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痴人說夢

老爺子接下來跟沈秋招呼了一聲，就偷偷跑了出去。他七拐八拐的來到一處單個別墅里，看見他們家老三正孤零零地坐在一架望遠鏡前發獃。

老爺子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去，在他後腦勺上呼了一巴掌，「你個混賬東西！害得老子有孫子不能認！害得老子沒底氣說話！」

陸澤明被打得一愣，愧疚地叫道，「爸！」

陸澤明從小沒挨過打，被老太太和幾個姐姐給寵大的。老爺子也從來沒有動過他一根頭髮。他身上少有的傷口全是楚慕給抓出來，咬出來的。如今老爺子變得跟楚慕一樣，見他一回就打他一回。

「別叫我爸！看你幹得糟心事兒，你還有臉來找我。」老爺子掐著腰，喘著粗氣說，「你找我幹什麼？」他跟乖乖小孫子玩得好好的，被兒子一個電話給叫了過來，氣得吹鬍子瞪眼的。

「我就想問問慕慕他怎麼樣了？」他這幾個月一直守在這裡，就想知道楚慕過得好不好，孩子好不好，就想跟楚慕離得近一點兒。

老爺子一臉不情願地掏出手機，對著陸澤明施恩一般招招手說，「我偷偷拍了兩張照片，給你看看。」

陸澤明立即來了精神，湊過頭去看。他看著照片里的小傢伙，剛滿一個月，出生時他也守在病房外面，可是卻沒資格去抱抱這個孩子。

這時老爺子又問道，「景溪的案子結了沒？」

「還沒有。」說起景溪，陸澤明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警方又找到了新證據，還在調查中。」

「還找什麼新證據啊！撞了人，以命抵命，該直接拖出去槍斃！」老子吐沫橫飛地罵道，「你回去跟上頭通融通融，早點兒把案子給結了，判刑了事。」

陸澤明沉默著不說話，面色沉重無比。

老爺子見狀，生氣地吼他，「我說的話你聽見沒有？到這個時候你還向著景家那小子？你心裡到底有慕慕沒有！」

「不是這樣的……」陸澤明蒼白地辯解道，「警方查到的新證據顯示景溪撞的人可能不是楚慕的奶奶。因為她老人家當時在醫院的確診記錄是心肌梗塞過世的，身上沒有任何的擦傷和碰傷。」

老爺子停頓了一會兒，老眼瞪得圓圓的，反問道，「你現在來說這個有什麼用？就算這事兒跟景溪沒關係？慕慕這些年跟著你受的罪還少？你那天要是肯出庭，慕慕會被氣得吐血，會被景溪逼到絕路？我真想打死你個混賬東西！」

陸澤明不敢回想當時的畫面，整個人心疼到幾乎要窒息的感覺。

乾裂的嘴唇一開一合道，「我沒想到會這樣。景溪拿著錄音威脅我，要把錄音公布出去。我怕會毀了慕慕。」

那段錄音正是楚慕之前賭氣在電話里跟景溪曝光的：陸澤明在我家裡，我跟陸澤明睡了，睡過好幾年了，我噁心你們一輩子！

聽了自家老三的解釋，老爺子擺擺手，挺無力的感覺，「既然知道會毀了慕慕的前途，為什麼還要勉強孩子跟你在一起？還敢拿錢施壓？」

陸澤明再度噤聲不語。因為他剋制不住自己，他無法接受楚慕跟別人在一起。

老爺子皺了皺老臉，懶得再跟他多說，「小雷和小沈不會同意的。慕慕他還年輕，以後的機會和選擇還有很多。我們都希望孩子以後能正正經經挑個合心意的伴侶。你別再去打擾慕慕了。」

「可是我……」我愛楚慕啊。儘管了悟得太晚，但是他真的愛楚慕。或許從十年前抱起楚慕回家的那天，他就對楚慕有著異樣的感情。他只是懂得太晚了，而楚慕又太過縱容他，讓他最終釀成了無法挽救的大禍。

「別說了。老子第一個不同意，你給我儘早回國去。」老爺子不理他的解釋，抄著兩隻手轉過身，留了個背影給陸澤明。

陸澤明被罵得啞口無言，雙臂無力地垂在兩側，重重地嘆出一口氣。

老爺子也不是不心疼自家兒子，主要是他更心疼孫子。要是讓雷厲和沈秋知道他私下裡會見陸澤明，估計該不讓他進門了。

整個別墅里再度剩下陸澤明一個人。他在這裡已經住了幾個月。

楚慕跟他說不要再見面了，跟他說我好疼。

他一想起來就心酸得想落淚，他不敢去見楚慕，他怕楚慕疼。他想給楚慕幸福，想讓楚慕高興。可他唯一能夠做的就是離楚慕遠遠的，再也不能靠近。

放棄？卻也做不到。四年前他不確定自己是否愛楚慕時都固定又霸道的將小孩鎖在身邊。如今他確定了自己愛著楚慕，如何能做到放手？如果真的有放手的那一天，除非是楚慕親口對他說不愛了。

除非楚慕獲得了新的幸福，他才會心甘情願的放手，不然這一生，他們終究是要纏繞一輩子的。

「藤生樹死纏到死，樹生藤死死亦纏。」陸澤明坐在天台上，一個人默默地念著這句話，彷彿痴人說夢一般。他這幾個月來過得簡直生不如死。

而楚慕不見得比他過得好。

夜深人靜時，回想起十年來的種種，他總是會被噩夢驚醒，然後從床上直直地坐起來，一臉的木訥和嗆然。他下了床，赤著腳走到隔壁的嬰兒室。他的睡眠不好，所以沈秋把孩子單獨安置了一間屋子，晚上由雷厲和沈秋輪流陪著睡覺，白天時會交給保姆幫帶。

聽到腳步聲，沈秋睜開朦朧的睡眼，問道，「慕慕，怎麼這麼晚起來了？不是明天還要去工作室嗎？」

楚慕像是在夢遊一般，走到嬰兒床前，小心地抱起一個多月的小寶寶，突然間就淚流滿臉。

沈秋開了燈，望見眼前這一幕，半天沒能反應過來，這孩子到底是在夢遊，還是在夢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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