她剛來到車尾附近，就看到一個人頭朝下倒在了水裡。她從那人的衣服上認出，這人是她剛才從碎石底下救出的那三個傷員之一。

宋喬連忙快走幾步，將那人翻過來，卻發現他的頭軟綿綿地耷拉著，脖子以奇怪的姿勢扭曲著，兩條手臂都骨折了，白生生的骨頭扎破皮膚露了出來。

她頓時一陣反胃，手臂一松，那人的屍體就落回了積水裡。

宋喬的心臟砰砰直跳，心裡琢磨著到底發生了什麼。

她快步跑到車尾，剛跳上車廂，卻看到另外一具屍體正倒在地上，就和剛才那個男人一樣，中年女人的頭扭曲著，就像斷了線的木偶一樣側著身子倒在車廂的地面上，鮮血流得滿地都是，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兒充斥了整個車廂。

而董娟和那個昏迷不醒的年輕男人卻不見了。

宋喬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這兩具屍體看起來應該是被什麼東西強行扭斷了脖子和四肢的骨頭。

可除了她自己之外，什麼人的力氣會這麼大？

想到這裡，宋喬轉身看向隧道，忽然隱約覺得黑暗中有一雙眼睛正默默地注視著自己，她頓時感到渾身的毛孔縮了起來，心跳得更快了。

她跳下車廂，盡量不發出一點聲音，輕手輕腳地往前走。地上全都是混凝土碎塊，想要不發出聲音還著實有點難。

她一不小心踩到了一塊不結實的石頭，發出一聲碰撞的脆響。

她趕緊停下腳步，卻聽到不遠處的前方傳來一聲清晰的「喀嚓」聲。

「是誰？」宋喬下意識地輕聲道。

「宋喬……是我。」一個聲音帶著哭腔說道。

宋喬聽出那是董娟的聲音。

她走過去，看到董娟正蹲在一塊落下的巨大混凝土背後，兩腿都浸在水裡，凍得她渾身微微發抖。

她神色驚恐，臉色發白，就像撞了鬼似的。

宋喬見狀，便知道她一定看到了什麼。於是宋喬蹲下來問道：「發生了什麼？」

董娟聲音顫抖地小聲道：「我剛才下了車，想找點吃的，然後就聽見車廂那邊有動靜。我還以為你是回來了，結果過去一看……」

她說完，就突然別過頭嘔吐了起來，可卻什麼都吐不出來。

宋喬只好拍了拍她的後背，安撫她的情緒，過了一會兒，董娟才停止嘔吐。

她帶著哭腔，小聲道：「到底怎麼回事？發生了什麼？那些人……那些人……怎麼會……」她說著就啜泣了起來。

剛才的場景確實太可怕了，也難怪董娟會嚇成這樣。

宋喬拍著董娟的後背安慰她，同時捂住了她的嘴，小聲道：「別哭了，別出聲。」

無論殺死那兩個人的是什麼，可以肯定的是，那東西十分危險。

可是現在她們卻和那個「東西」同時困在了這個狹窄的隧道里。

宋喬心裡琢磨著，現在她們唯一可能的出路就是那條裂縫了。

如果她的力量增幅能力還在，說不定她能推開那邊鬆動的石頭，帶著董娟一起逃出去。

這時，董娟忽然沙啞著小聲道：「對了，我剛才在地上撿到了這個。」她說著，就攤開手，露出手心裡已經擠壓變形的四塊費列儂巧克力。

看到巧克力，宋喬這才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飢腸轆轆了。

之前還在管自己叫「怪物」的董娟，竟然會把身上僅有的食物拿出來跟她分享，這讓宋喬多少有些意外。

兩個女孩每人拿了兩塊，將外面的金箔紙撕開，就迫不及待地塞進了嘴裡。

宋喬沒來得及細嚼，就把巧克力咽了下去。

巧克力被髒水浸泡過，又在董娟的手裡捏得變形發軟了，可宋喬卻覺得自己從來沒吃過這麼美味的食物。

吃完巧克力，她默默地嘗試了幾次激活力量增幅，終於隱約感到身體出現了一些細微的變化。

她伸進衣兜里，拿出剛才從修甲套裝里找到的小剪刀，稍稍一捏就把小剪刀捏成了扭曲狀。

宋喬立刻鬆了口氣。

看樣子「善惡值系統」附帶的激活狀態已經恢復了。

她不知道能力究竟恢復了多少百分比，也不知道能持續多長時間，只希望能夠支撐到她們逃出去。

這時，董娟的情緒也穩定了許多，只是身體還在不受控制地顫抖。

宋喬把她剛才的發現小聲跟董娟說了一遍。

「……裂縫就在對面。我已經把前面的石頭都搬開了，等下咱們悄悄地走過去，盡量不要發出動靜。」宋喬壓低聲音說道，「對了，你的腳怎麼樣？還疼嗎？」

董娟臉色發白地使勁兒搖了搖頭。

「我真沒事。」她語氣堅決地小聲說道，「我跟你一起走。」

實際上，董娟的腳根本沒好。她的腳踝腫得老高，稍微動一動都疼。

可她還是撒了謊。她怕宋喬把自己當成累贅，把自己就這麼丟在這裡。

宋喬本來打算實在不行就背著董娟走。反正她的力量增幅狀態已經回來了，董娟的身材又瘦小，背著她也不會浪費太多體力。

不過既然董娟都說了沒事，她只好改口道：「那好吧，那你跟在我後邊，抓住我的衣服，要是走不動了就告訴我一聲。」

董娟用力點了一下頭。

……

剛剛看到的一幕似乎成功激起了董娟的求生*，她一瘸一拐，緊緊地抓著宋喬的衣角，始終一聲不吭地跟在宋喬後邊。

宋喬一直在注意聆聽周圍的一切細微的響動，她敏銳的感官完全開放，時刻注意著可能出現的危險。

好在此刻她並沒有剛剛那種被人從黑暗中注視的感覺。

董娟粗重的喘息聲正從她的背後傳來，她還能清楚地聽到不遠處嘩啦啦的水流聲。突然，不遠處傳來砰嗵幾聲，不知是不是水管衝破了碎石的障礙，水流聲似乎比之前變得更大了。

此刻，隧道里的積水量馬上就要沒過膝蓋了。

宋喬不禁心道，按照這個速度，很快這裡就會被水完全淹沒，所以她們必須加快速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