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下午，宋喬再次動身去醫院看望二姑。

在昏迷之中，二姑還念叨著宋喬和宋霖的名字，還提到了「買棉鞋」之類的話。

宋喬想起幾天前二姑還特意打電話問她穿多大號的鞋，後來她這才知道，原來二姑前天晚上下班后沒有直接回家，是要去新街口的天際商場取給宋喬買的棉鞋，結果沒想到剛下了車，就遇到了那種事。

想到這裡，宋喬再看向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二姑，想起醫生說，二姑的脊椎有損傷，很可能會造成永久性的下肢功能障礙，也就是癱瘓，很可能以後都要坐輪椅了。

宋喬心裡不禁有些難過。她彎下腰，握住了二姑的手腕。金蝴蝶飛了起來，無聲地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

回到家后，宋喬一直在想金蝴蝶的事。

她曾經以為，如果事故發生的地點和她距離比較近，金蝴蝶才會有所反應。

如果只是金蝴蝶會指引她去救和她距離比較近的人，那麼恰好遇到危險的人是她的認識的人的概率應該很低才對。

她想起被關在足浴店裡的女孩，地鐵站里的老夫妻，以及前天那個被硫酸燒傷臉的初三女生，還有之前許多次蝴蝶任務中遇到的人，那些人都有一個共同特點，他們全都曾經和宋喬說過話，或者有過肢體接觸。

她曾經以為善惡值系統是依據某種複雜的道德規則來評定的，就和金蝴蝶的選擇機制一。後來她又懷疑金蝴蝶不過是選擇了發生時距離離她比較近的事故罷了。

而現在想來，說不定金蝴蝶選擇的標準不僅僅是距離，還包括另外的因素。

這樣來算，她這輩子到目前為止接觸過的人成千上萬，其中一些人她已經不記得名字和臉了，可是在這些人當中，她親友所佔的比率卻很大。

不過這樣也就意味著，每次金蝴蝶亮起，就代表著，即將遇到危險的人很很大幾率是她認識的人，甚至是她的親人和朋友。

也就是說，她無法再繼續無視金蝴蝶任務了。

而且，她內心深處的一個聲音一直在告訴她，她不想就這麼失去能力。

她已經習慣了現在經過機能改造后的身體。

在地鐵爆炸案里，她曾經一度感受過失去能力后是什麼感覺。一旦適應了現在的身體，她就不想再變回虛弱無力的普通人了。

可她又不想讓家人再為自己擔心，那麼唯一的辦法是，她必須更小心謹慎地進行每一次蝴蝶任務，並且在確保自己安全的前提下進行。

這種事說起來簡單，可做起來卻很難。

金蝴蝶並不能預知到究竟會發生什麼。很多情況下，事故發生前並沒有任何預兆，比如地鐵爆炸案。事情突然就發生了，她根本無力阻止。她想了好多，幾乎想了整整一夜，最後還是沒能得出完整的結論。

因為連續兩天沒睡好覺，第二天，宋喬終於出現了睡眠不足的癥狀。

上午上課時，她一直都覺得昏昏沉沉的，頭暈腦脹，集中不了注意力。

中午吃完飯後，她趴在桌子上想打個盹兒，沒過多久就進入了半夢半醒狀態。在夢裡，她朦朧地看到，自己正走在學校附近的小路上，而這條路看起來卻比平時要陌生許多。

她感到自己來到了宋記快餐店門口。她看到汪友亮正在招呼客人，自己哥哥則站在廚房裡忙碌。

她踏上了宋記快餐店的台階，繞過幾張桌子，走到宋霖身後。

宋霖正在忙著炒菜，油煙機的聲音很吵，所以他並沒有察覺到宋喬的存在。

宋喬就默默地站在廚房門口，看著他的背影。她忽然感到心裡產生一陣奇怪的感覺，有點懷念，又有一點悲傷。

忽然，宋霖終於轉了個身，和宋喬的視線對視了一眼。他怔住片刻，沖她笑了一下，然後張了張嘴說了一句什麼。

畫面突然變得模糊了，宋喬猛地睜開眼，這才發現倪妍正站在自己旁邊。

倪妍手裡拿著個熒光筆，捂著嘴嗤嗤笑著。

宋喬蹙眉道：「怎麼了？」

倪妍趕緊把熒光筆藏了起來：「沒什麼。」

宋喬打了個哈欠，起身去上廁所，心裡還在琢磨剛才那個奇怪的夢。在那個夢裡，宋霖究竟跟她說了什麼？

進了洗手間，她看了一眼鏡子，這才發現倪妍居然偷偷在她臉上用粉色熒光筆畫了貓鬍子。

宋喬無奈地笑了起來。

她彎下腰洗了一把臉，就在這時，她的手心又是一陣刺痛，而這一次疼痛如此強烈，害得她彎下腰倒抽了一口冷氣。

宋喬看了一眼右手手心，上面出現了一段金色的小字：「身體機能改造進度達到50%，符合預置條件102，解除身體機能改造上限，特別預置進化程序即將啟動。」

宋喬剛讀完這行字，她就感到一陣頭疼欲裂。

就像是千萬個刀片在切割她的頭骨，她捂住腦袋蹲在了地上。她聽到自己的痛苦的呻.吟聲在廁所里響起。

過了漫長的幾分鐘，她忽然聽到有人問自己怎麼了，這才發現自己正滿頭大汗倒在廁所地面上。

幾個女生圍住了宋喬，七嘴八舌地問她怎麼了，還有人提議去醫務室看看，宋喬渾身無力地搖了搖頭。

「還是去醫務室看看吧。」一個外班女生提議道，她想了想，又壓低聲音，神秘道，「你……你是不是來那個了？所以肚子疼……」

宋喬搖了搖頭，她記憶中自己的月經初潮來得很晚，初三畢業前才剛剛開始。

「謝謝，不用了。」她勉強地笑笑。

後來，宋喬在廁所里暈倒的消息就在班上傳了個遍，好多同學都跑來問宋喬怎麼了。

「你是不是傷還沒好啊？」朱冰雪關切地問，「要不那啥，你請假回家吧！」

倪妍還當場給她當護士的媽媽打了個電話，打完電話后，她就跟宋喬說，她媽媽讓宋喬趕緊去醫院檢查檢查。

「我媽說可能是腦震蕩後遺症什麼的，所以會暈倒。」

梁曉丹聽完便一臉緊張地看著宋喬，好像宋喬隨時隨地會倒在她們面前似的。

宋喬只好解釋她沒事，她只是不小心摔倒了，不是暈倒了。

她現在頭已經不疼了，就是有點頭暈腦脹，想睡覺。下午，她上了一會兒課終於堅持不住了，便跟梁老師請了假回家去了。

回家之後，宋喬躺在床上沒一會兒便陷入了夢鄉。

在她進入沉睡狀態后，金色絲狀物再次在她身體的皮膚上浮現，並且發出淡淡的金色光芒。很快，她濃密的頭髮之間憑空冒出了一根根比頭髮絲要細得多的金絲，那些金絲漂在空氣中，就像沒有重量似的，如同觸手一樣在她髮絲的縫隙之間輕輕浮動。

她的手心浮現了一行金字。

「進化完畢。」

……

宋喬感到自己整個身體都在下陷，下陷，再下陷。

她突然睜開眼，看著昏暗的房間，這才想起自己已經回家了。

她起身給自己倒了一杯水，看了一眼床邊的鬧鐘，原來已經晚上九點多了。

沒想到她一覺睡了這麼長時間。

宋喬餓得有點心慌，就去廚房翻了翻，把昨晚吃剩的菜放到微波爐里熱了熱，就著切片吐司和牛奶，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一大碗燉菜，覺得沒吃飽，就又打開了一包奧利奧。

吃完了餅乾，宋喬忽然想起，今天宋霖怎麼回來的這麼晚？

現在已經十點了，而這幾天宋霖一般會在八點前到家的。

宋喬給宋霖的手機打一通電話，發現他的手機已經關機了。她只好又給汪友亮打了一次電話，汪友亮卻說，宋記晚上七點就已經關店了，他也不知道宋霖去哪兒了。

宋喬不由得有些擔憂起來。

除非店裡很忙，宋霖很少這麼晚了還不回家，更不會連招呼都不跟宋喬打一下。

她又給宋霖打了幾次電話，還是關機。

她只好給大姑打了一次電話，問她宋霖是不是去醫院了，大姑卻說她在醫院呆了一整天了，沒見到宋霖。

說不定他是和同學出去聚餐了。或者只是在路上遇到了熟人。

宋喬又耐心地等了半個多小時，可宋霖還是還沒回家。

宋喬沒法不去想宋霖是出了什麼意外。她下意識地看向自己肩膀上的金蝴蝶。金蝴蝶紋絲不動，根本不會給她任何答案。

宋喬翻了翻抽屜，找到了一個破舊的電話簿，給宋霖的幾個好友家裡打了電話，可他們都說沒見過宋霖。

熬到了十一點半，宋喬終於坐不住了。

她站起身，穿上衣服下樓，打算去宋記快餐店附近轉轉。

她打了個計程車，直奔宋記快餐店。

這個時間大多數人都已經回家睡覺了，快餐店周圍的小路很冷清，一個人影都看不到。這附近的夜市也早已歇業，道路兩旁一片寂靜，附近的一根電線杆因為某處接觸不良發出滋滋啦啦的電流聲，不遠處還依稀傳來一陣狗吠。

天氣很冷，宋喬能清楚地看到自己呵出白色水汽。她在宋記附近轉了兩圈，又給宋霖打了一次電話，還是關機狀態。

她忽然意識到，說不定宋霖失蹤了。

想到這裡，她的心臟頓時咯噔一下。

如果宋霖真的失蹤了，她是不是應該立刻報警？

想到報警，宋喬就想起了那天來病房裡的那兩個警察。彭祥的名片就在她家寫字桌的抽屜里，不過她沒帶在身上。

宋喬走上宋記快餐店的台階，透過窗戶往裡看了一眼，無意中她的手碰到了快餐店的門把手。

碰到門把手的瞬間，她突然感到一陣頭疼欲裂。

她「啊」了一聲，捂住太陽穴，突然眼前一黑，緊接著一個模糊的畫面飛快地在她眼前閃過。

那個畫面稍瞬即逝，大約只有兩秒鐘左右，但她還是清楚地看到了畫面的內容。雖然只有一個背影，但她還是認出了那畫面中的宋霖。

宋霖正站在快餐店的門口，而他身邊還站著另外一個人，那人比宋霖要矮一些，身上穿著淡藍色的羽絨服。

在那個畫面結尾的部分，宋喬清楚地看到了那個人的臉。

……竟然是趙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