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九十六章
雲肖看到小爸,什麼都沒來及想,反射性地立即就要甩樂晗的手。但是兩個人都是那種細瘦指頭,樂晗跟他十指交叉指根卡著握得又緊,一下根本沒甩掉。
「快放開。」雲肖著急地低聲催他,「不演了,鬆手。」
「哦哦。」樂晗反應過來趕緊鬆了手,馬上意識到師兄是在怕台階下那個男人誤會。再想到剛才自己說的話,他倒是心裡一慌,完了,自己本來是想幫忙的,現在別是幫了個倒忙。
白岸洲一身西裝烏雲罩頂立在那兒,卻是連看都不看雲肖一眼,一直盯著樂晗。然後他在一片寂靜里越過裴鈴,單手插袋地大步走了上來。樂晗被盯得有點怕怕,趕緊往邊上挪了一大步,離師兄遠一點,為時已晚地想證明清白。這一時半刻的安靜,靜得雲肖能聽到小爸皮鞋踩在細雪上的聲音。
「白總,真是沒想到,我們這麼快就又見面了。」林維正先出了聲,朝白岸洲伸出了手,直視對方的眼睛。言語客氣,神情卻冰冷。看這個情形,白岸洲和雲肖的關係定不是一般二般了。
白岸洲抽出西褲口袋裡的那隻手將情敵的手握住,面無表情地寒暄,「幸會,林總可真是好興緻啊。」白岸洲目光轉向他手裡的一大捧艷紅的玫瑰。
林維正笑了一下,暗中用力收回手,「彼此彼此,不知道白總這麼晚了到這裡來又是有何貴幹?」
白岸洲冷臉看向站在一邊一直盯著自己的哭包子,把手抬起來手指微微地彎了彎做了的一個過來的動作。雲肖像終於得到主人垂青的小狗一樣,乖乖靠過來,自己把后脖子穩穩地熨帖到小爸手心裡。
這一幕,看得林維正臉上客氣的笑終於消失殆盡。
「我來接人。」白岸洲用冰涼的手捏緊了雲肖的小細脖子,把雲肖冰了一個哆嗦。
小爸手這樣冷,連大衣都沒穿,肯定是直接就從車裡出來的,也不知站了多久,肯定是把剛才樂晗的話全聽了去了。
「樂晗剛才和我就是鬧著玩的,他其實……」雲肖語速飛快地小聲想解釋。還沒說完,就被小爸一句低沉短促的「閉嘴」禁了聲。
當著人面,特別是當著一直受自己照顧的小師弟的面被這麼對待,雲肖挺委屈也很沒面子,臉上一陣熱,默默地垂了眼睛不做聲了。
林維正見自己喜歡的人已經如此乖順還要被這樣訓斥,心裡很憋氣。臉色整個黑了。
「那我們就不打擾林總了,先走一步。」白岸洲敷衍至極,說完,一把將雲肖攬到懷裡來,手臂從後面橫過雲肖的後背肩頭,把人整個摟緊了轉身就走。回家再跟哭包子算賬。
白岸洲黑面煞神一樣,裴鈴自然是站在一邊不會出聲的。樂晗看白岸洲氣場這麼兇巴巴地擔心雲肖,追在後面剛叫了一聲「師兄」就被裴鈴給拽住了,讓他不知道情況別添亂。
「雲肖!」
「林維正!」
林維正剛朗聲叫了一句,白岸洲立馬側身一個凌厲的眼神,連聲音里都帶上了忍耐的警告意味。這一個一個的還沒完了。
兩個男人的聲音裹夾了暗夜的細雪在冷風中對峙。畢竟是合作夥伴,項目的利益牽扯動輒上億,直接翻臉就不太好了吧。
「雲肖,有任何事情都可以隨時打電話給我。」林維正站在台階上,倒提著那一束玫瑰,目光緊盯在雲肖一直垂著的臉上。
「謝謝林總裁的好意。不過我的人就不勞煩林總惦記了。」
「那就請白總一定要將人看好了。」
「自然,林總操心。」
「好。」林維正還從來沒這麼憋屈過,心裡鼓了一團火無處發。雲肖的完全沒有反應讓他挫敗,林維正呼出一口長氣:「雲肖,咱們明年人魚劇的慶功宴上見。」
砰!!回應他的是白岸洲一甩手關車門的聲音。雲肖被小爸剛這一下子震得心都要跳出來。眼看著小爸繞過車頭,從另一邊上了駕駛座,又是一聲砰!!然後就是車子啟動的聲音。然後車裡就沒了聲音。
雲肖坐著,目視前方,一動不動。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小爸生氣了,在無視他。
車子從攝影棚的大院子里開出來,安靜地開了好長一段路。車裡低氣壓籠罩,只有前台上那隻不倒翁吉祥小葫蘆在不停地前後搖。
「樂晗說的都是鬧著玩的。」雲肖忽然出聲解釋。
隔了一會,就在雲肖以為小爸不會回應的時候,白岸洲問他:「他那話什麼意思?」
雲肖鬆了口氣,趕緊解釋清楚:「他只是想幫我拒絕林維正。樂晗是很努力的一個好孩子,又沒有什麼心機,他家庭條件也不太好,連練功的衣服都捨不得買好一點的。他太想成功了,年紀又那麼小,我只是舉手之勞幫了他一下,讓他給我演一個mv而已。別的就沒了。」
車裡安靜了幾秒鐘,白岸洲雖仍是冷著臉,但是口氣似乎是好轉了那麼一丟丟,再問:「我問你姓林的最後那句話什麼意思?」
「……」雲肖有一點茫然,林維正最後說了什麼啊,他當時被小爸摟在懷裡,也沒注意啊。好像說的是慶功宴,好像……應該說的是……人魚劇組……
「嗯……他說的是胡策導演那個事。」雲肖垂了眼睛小聲咕噥,「我本來打算今天就跟你說的。」本來打算到床上才說的,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
「什麼事?說清楚。」白岸洲剛好轉一丟丟的語氣立即又冷回去了。林維正使手段利用拍電影來接近雲肖這個事,白岸洲當時已經氣到吐血,跟譚偉升交代地很清楚了,沒商量絕對不演。以後跟林維正那個公司代言有關的任何事,他讓譚偉升都要事無巨細直接電話給他。知道雲肖喜歡那個男神,想跟著好導演演好角色,想進步,想靠自己的演技出成績,這次機會演不了哭包子肯定要難過,所以他和方戰欽交代了,給雲肖建工作室,自己挑劇本,找最有才華的導演合作,他來給哭包子做投資人。
「我……我很喜歡那個角色,導演跟我講了戲,還有他們設想的造型,真的非常棒,故事超級吸引人,胡導他們這個團隊跟我之前接觸的劇組都完全不一樣,他們是很有創造性有獨特思想的團隊……」
「說重點!!」白岸洲猛然打斷他。眉頭緊鎖,嘴唇閉成一道無情的水平線。雲肖這分明就是自作主張地去跟劇組反覆接觸了。明知道他忌諱,明知道林維正的目的。
可惡。
「……我,」雲肖感受到車裡的低氣壓更勝一層,小爸剛才嚇了他一跳,他猶豫了一下低聲道:「我,我簽了合同了。明年二月份進組。」
雪花簌簌地落在車前擋風玻璃上,雨刮來回搖,掛出兩片可愛的圓弧。
車速好像是猛然快了起來,一下就衝進前面車燈照著的雪花里。雲肖咬了嘴唇,剛要抓緊安全帶,白岸洲驟然一個猛打方向,車子一個斜刺里急剎,咚!一聲騎停在了路邊的馬路牙子上。
咚那一聲響是雲肖右邊額頭隨著剛才那個急剎猛一下撞到車玻璃上了。雲肖悶哼一聲,立即用手捂住額頭,緊緊閉著眼睛靠在了車窗上。駕駛座那邊的窗被打開了,冷風立即裹著雪花灌進來。雲肖哆嗦了一下。聽到小爸用打火機的聲音,隨後香煙的味道充斥了整個空間。
「譚哥不知道,是我一個人的主意。」雲肖低聲,頭好疼,腦袋上火辣辣的,這一下撞狠了,手心裡已經迅速鼓起來一個大包。線上專輯預售馬上開始了,我不會毀容吧,他想。事情在心裡憋了這麼多天,說出來,反而踏實了一些。
「你好得很。」白岸洲深吸一口氣,氣得肝臟隱隱作痛。兩口將一支香煙吸完,一推門,下了車,一甩手砰將車門關上。車門震得雲肖眼睫毛顫了一下,睜開眼,看到小爸用力地將煙頭彈進了路邊的一個垃圾桶,然後掏出震個不停的電話,對著還等在餐廳那頭的金助理冷聲吩咐:「不去了,全部撤掉。」小爸的聲音裹著雪花從開著的駕駛窗穿進來,帶了寒風的冷意。凍地雲肖鼻尖一陣發酸。
雲肖挺直著腰坐著,透過那兩片可愛的圓弧,看站在紛揚的大雪地里的小爸,背對著他連點了兩隻香煙。
「外面冷。」雲肖喊一聲,可小爸根本就不理他。
「小爸,外面冷。」
「小爸,彆氣了。」
「小爸,我腦袋疼,我撞到頭了。」雲肖可憐兮兮地撇嘴,小爸不理人。
白岸洲剛才真被雲肖氣到了,差點要飆車。這個天,他這座駕要是真飆起來非出事不可。兩根香煙抽完,氣也散了。哭包子著實是氣人,可是聽到他坐在車裡可憐兮兮地那麼喊他,心裡又難受地心疼。
雲肖見小爸終於肯進來了,連忙翻身跪坐起來,硬往小爸身上爬。
「坐好!」白岸洲皺眉冷言訓他,扶住他肩膀往回按,一撇眼就看見了雲肖腦袋上那個已經有些發紫的包,白岸洲頓時就吃了一驚。好嚇人的一個大紫包鼓在了雲肖俊俏的額頭上。
「我撞到頭了。」雲肖眼眶紅紅的,委屈地嘴都撅起來,爬到小爸身上坐著,抱小爸的脖子。
白岸洲這會也凶不起來了,趕緊捧了他腦袋,開了車頂燈,湊近了看,心疼道:「怎麼搞的?痛不痛?」
雲肖眼裡的大淚珠子這會噗噗就滾了下來,撇嘴:「你剛才急剎車,我腦袋撞窗戶上了。好疼。嗚嗚。」
白岸洲緊急地給雲肖吹吹,哄小孩一樣:「不疼不疼,咱們現在就找醫生。」
「嗚嗚,疼!疼死了!成醜八怪了。」雲肖直哭,騎在小爸腿上抱著小爸脖子不放。
「別哭了。唉,對不起行了吧?剛才我不該急剎車。」白岸洲心疼死了,給哭包子拍後背,讓他鬆手,好立馬就回家,「不醜,田醫生醫術高超,有他在,明天肯定就好了。」
「你說話不算話,嗚嗚……」雲肖委屈,一邊可憐兮兮地掉眼淚一邊控訴他:「你說過不會生氣的。你不理我。你一生氣就不理我。你知道我多難受嗎?嗚嗚——」
「我說生氣是王八蛋,你說行的。你答應了的。你說話不算話。」
「你做事霸道,你不講理。嗚嗚。」
「你當那麼多人面罵我。嗚嗚。」
「不準生氣,不準不理我。」
雲肖死活不聽話,不肯從他身上下去,白岸洲最後就只能把人抱在懷裡慢慢地開。路上給白家家庭醫生打了電話,把雲肖的情況說了。讓人趕去御庭水岸等著。
雲肖哭夠了,說夠了,就騎在小爸懷裡窩著,抱著小爸脖子打嗝,睜眼看著車窗外的大雪。車跟蝸牛似的,狂風大雪裡一直開到晚上十點才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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