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章

收工的時候,有幾個女工作人員捧了書走過來害著羞問言若能不能給她們簽個名,

言若點頭答應了,笑得十里春風,

瀝水不經意看見,不由得被喝下的水嗆住,咳了好幾聲,淚眼汪汪,咬牙,

因為今天起的有點早,現在一時還回不去,於是瀝水就趴在化妝台上睡著了,

言若放緩腳步,存了嚇唬的小心思,看見女孩安靜的睡眼,又覺得好笑,本來想捏捏她的臉蛋,靠近的時候又怕弄疼了她,於是轉而只是輕輕地颳了刮,

總監喊她,告訴她可以回去了,瀝水迷糊著,摸了摸自己的臉,緩了一會兒神,起身,剛走出去就發現大家都看著她的後背笑,

瀝水不明所以地走了一會兒,總監忍不住,撲哧一笑,「瀝水,原來言若是你偶像啊,」

瀝水啊了一聲,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脫掉校服,後背上用黑色的簽字筆密密麻麻地寫著言若兩個字,正中間還畫著一隻小小笨笨的烏龜,

瀝水惱,視線掃了掃落在被圍在一群女生中間的言若身上,

言若脫去了校服換上他平常的服裝,被圍在一眾人中要簽名,因為高,顯得有點鶴立雞群,

他臉上維持著淡淡的笑容,客氣禮貌,

瀝水收回視線,在校服後背的一個小角落看見自己的名字,瀝水,像承諾似的,滲染進纖維,

第二天,瀝水去上課,言若則早早地去了研究所,

經過一個下午的熟悉,言若已經掌握了研究的進度,山本教授安排他正式參加實驗研究,

於是全研究所的女同胞都有幸看著言若穿著白大褂穿梭來穿梭去,偶爾還會俯身溫柔地和她們討論細菌的化學結構,細菌的生命活動,當討論到細菌的繁殖時,她們弱小的心臟譬如擂鼓,於是只能摁了摁,臉上一片緋紅,

瀝水咬了一塊白麵包,目不轉睛,憤憤,

淺丘扣了扣她的桌子,「瀝水,你不能望梅止渴把白麵包當雞腿啃啊,」

言若看過來,眸中添了不動聲色的笑意,

吃飯的間隙,一桌子的女同事已經就言若比較帥還是淺丘比較帥展開了討論,氛圍一時之間有點像中國武俠小說中的江湖客棧,瀝水端著自己的碗,害怕一不小心桌子掀了飯沒了,

甲方守老本,

「我相信淺丘的面部完美地套用了黃金定律,」

乙方的觀點偏激進,

「我覺得言若的那張臉將是整容術努力的方向,」

兩方僵持不下,於是一致地把目光投向瀝水,彼時瀝水正在努力地勾著不遠處碟子中的一根雞腿,這時候看見大家同仇共器地看著她,以為行跡敗露,東窗事發,孩子可憐,「那雞腿不吃都涼了,」

雖然有插曲,但是研究所的工作還是很枯燥的,數據分析,實驗觀察,論文寫作,學術報告,任何一項工作都是智力和體力的較量,

就算是在同一個研究所裡面,但是由於瀝水和言若不在同一個小組,所以瀝水一天下來還是看不見言若幾次,

瀝水去列印室拿材料正好碰見剛從無菌試驗室里出來的言若,他摘去口罩,露出清俊的面龐,白大褂,西裝褲,胸口掛著一張英挺帥氣的證件,瀝水身後的姑娘笑得如沐春風,打招呼,說的日語,konnniqiwa,言若分外有禮貌地微微鞠躬示意,笑得謙和,黑色眼鏡下,一雙美目溫潤如玉,

瀝水混在人群中,含糊地跟著問了聲好,被言若拉住,

彼時瀝水已經上了一個台階,難得和言若一般高,於是氣勢足了,「幹嘛,」

言若捂肚子,一副賴皮的樣子,「哪裡有賣泡麵嗎,」

瀝水瞪大眼睛,望天,「沒有,但是泡麵裡面的食品添加劑這裡大概都有,」

言若拉了把瀝水的衣服,瀝水不防備,於是從一級台階上邁了下來,落地的時候扶住言若的手臂才算勉強穩住身形,身高瞬間又差了一大截,

言若壞笑,半摟著瀝水,「說真的,我中午沒吃飯,現在肚子還餓著呢,」

瀝水仰頭,看男孩眼裡狡黠溫柔得不明所以的笑意,氣勢弱了一截,「沒有泡麵,食堂現在應該還有一點剩飯,」

言若不含糊地爬樓梯,「那我還是算了,」

迅雷不及掩耳,瀝水一把拽住他的衣服,拎著他的袖口不顧他的反抗直往前走,「讓你不按時吃飯,現在覺得沒事,以後胃搞垮了怎麼辦,」

言若無神地看著餐盤上清一色的素菜,小白菜,大白菜,紅蘿蔔,他顫抖著從芹菜中間挑出所剩的一小塊雞蛋,可憐兮兮地送到嘴裡,扒飯,

瀝水皺眉,「以前就發現你有點挑食,這些都是綠色植物,是大自然給我們的禮物,沒有殺戮,多純潔的東西,」

言若扒飯,像個孩子一般有點鬱悶,「可是我媽從小就和我說吃肉能長高,」

「你現在已經長得夠高了,多大了還挑食,蔬菜含有豐富的維生素,有一些蔬菜含有豐富的鉀、鈣、鈉、鐵質等鹼性礦物質,不僅能平穩血液中的酸鹼值,也是人類生長需要的營養素重要來源,」

「可是蔬菜上面也許還殘留黴菌靈、克菌靈、霜霉靈、疫霉凈、磷酸乙酯鋁等農藥……」他看了一眼瀝水烏雲沉沉的面色,識相地吞了話,大口吃飯,小口吃菜,

瀝水起身,要走,被言若拉住了手,孩子嘴巴裡面還含了飯,仰頭,「你等我一會兒,我馬上就吃完了,」

無奈,於是作罷,

窗外櫻花一樹粉紅,開在深黑色的樹榦上像堆了積雪般,搖搖曳曳,深深淺淺,樹下一男一女坐在長椅上,男的拉了女的手搭在自己的膝蓋上,小心捂住,

瀝水恍神,言若吃完飯看她一瞬不瞬地盯著窗外,疑惑,探腦袋看了一眼,「他們,是在做膝跳反射的實驗嗎,」

下午瀝水上完鈴木教授的課,收拾了書包準備走,淺丘喊住了她,

「瀝水,回去嗎,我送你,」

瀝水客氣地擺了擺手,「不用的,這邊地鐵能夠直達公寓門口,很方便,」

淺丘依然面帶笑意,表情暖暖,「沒事,我正好有事要經過那邊,送送你,」

瀝水猶豫了一下,點頭答應,

車上依然是悠揚的音樂,瀝水忽然想起來今天中午女同事在討論他們倆的時候有說淺丘會拉大提琴,紛紛猜想結課酒會上言若會不會展露什麼音樂才能,

音樂才能,瀝水想起他參差不齊的歌聲,不寒而慄,

「淺丘,你大提琴學了幾年,」

淺丘側頭看她,似乎意外她為什麼會問這樣的話,但是驚訝之餘唇角依然維持著和熙的笑容,「不太記得了,我上幼兒園那會兒就已經拿弓了,但那時候只是圖好玩,拿著它用來和其他的小朋友打架,后來我母親就送我去學大提琴,算起來有十幾年了,」

十幾年,瀝水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深深為言若感到凶多吉少,

「肚子餓嗎,」淺丘看了看窗外繁華的街,「我朋友的酒店今年周年慶,不如我們去坐一坐,」

他知道瀝水會拿話拒絕他,於是不等她開口便接著說下去,「今天你交的報告可能有些需要修改的地方,所以我們找個地方談一談,」

兩人上了二樓,裝潢是徹底的西化,精緻璀璨的水晶燈像銀河一般星星點點,閃閃爍爍,雅座整潔,音樂繾綣,

淺丘讓瀝水先點菜,瀝水推辭了一番,拒絕不過,只能拿起來,價碼高的就像坐了雲霄飛車一般,但是淺丘再三聲明是他一個很好的朋友開的,免費,於是瀝水勉強點了一道牛排,一道水果沙拉,淺丘無奈扶額,只能接過自己點了一大堆,

瀝水像特務一般靠近淺丘,「在中國,這叫霸王餐,」

淺丘挑眉,「我還以為你們中國管這個叫做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瀝水擺弄著餐盤中的牛肉,本來還想掩耳盜鈴地讓性價比高一點,於是慢慢切,但是漸漸地發現實在好吃,於是一盤牛肉很快就見底了,

淺丘給她遞紙巾示意她擦一下嘴角的醬汁,瀝水害羞,但是沒擦對地方,淺丘笑著起身繞過桌子彎腰給她擦,

遠處傳來一陣豪放的笑聲,「你小子最近走桃花運啊,」

一個男人走過來,西裝革履,硬挺精神,和淺丘碰了碰拳,搭著彼此的肩膀熱乎寒暄,

「大科學家今天有空來我店裡看,」

「說實話你這店還挺不錯,」

「那還要謝謝你父親送的那幾幅畫,」

兩人說了一陣子,男人看過來,嘴角含著笑,「這位小姐是,」

瀝水只得站起來,淺丘回身看了看,軒軒韶舉,淺笑,「同事,瀝水,」

兩人似乎很熟絡,彼此說著話,瀝水卻只感覺一道目光緊緊地盯著她,

她循著感覺扭頭,那隔了幾座坐著的,不是言若又是誰,

當然,如此笙歌陣陣,燈光漫漫,氣氛之好,他又怎麼會是一個人,瀝水下意識地皺了皺眉,他身邊坐的金髮女郎又是何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