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墨寶
85_85803太子大婚之禮一成,延平帝和皇后先後出了奉先殿。
延平帝走在前面,一時想起有些事要和皇后商議,停住了腳步等皇后趕上來。
皇後身邊的方姑姑察覺聖駕在前停滯,悄聲提醒皇后道:「陛下似乎是在等娘娘。」
皇后恍若未聞未見,仍步速如常地向前走著。
延平帝等了一會不見皇後有絲毫趕上來的意思,有些著惱,但想想還是耐下性子繼續等著。
恰逢淑妃帶人自御道遠處趕了過來,距御駕還有些距離就提起裙裾小跑了幾步,來到延平帝身前。
延平帝見她如此,絲毫不覺她此舉有失莊重,反而因此一掃有些窒悶的心情,對她笑道:「瞧瞧你這個樣子,都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還是這般莽莽撞撞的。」
此時皇后也正好趕上來了,淑妃給皇后草草行了個禮就對延平帝道:「臣妾是怕陛下因今日太子大婚的事過於忙碌,耽擱用膳以至損傷龍體,特命御廚準備了一桌特別的膳食請陛下移駕。」
這移駕自然是往翊樺宮去,若是平日延平帝自然欣然前往,但今日是太子成婚的日子,延平帝沒有立刻答話,轉身看向皇后。
若是皇後主動開口請他往延望宮用膳,他便是拂了淑妃的好意也會給皇后這個面子。
皇後站在淑妃和延平帝的斜後方,目光落在淑妃身旁的一株紅海棠上。
粉白的花瓣重重疊疊被寬大的葉子包裹著的,很是亮眼,可惜開得再好,也不及一身錦茜紅煙霞綃紗裙的淑妃,含笑不語地依偎在帝王身側,真真是人比花嬌。
扯出一個無比得體地笑容,皇后對延平帝屈膝一禮:「淑妃妹妹的好意怎可輕負了,臣妾恭送陛下。」
延平帝聞言沉下了面色,瞥了皇后一眼什麼也沒說給近侍賈任使了個眼色。
在賈任「陛下起駕」的唱和聲中,御駕在御道上越行越遠,皇后立在原處望了一會才移步往延望宮而去。
可能是年歲漸大,延平帝最近覺得自己無論在床事還是國事上都有些力不從心。今日皇后不識抬舉,他心裡不大痛快,本只想來翊樺宮歇歇的,架不住淑妃的嬌媚動人,勉強來了一回,便汗出如漿,躺在床上喘著粗氣。
淑妃心下哂棄,面上堆笑,拿帕子溫柔地替他拭汗,善解人意地道:「必是陛下近來又要操勞太子的婚事,又要憂心國事,有些累著了。」
找到了體虛的借口,延平帝被勸解得十分快慰,介面道:「昨日報上來的摺子,黃河潰了,為此朕真是頭痛不已。」
淑妃聞言心中一動,道:「天災一出,必將派人賑災,陛下如今頭痛肯定是為賑災的人選。臣妾倒有一策,可解陛下煩憂。」
說完不見延平帝有動怒的跡象,淑妃繼續道:「不如派太子殿下前去。」
延平帝親撫著愛妃的一頭水滑烏髮,沉吟道:「太子?」
「是啊,陛下您想,殿下已在弱冠之年,又初大婚,再不讓他參與政事,那些大夫們又要跟您過不去了,不如乘此機會派往災情重處視察一番,既給了殿下歷練的機會,又正好堵了這些人的嘴。」
雖然很累,許蓮還是被既定的生物鐘給弄醒了,睜開眼睛的第一個念頭:那位散布太子體弱(不行)謠言的仁兄你出來,站到我面前來,老娘保證不打死你。
此時傳來一陣叩門聲,算是人工鬧鐘,提醒他們別睡過頭了,快起來還有正事要辦。
太子被吵醒了,迷濛了一會,在許蓮眼裡完全一副慵懶美人的樣子,太子清醒過來掀了被子就要喚人進來伺候,被許蓮喊住了:「您等等!」
太子一愣,以為她要出來親自給他穿衣,還有些寬慰,心道雖說瞧著跳脫了些,還算是懂事的。
接著就看到許蓮在裹在被子里迅速穿好了裡衣和中衣,對他道:「行了,我穿好了,您叫人進來吧。」
太子:「......」。
二人穿戴齊整用過早膳便要出門,太子看了眼許蓮的裝束皺了皺眉:「你這頭面怎麼這麼素凈?」
老爺子卸甲前立過不少戰功,先帝多有賞賜,再加上老太太命人在外做些營生,府里用度十分寬鬆,等老爺子封侯,只有祿米卻無皇恩,日子和從前比起來差了不少,許氏也是個會持家的,不會在穿衣打扮過太過奢侈,維持著那份體面也就罷了。
許蓮前世性子是女漢子,這世被老爺子直接養成了一個漢子,在這方面十分體諒許氏不曾過多要求,再加上賜婚與入宮隔得時日太短,很多首飾頭面來不及現打,因而帶進宮的也都是些不出錯也不出挑的飾品,無怪入不了太子的的眼。
其中的關隘很難一一說清,總不能直說自家有些窮吧,許蓮便告了句罪。
太子見此命人去庫房取了支白玉嵌珠墜金葉流蘇歩搖讓許蓮戴上。
許蓮有些惴惴:「這樣去見娘娘會不會太招搖了?」
太子伸手扶了一把有些歪了的歩搖,道:「不會,母后喜歡看身邊人打扮得鮮亮些。」
看著旁人過得這麼鮮活,彷彿把自己的這份黯淡也給點亮了。
延望宮正殿。
許蓮坐在太子后首,默默地盯著裙裾上的花紋出神,時不時瞥一眼冷著臉的皇后和一言不發的太子,為殿內詭異的氣氛捏一把汗。
今日是太子大婚的第二天,按例她身為太子妃是要來給帝后請安。
原本沒什麼不對,行過稽首大禮,皇后叫起,說了幾句盼她早日為皇室開枝散葉的場面話,把許蓮鬧了個臉紅。
又賞了對羊脂白玉的鐲子給她,還處于于羞澀狀的許蓮愣愣地接過,太子代許蓮謝過母后,氣氛可謂是和樂融融。
可之後帶著一名衣飾華貴的妙齡少女和一位貌美宮妃一前一後地走了進來,整個場面就不對了。
那宮妃不是旁人,正是大名鼎鼎的淑妃楊氏。
一身金粉雲紋綃紗的淑妃憑了通傳一進來,未言三分笑,向皇后告了個罪,言道是專門為前日請安來遲之事向皇后賠罪的,理由也很簡單:身子不大爽利,還望娘娘莫怪。
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在兒子媳婦面前,皇后淡淡應了便要將此事揭過去。
請罪顯然是個由頭,淑妃緊接著將端華公主拉到身前,對著許蓮笑道:「整好今日太子妃也在,端華這丫頭正盼著能見嫂嫂一面,這才巴巴地跟了過來。」說著作勢推了公主一把:「還不快去給皇嫂見禮。」
「端華見過皇嫂。」許蓮回以禮貌一笑,突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身著雲雁細錦衣的端華公主人美聲甜,親親熱熱地挽了許蓮的手:「早聽說皇兄要娶親,便一直盼望能見嫂嫂一面,今日一見嫂嫂果然姿容淑麗,與皇兄立在同處宛如一對璧人。「
話是好話,可從這位公主口中說出來,她怎麼就不信呢?
論起來,這位公主與她未見面便已結了不小的梁子,江文濤一首情詩讓公主之尊顏面掃地,許蓮也跟著被掃到颱風尾,險些嫁不出去,她們倆要能親親熱熱脾性相投地做姑嫂,許蓮對這個世界的三觀就要崩塌了。
果然,端華公主繼續自說自話道:」初見也沒準備什麼禮物,妹妹不才,書法勉強還過得去,便送皇嫂端華親書的一幅字,嫂嫂可莫要嫌棄。「
許蓮當然笑著說怎麼會嫌棄,公主墨寶必是好的,然後端華就笑得一臉天真無邪地命人將裱好的字帖拿過來。
許蓮掃了一眼就心頭猛跳,合著在這等著她呢!
她第一反應便是去瞧太子的臉色。
帖上書一首簪花小楷:夜聞戀雨別情調,曲斷弦折頓思言。朝啼晚戲鴛鴦夢,鸞鳳金籠異枕寒。(注1)
此詩不是別的,正是江文濤那廝在斗酒會上的揮毫之作。
許蓮的臉都快白了,從宮人手裡接過,面上好不容易擠出幾分笑:」妾久居深閨,不通文墨,只看書法便覺是個好的,殿下覺得呢?「
這種時候她只能裝作什麼都沒發生,她反應越大,就越像有什麼似的。
太子隨話瞥了一眼,神色不變,如平常兄長關心弟妹學業般對端華道:」不錯,端華的字有長進了。「
許蓮也不給公主繼續這個話題的機會,卷了字帖便道:」蒙公主厚愛,這份禮妾身十分喜歡。說來公主比妾身虛長一歲,也已指了駙馬,不知何時成禮,也好讓我這個做嫂子的前去恭賀一二?「
此言一出,端華立時下了臉色。
按例公主在宮中年過及笄便要出宮建府,與駙馬成婚後也會住在公主府,但端華公主是淑妃和延平帝的掌上明珠,淑妃捨不得她早早出宮,便央了延平帝留她過了十六還未出宮,因而公主府早已落成,只等肅毅侯府上折請旨便可完婚,但肅毅侯府的准駙馬爺最近病了,而且還病得不輕,雖說這病得蹊蹺不知真假,但人家的態度已經擺在那,讓公主想要快些完婚把傳言遮過去都不行了。
許蓮就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給人添堵這種事,就是你來我往,報應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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