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難道不是嗎?」曾靜回瞪著他。「你開口閉口都是這房子,你心疼的怎麼不是錢?」
「當然不是!」韋顥又吼。「錢我有得是,又不差你這一筆!」
「好,不差我這一筆,那你把話說清楚,你心疼的不是錢,那是什麼?」曾靜眼裡閃過一抹光。
「我當然不心疼錢,我心疼的是……」韋顥的話吼到喉嚨口,卻頓地卡住。
兩人彼此沉默對峙著。
不心疼錢,還能心疼什麼?曾靜心想。
沉默。
一陣更長的沉默。
韋顥嚇到自己了。
他竟然開口吼說自己不心疼錢,那他心疼的是什麼?
還能是什麼?!
當那個答案在腦海里呼之欲出,韋顥猛地愣住了。
他不心疼錢,他心疼的是……
他心疼的竟然是……
這一段即將告終的關係。
他不想說再見。
一點也不。
他不想讓她走。
完全的、沒有一丁點兒的念頭,可以允許她離開。
他驀地發現,有太多莫名其妙、無法解釋的情緒,都是在她說要走之後,才充斥在自己的心裡。
他不想她走。
該死!
他真的……不想讓她走。
更讓他無法接受的是,不願讓她走背後的原因。
在他的腦海里,竟然浮現一個他想都沒想過的字眼——
天啊!
這怎麼、怎麼可能?!
那個字還在腦海里,都還沒成形,卻已經將他嚇了個臉色鐵青。
看著韋顥臉色突然轉變,曾靜沒有說話。
他的表情大受打擊,像是突然聽到一個可怕的消息,像是天要塌了,像是地要垮了,像是他的天地就要變色了。
以前的她,或許還會對他關心,猜想著他心情不好的原因,但是現在,他的心情已不再是她應該關心的事了。
於是,她始終保持沉默,也不再逼問他的答案,就這樣兩個人各有所思的在電梯里安靜著。
電梯門打開,當的一聲,卻讓韋顥嚇了一跳。
那像是一種倒數,倒數著她要離開他的時間。
就在那|秒,曾靜邁開腳步,往電梯外走去,準備結束兩人的對峙。
倏地——
在理智還沒有發揮作用之前,韋顥發現自己伸出手,緊緊握住她的手腕,下一秒,他往前一步,將她抱進懷裡。
「小靜……」他喊著她,連語氣里都透露出讓他自己驚訝的不舍。
曾靜怔然,來不及做出反應,就被他緊緊抱個滿懷,耳邊縈繞著他粗啞的低喊。
說不出是什麼感覺,但她卻能明顯感覺到,這是個很不一樣的擁抱。他的擁抱不帶一絲情慾,卻有著說不出的眷戀,將她緊擁著,雙臂緊得像是一輩子不想放開她。
熟悉的發香縈在鼻尖,帶著一種熟悉的眷戀,充斥著他的胸口。
突地,韋顥有些明白了。
事情似乎已經超出預期,這一次,他恐怕是讓自己陷入進退兩難的窘境。
「曾靜,別走。」沙啞的聲音竄出喉頭。
曾靜閉上了眼,堅定的心因為他的輕喚而動搖……不敢相信,就算已經下定了決心,他還是能如此輕易的影響她。
「這一次,你阻止不了我的。」曾靜逼著自己開口。沒理由讓自己這樣就屈服,她要告訴自己,她沒那麼愛他。
無言。
完全無法為自己說上一句話。
韋顥在最近的日子裡,一再發現自己的囿於言語,無法反駿她說出的每一句挑釁的話語,甚至是要阻止她離開的理由與原因。
「腦子灌了水泥了……」他忍不住低咒自己幾聲。
「就算我腦子灌滿水泥,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曾靜接話,以為他罵的是她。
不過她的確該罵,她不但腦子灌了水泥,還被下了咒,一種……到死都回不了神的魔咒。
緩慢,卻堅定的,曾靜推開他,掙出他的懷抱。
不該是她的,就不應留戀。她已經花了太多時間留在他的身邊,痛得自己幾乎喘不過氣,也該是時候放手了。
「韋顥,說再見吧。我的家再也不是你可以進來的地方。」她環起手臂,擺出備戰的姿勢。
今天,她絕不讓步。
看著她眼裡的堅決,韋顥知道她鐵了心,知道他真的該走了。
「好,我就走。」他也不再跟她爭什麼,但是才邁開一步,他卻又回過頭,望進她的眼,撂下一句話,「我們兩個還沒完!」
之後,他才終於旋身離開。
聽著他的那句話,曾靜笑了,眼淚卻也流了下來。
這個男人,連分手都要弄得這般不一樣嗎?
就她處理過的那些感情事件,她也不曾見他對哪些女人放不了手。
但他的決心在這個時候顯得很不合時宜,會讓兩人更加糾纏不清。
長長嘆了一口氣,曾靜想到汪弘致,那個明顯對她很有好感的男人。
用另一段感情做為脫身的工具,是她沒有辦法中的辦法。就拿汪弘致來當這段感情的封印吧。
把一切都封在自己的心裡,再也……再也不翻出來了。
忙碌的一天。
本來曾靜的工作就多,加上交接的細節必須交代清楚,她忙得不可開交,連午飯都只囫圇吞了幾口便當。
不過她一點兒也不埋怨,甚至覺得開心。至少這樣,她不會有其他的心思,去掛記不該掛記的事情。
他今天都沒搭理她,一句話也沒有。
她不知道過了一夜,他的心情是不是有了什麼樣的變化?
是不是在權衡計算之後,決定不再與她糾纏不清?
是不是不應該為了不甘心三個字,浪費他自己寶貴的時間?
無論如何,她猜想他是放手了。
也好。
昨天撂下的那句話,就算是夢一場吧。
時間來到六點,手機的鬧鐘響,曾靜想起來,她跟汪弘致有約。
她起身收拾東西,轉身往外走去,沒有注意到韋顥正拉開門,目送她消失在門的那一邊。
大手,在門把上緊握。
他薄唇緊閉,忍住了開口喊她的慾望,一雙眼卻還是無法自抑的跟隨著她。
他聽到了,聽到了她與汪弘致的約會。
為了避免在公司里對她咆哮,所以他今天沒有見她,就連她刻意叫助理秘書送文件進來簽核以避開他,他也沒找她的麻煩。
看著她走開,一步步走向另一個男人的身邊,他的心莫名的燒燙著,滾著一種混和了憤怒與疼痛的複雜感受。
他咬緊了牙,像是要把誰給撕裂,用盡了力氣,把自己留在原來的位置,握緊了門把,像是想把整座門給拆了。
他不能跟上去。
絕對不能跟上去。
下一秒,門關了——
韋顥發現,他並不在辦公室里,反倒正往電梯奔去……
開車來到他們約定的餐廳門口,韋顥知道搭捷運的曾靜絕對不會比他早到約定的地點。
找了個隱密的角落,韋顥把自己藏了起來。
他並不是偷窺狂,也不是想要監視什麼,他只是想……只是想……
他到底想怎麼樣?!
手指撫著太陽穴,韋顥覺得自己就要快爆炸了。
他怎麼會搞不清楚,自己像個白痴一樣來到這裡,究竟是為什麼!
「兩位這邊請。」侍者帶位到靠窗的角落,禮貌的招呼著。
韋顥回神,注意到曾靜跟汪弘致已經坐定位,剛好就在他旁邊隔著盆栽的位置,他甚至能清楚聽到他們的對話。
「昨天真的很失禮,那樣突然跑掉。」曾靜露出歉疚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