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章
高琪推開門,鬆了松脖子上的領帶,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正想打開遙控器,被一聲「別動」喝住了。
高琪扭著僵硬的脖子,發現Amy站在一旁,緊張兮兮地盯著他的腳,然後特務般地靠過來。他一句即將出口的「你在幹什麼」被Amy一道鋒利的眼神扼在喉嚨里。
Amy放緩腳步靠過來,慢慢在高琪張開的雙腿前蹲了下來。高琪緊張,鬼斧神差地來了一句你要幫我接生嗎?
Amy不理會他,徑直把手伸到沙發底下的空檔,說時遲那時快,一道閃電般的身影竄了出去,伴隨著一陣凄厲的叫聲,Amy也一下子撲了出去。
然後高琪十分驚訝地看見五指山下露出一個怯怯的小小的腦袋,怯怯的朝他喵了一聲。
Amy翻身坐起來,頭髮凌亂地看著懷中一拱一拱的貓,欣慰,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
「你不要和我說這隻貓是你今天逛市場買魚送的贈品?」
Amy白眼。
高琪訕訕,「你準備養貓?」
Amy甩了一個清晰的Yes轉身進了洗手間,高琪聽著嘩嘩的水聲,微笑著數到三,果不其然,全身濕漉漉的貓又像原子彈般竄了出來,窩在高琪的棉拖旁,使勁往裡面拱,一邊驚恐地回頭看Amy。
Amy拍拍手,忍耐著,擺出慈眉善目的樣子,「Comeon,baby,Itistimetotakeashower.」
貓蜷縮在高琪的腳邊瑟瑟發抖,看了看Amy,驚恐地把臉捂進棉拖里。
高琪拍它的背安慰,一邊責備地看向Amy,「看把孩子給嚇的。」
Amy放棄,攤手,「OK,youcanyouup.」
兩分鐘后,衛生間內水汽瀰漫,Amy尖叫,「高琪,你搓的是我的手!」
一陣烏煙瘴氣中,兩人一齊望向門外,貓甩甩身上的水珠,不屑地看著狼狽的他兩,踱著標準的貓步緩緩走了……
高琪覺得自己的胸口鬱結了一灘雞血,手顫巍巍地指著那個背影,努力試圖平靜下來,「你說,你為什麼突然間帶回來一隻貓?」
Amy不理會,百思不得其解,「沒道理啊,他都會養,我為什麼養不了」,忽地又喪氣了,把澡巾扔到盆裡面,「難道我還要帶它去溫泉泡著,桑拿烘著,Sobad!」
瀝水回到家,脫掉外大衣,把剛買的魚放在桌子上,進房間換衣服。
等她出來,一團灰色的東西已經蜷縮在那袋魚旁邊,小小的腦袋隨著咀嚼的動作反覆顫抖著,尾巴輕盈地搖來搖去。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它的動作頓了頓,腰拱起,遲疑地轉過頭,四目相對,三秒鐘后,貓尖叫了一聲撒丫子竄開,跳到沙發上,回頭看了一眼,又使勁往兩個靠枕的中間鑽,掩耳盜鈴般露出紅彤彤的屁股。
但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坐在沙發上的有珍一把把貓抱起來,蹭了蹭,「卡哇伊啊,為什麼我們公寓裡面突然多了一隻貓?」
在衛生間裡面精疲力竭的兩人也終於一人佔據了一邊的沙發,呼哧呼哧喘氣。
「Amy你帶回來的貓?」
Amy點頭。高琪嘿嘿,「你怎麼不說是我抱回來的?」
瀝水上前看貓,小傢伙濕噠噠的,黑黑的鼻頭倒是亮晶晶的,「那啥,我不覺得你會再給自己找一個搶糧食的對手。」
「你們在給它洗澡?」
高琪一聽就皺眉,「是啊,倒騰了這麼久,浴室都快水漫金山了,這小子還不從。」
瀝水摸摸貓濕噠噠的頭,貓起先還有點反抗,但是慢慢的也開始試探地用腦袋蹭蹭她的手掌,用舌頭舔舔。
「我帶它去洗,你們要有空就把我買回來的菜挑一挑,晚上吃火鍋。」
瀝水一步一步把給貓洗澡的細節說給Amy聽,什麼試水溫,從哪裡先洗,眼睛鼻子要預防進水,用什麼牌子的肥皂,事無巨細。Amy聽著覺得繁瑣,惡狠狠地和正在浴盆里一臉享受的某貓說,「真想把你扔進滾筒洗衣機交點洗衣液。」
瀝水聽著覺得好笑,她記得以前某人也是幾乎要把烏比耶掛在衣架上晾乾的。
「所以,你為什麼又突然想養一隻貓。」
Amy不回答,眼前的東方女子有著和她國家的女孩迥然不同的氣質,所有的細節似乎都被妥帖地磨圓以至於她的任何都無法直直地逼視人的眼睛,轉而是一種寧靜到龐大虔誠的美感。她忽地一瞬間篤定,「瀝水,我覺得我們的生命在沒認識之前也許就有了重疊的部分。」
瀝水一笑,「Maybe.」
但是很快廚房裡面就傳來瀝水責備的聲音,「高琪,你的洋蔥沒剝乾淨,還有這些肉切得太大了。」但梵谷琪想頂嘴,瀝水就有意無意拿著正在切菜的刀問,「還想吃飯嗎?」
穿著西裝身高馬大的某人於是只能重新蹲在垃圾桶前剝洋蔥,恨恨看著Amy悠閑地抱著貓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終於他憤憤不平地掏手機撥號碼,「呀,你家那口煮飯竟然讓我剝洋蔥。」
電話那頭正在呼哧呼哧吃泡麵的言若大汗淋漓地抬頭,拍桌子,「什麼,她給你煮飯」,忽地又想起了什麼,語氣弱下來,「那啥,師兄,剝蔥可是一個細緻活,要把薄如蟬翼的一層皮細細剝掉是很有技術的,她手糙,估計干不來。」
高琪呵呵,「你最近動作有點大啊,我能看到的新聞她絕對也能看到,但是你放心,她很正常,上次還把印著你兩新聞的報紙直接拿去擦窗戶了,還和我說日本的報紙就是耐擦。」
那邊沉默,高琪想著自己是不是開玩笑開過頭了,斂聲,「你怎麼了?」
「沒啥,師兄啊,國內的牛肉拉麵都沒有看見牛肉,日本的有嗎,趕明兒給我帶兩包。」
言若看著紅彤彤的一碗泡麵,忽然把塑料叉子一扔,推到一邊,整個人靠在轉椅中,扯了扯脖子上的領帶,用力搓了搓臉。
幾秒后,又默默重新攬過碗,埋頭,挑著麵條一點一點塞到嘴巴里。
辦公室裡面有點暗。辦公桌上堆滿了文件,言若埋在其間吸溜的同時聽見了推門聲。
塵決端了一桶老壇酸菜進來,看了眼言若的紅燒牛肉麵,嫌棄地搖搖頭,「你也好歹學學我每天換換口味,生活已經如此落魄,你非要更加落魄。」說罷,習慣性地徑自走到沙發前,用胳膊推了推堆在上面的雜誌,騰出小小的空間,摩擦手,打開蓋子,於是整個房間默契地充斥著此起彼伏的吸溜聲。
齊風推門進來,被兩個穿著西裝吃著泡麵的男生弄得啼笑皆非,把一堆資料扔在言若的辦公桌上,抱手,「今天晚上不是要去赴宴嗎?」
塵決咂咂嘴,端起泡麵桶喝,「那能叫去吃飯,就是去陪酒的唄,關鍵是我們還不能收錢,空腹飲酒傷身不懂啊。你還別說,這泡麵還真挺好吃,誒,言若,你的牛肉味給我嘗一嘗。」
說話的當時,言若把吃得一點不剩的空碗放到資料上,然後齊風無語地發現言若面無表情地去開了第二桶。
「怎麼不叫明溪給你帶飯啊?」
言若停了手中的動作,沉默了半晌,又七手八腳地拆包裝。
塵決難得地有眼力見,「那啥,老齊,你別提那茬事,我連我們家小北都沒有告訴。」
齊風擺擺手坐下。
「其實你可以把事情和瀝水說清楚的。」言若沒反應,捂緊塑料蓋,企圖讓泡麵更容易熟,齊風橫眉,「我靠,我現在很不喜歡你這種多愁善感的畫風啊!」
然後在一旁吃面的塵決今天二度情商飆升,把自己那碗泡麵端遠一點,看著言若逐漸寒風呼嘯的臉色,「他那哪是多愁善感啊。」
果不其然,齊風目瞪口呆的看著言若把塑料蓋掀開,騰騰冒起的熱氣頓時充斥著他那張陰沉沉的臉,頭髮,然後衝到九霄。
這就是傳說中的……生氣啊……
兩人各自吃得歡,齊風百無聊賴,偶爾翻到書架上的一本雜誌,一看雜誌封面簡直掉眼睛,「我靠,這得有多大啊,就像在胸口上直接掛了兩個西瓜皮。」
塵決知道他在說什麼,連忙掩耳朵,一副不聽不聽堅定拒絕的樣子,「我們家小北要是知道我現在還看這種圖片會把我的眼睛剮下來的,上次她去我們家把我藏在相框裡面的A片一併收走了。」
齊風沒理他,捉摸了一下,「這大概是36D???」
塵決連忙插話,「說什麼呢,上次我看的時候估計只有C罩杯。」
然後他看著齊風若有所思陰惻惻的目光又堅定地把耳朵堵上了,眼神飄忽了一下,吃面。
齊風看言若低頭試圖在找什麼,於是不懷好意地把那本雜誌遞過去,言若順手接過,說了聲謝謝,然後極為淡定地把它墊在泡麵桶下防止湯汁弄髒桌子。
齊風嘴角抽了抽,回身和塵決耳語,「他該不會性冷淡了吧?」
塵決吞了面,張著嘴呼出熱氣,「性冷淡?不可能,賭一百。」
他咳了咳,「把蔬菜洗凈,瀝水…….」
言若騰地抬起頭,一長串面直接在下巴掛起了「瀑布」……
兩個看客散場,開始就贏的人掏一百還是輸的人掏一百展開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