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章
那金髮女郎混血模樣,高鼻子,大眼睛,紅嘴唇,白皮膚,大長腿,男人怎麼喜歡怎麼長,一件及臀的包裙恰當地顯示了身材的比例,又點到即止地體現了內斂的意味,
她巧笑嫣然,顧盼生姿,煙視媚行,坐在言若身邊偏偏又像弱柳軟軟地就要靠過去,言若倒是一瞬不瞬地看著這邊,那金髮女郎好幾次就要倒在他的肩膀上,見他沒反應又自行扳正身子,再重新裊娜著倒過去,半晌,言若收回視線,卻也沒管佳人在身側,只皺著眉毛認真地看著手中的材料,偶爾問那女人幾句話,好在女人答話的時候倒是很專註,面目嚴肅,
這邊,淺丘的朋友和他喝過幾杯酒就和瀝水告辭走了,
「不好意思,我們倆好久不見了,所以多說了點話,」
瀝水擺擺手示意他自己沒有被冷落,吃的很開心,
她埋頭一勺一勺地吃著蔬菜沙拉,卻聽見淺丘招呼,「言若,好巧,你也來這邊吃飯嗎,」
她抬頭的時候,言若已經站在桌子旁,微微擋住了些光線,表情難得的正經庄肅,「恩,今天晚上正好和一個朋友來這裡談些事,」
談事,瀝水戳了戳碗裡面的蔬菜,憤憤地塞到嘴巴裡面,談事需要穿得這麼招蜂引蝶嗎,
「哦,我和瀝水剛好今天也在這邊吃,」瀝水聞言只得抬起頭沖言若笑笑,但是剛對上言若冷峻的面龐,頓時覺得寒得牙齒打戰,
「不介意可以一起坐下來吃點蔬菜沙拉,」
言若彆扭,最後還是硬邦邦地說了句不介意,拉開椅子坐下來,氣溫驟然降了十度,
等到言若咬了第一口蔬菜的時候,他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暗暗地砸了砸嘴,滿口的蔬菜汁,微苦,他皺縮了一張臉,偷眼看兩人,
「還蠻好吃的,」淺丘笑著看瀝水,
瀝水深感贊同地點了點頭,「蔬菜嫩,沙拉醬也好吃,」
兩人一來一往就著一盆蔬菜聊得挺歡,旁邊突然響起一片清晰的咯吱咯吱聲,言若塞了好幾根生菜,嚼的艱難,
淺丘愣了愣,問好吃嗎,
言若皺縮著臉,咬牙切齒說好吃,
瀝水顫抖,偷笑,你丫這已經不是口是心非,而是東施效顰了,
淺丘因為喝了酒,所以不能送瀝水回去,言若一臉不滿地站在一旁看兩人告別,一動不動像黑色的雕塑,奈何兩人根本不受他影響,一本正經地聊著明天的天氣,
言若抬頭,滿天星光璀璨,明天應該是個好天氣,
日本緯度偏高,天氣還冷,街道兩側的燈光像安靜的詩歌,
現在是晚班的地鐵高峰期,人還是有點多,瀝水跟在言若身後進了地鐵,車廂裡面擠滿了人,瀝水一時被推搡著,從人群裡面伸出一隻手穩穩地把瀝水拉到身側,圈在一個靠窗的角落裡,於是世界驟然安靜,
瀝水穿得有點厚,脖子上圍了紅格子圍巾,腳上套著的棉靴被人踩出了一個黑色的腳印,
言若的氣息噴在發頂,又心疼又生氣,「怎麼傻得跟只大笨熊一樣,」
瀝水嗅到他身上殘留的不同於平時的甜到膩人的香味,一時也生氣,背過臉,拔高音量,「當然比不上你那隻就差蛻皮的水蛇了,」
言若瞪大眼睛,「什麼水蛇,都說了是一個朋友,」
瀝水別過臉去,手拉在扶杠上,背著大大的書包,身子隨著車子的前進微微晃了晃,
言若見狀,彆扭了一下也背過身去,
僵持了三分鐘,
瀝水感覺腳上被什麼東西碰了碰,低下頭,言若蹲在身側,埋著頭,只能看見一個小小的發旋,手中拿著一張餐巾紙,小心翼翼地擦拭著她鞋子上黑黑的鞋印,
他自顧自埋汰,「這麼大了還能把鞋子弄得這麼臟,」半晌他抬頭,給她看那張紙上面黑黑的印記,幼稚地嘲笑,「你看,多臟,」
瀝水帶著耳機聽不見他說什麼話,只能看見他的嘴巴張張合合,笑意清澈得像個孩子,有點狡黠,甚至有點欠揍,
但是,為什麼,那麼騙眼淚,
晚上,瀝水洗完澡,一開門看見言若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拉了拉衣服,
言若不滿,「我在你心中是那樣縱慾的人嗎,」說著一聲寬鬆的T恤晃進了瀝水的房間,「我可是很禁慾的,」
「你來幹嘛,」
言若晃了晃手中的日語書,「我來學習日語的,」
瀝水擦頭髮,「你可以去找高琪,」
言若誓死不從地搖頭,「會被這小子嘲笑的,」
「哦」,瀝水有點同情地點了點頭,半晌沒忍住,哈哈大笑,「你不知道你來和我學也會被我嘲笑的嗎,殊途同歸,哈哈哈哈哈,」
言若抽了抽嘴,黑線,
這段時間,言若已經能稍稍聽懂日常用語,但是還不能識全,瀝水把她學習日語的資料搬過來堆到他面前,「把這些都看完就會了,不會的再問我,」
日語的語法不像英語那樣分清楚主謂賓,所以基本上靠記例句,言若對面前危如高樓的書不為所動,認真翻了翻,抬眼,「記住這些就行了嘛,」
瀝水被這句話震懾住,獃獃地點了點頭,心裡納悶,他記東西不會變態到跟複製黏貼一樣簡單吧,
兩人一人佔據了桌子的一頭,言若偶爾會端著書問瀝水發音和意思,書本上已經密密麻麻做了紅色的筆記,言若學習的時候很好玩,手整整齊齊地疊在桌子上,腦袋埋得有點低,口中有時候會默念,斂了眉眼,攥著圓珠筆寫寫畫畫,認真得像一年級的小學生,
想來,外面那麼多傳聞,學業,事業都引人嫉妒地順利,那麼光彩鮮艷,那麼鋒芒畢露,但斂了眉眼,安靜下來,便又是一個新的言若,認真可愛,執著美好的,
瀝水此刻所見的言若,
高琪一臉神兮兮地進來,掃了一眼門外,掩了門,一副終於和大部隊會和的如獲釋重的樣子,
「怎麼了,」
高琪拉瀝水的手,可憐,「瀝水,我好像生病了,」
言若嫌棄地拉回瀝水的手,「生病幹嘛和瀝水說,婦科病,」
高琪愁眉莫展,幾番要開口又說不出來,最後破釜沉舟,「我好像得了相思病,我最近好想見到……」
瀝水順口接下,「Amy,」高琪一身高馬大的爺們一瞬間臉紅,扭捏著也不否認,
「我上班的時候老想著她笑的樣子,生氣的樣子,喝水的樣子,吃飯的樣子,總之,什麼都想,看見什麼都能聯想成她的樣子,瀝水,我有點恐懼,我真的生病了,」
言若翻書本,筆尖刷刷刷,「是發春,」
高琪不理他,可憐兮兮,
「你是喜歡上她了,喜歡就表白,」
高琪一副你在講鬼故事的驚悚樣子,連連擺手,「她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怕她不高興,」
「那你怎麼辦,不試試怎麼知道,這樣吧,你挑一天,買一束玫瑰,做一頓晚餐,點一根蠟燭,像電視劇裡面演的那樣,趁機表白,」
「你確定這樣她會喜歡,她不是……一般人,」
瀝水對高琪的質疑很不高興,「那也是女人,」
半晌,高琪破釜沉舟地點了點頭,添了視死如歸的悲壯,他不經意瞄到言若正在學習日語,於是笑得前俯後仰,「哈哈哈哈,你還在學習日語,」
言若勉強控制住青筋暴漲的手,
早上,天氣還很晴朗,碧空萬里,一兩朵白雲緩緩遷徙過城市的上空,陽光暖暖地籠罩在身上,像撒了一層金粉,
言若和瀝水一起走,這是難免的,畢竟都住在同一棟公寓里,瀝水每次下樓都能湊巧地碰見言若,於是自然一起坐地鐵來,
剛進研究所,秘書小姐喊住言若,「先生,有位小姐找你,」往她手的方向看去,昨天見到的金髮女郎婷婷站在那裡,綽約多姿,她朝言若一笑,頓生嫵媚,
言若轉頭想和瀝水說讓她先走,瀝水卻已經離去,只剩下一個背影,
他恍神,失笑,
「有初步線索了,」
金髮女郎抽出一張照片,
上午十點,研究所例行會議,瀝水進去的時候看見言若正在和一個同事說話,大多數人已經到場,只剩下言若左手邊的兩個位置,瀝水毫不猶豫地坐在了離言若比較遠的位置,言若微不可言地皺了皺眉,看過來,瀝水不動聲色,鎮定地打開手中的文件夾,
兩人之間坐進了上次陪言若熟悉研究所的那個女研究生,女研究生和他抱怨,「最近工作好辛苦啊,你看看我是不是有黑眼圈了,」
言若不自在地咳了咳,點頭稱是,「你們女生確實是挺辛苦的,」
女研究生轉向坐在身側的瀝水,湊上前,「瀝水,你也沒睡好吧,也有黑眼圈,」
瀝水陰測測地看了眼言若,恨恨咬牙,「為科學貢獻青春是應該的,」
哪知那女研究生不同意,「對女人來說哪有比青春更重要的東西,男人都膚淺的很,誰不願意站在自己身邊的女人永遠都是光彩奪目的,女人的肌膚脆弱的很,晚上要補水……」
說著轉頭,「是吧,言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