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番外

橫店。

寬大肅穆的宮殿中，年輕女演員穿著艷紅的舞衣，腳踩蓮步，水袖微揚，傾國傾城。

眾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過去。

顧廷卻卡的一聲，提醒道：「你是刺客，不是真的舞女，除了演好舞女的角色，你的眼神不能放鬆警惕，重來！」

他冷著一張臉，毫不留情。

年輕女演員差點被她罵哭。

因為已經是第五次了。

別的人都說不錯，唯獨顧廷嚴謹。

難怪都說他脾氣漸大，三年前拍了一部名為《河流》的電影，獲得金馬獎最佳導演獎，如此年輕得到那麼大的殊榮，不得不讓人感慨他的悟性，他的名氣越來越大，想與他合作的演員自然也越多。

這位年輕女演員名叫賈佳雪，是在天紀剛剛出道一年的明星，憑著首次出演的電影得到最佳女配角獎，前途無量，能跟顧廷合作當然滿懷欣喜，而且顧廷雖然早已與天紀解約，但並沒有鬧得不愉快，跟老總關係也不錯，算起來，還算是她師兄。

結果她現在才知道顧廷的冷酷。

又拍了三遍，才通過。

這時，顧廷的手機響了，他瞧一眼，走到角落裡去接電話，剎那間，竟是滿臉溫柔，輕聲細語，好像在哄著誰一樣。

賈佳雪目光追隨著他，看得都呆了，輕聲問男主角徐申喬：「顧導在跟誰打電話呀？」

徐申喬鄙視的看她一眼：「這還用問，肯定是他老婆！」

賈佳雪才想到左薇。

當年顧廷拍了《鄰居媽媽》，捧得左薇成為金馬影后，後來那三年，兩人一共合作了兩部電影，《河流》也是左薇當主角，不過那次沒有再次奪得最佳女主角獎，但卻成就了顧廷，後來，左薇就懷孕了。

消失在影視界，偶爾會在微博看到顧廷給她拍的照片。

因為懷孕，她胖了，沒有當初漂亮。

賈佳雪撇了撇嘴：「都結婚四五年了，還這麼好啊。」

明星間的婚姻，在她看來，一點兒不牢靠，就算有些喜歡秀恩愛的，私底下還不知道是不是兩人都在背著對方玩兒。

電話那頭，左薇歪在沙發上，摸著自己的肚子，跟顧廷說話：「今天媽媽燒了一碗黑魚湯，看著很好吃，可我沒胃口……」

她嘴裡的媽媽是左薇的母親李晉芳，聽說她懷孕，連忙從上海過來。

期間姜蘭也來看過，但她腿腳不方便，也不習慣北京的氣候，所以住了半個月又回去了，但她幾乎三天兩頭的打電話過來問候李晉芳跟左薇。

顧廷知道她在孕吐，很後悔拍了電影，其實他們一直在備孕，可不知道怎麼搞的，沒懷上，左薇看他閑得難受，便讓他繼續工作，結果就在這時候，偏偏懷上了。怎麼辦呢，他已經都準備好了，不可能往後拖。

幸好只要三個月左右。

「那你吃點別的，你不是喜歡鄭寶珊做得西式牛排嗎，請她過來……」

鄭寶珊現在已經不做保姆了，去當了餐廳大廚，但跟他們關係很好，還是經常來往的。

「也不想吃。」左薇搖搖頭。

「小籠包？」

「不要。」

顧廷繼續耐心道：「實在不想吃別勉強，稍微餓會兒沒事的。」

左薇輕輕發出一聲嘆息：「你去橫店才半個月。」

還有兩個多月才回家。

顧廷柔聲道：「你在家看看電視什麼的，一會兒就過去了，對了，你現在肚子不大，要不要回上海待段時間？」

「算了，媽媽說很危險的，連上街都不準。」

左薇知道他也忙：「你還得拍戲呢，我掛了，我只是突然想跟你說說話。」

「我知道，我電話24小時開著。」可這半個月里，她一共才打了兩次電話，基本都是他休息時間主動打過去，他知道孕婦懷孕時，情緒不太穩定，但是她很體貼很少打攪他，這麼一想，他越發愧疚。

李晉芳見女兒打完電話，把魚湯放在桌上：「一會兒有胃口了再吃。」

左薇點點頭。

看她滿臉惆悵，李晉芳笑道：「想顧廷了？」

「嗯。」

不舒服的時候特別想他。

「女人懷孩子時都這樣，好像整天很委屈似的。」李晉芳坐到她身邊，摸摸她的長頭髮，「幸好女婿對你好，我這回來看，更放心了。」

「怎麼好了，好就不去拍電影了。」左薇哼了一聲。

李晉芳笑起來：「你這孩子又不講道理，明明是你催著他去的，去了，你又胡說。」

左薇供在她懷裡：「我只跟你說。」

她在顧廷面前還是很賢惠的，並不想影響他的事業。

夫妻做久了，才知道，除了天天黏糊在一起，就得互相包容，理解。

李晉芳笑道：「這樣才對，女婿也更喜歡你，其實他本來也很不錯了，你瞧瞧，每天都打電話來，那時候，你爸爸都做不到的。」

到底是因為原生家庭受過傷的孩子，果然對現在的小家很看重。

母女兩個說了會兒，左薇帶著豆包去前面的庭院散步。

她懷孕之後，顧廷就跟她搬回以前的別墅了，說這裡地方更大，不用出門散步，在自己家裡就行，而且安靜，另外，假使雙方父母過來，也住得寬敞些，她當然同意，住在這兒也確實覺得好極了。

以後孩子出生，可以跟豆包一起在這裡跑，跟他爸爸打棒球。

前面還有個游泳池，他們能一起游泳。

想到將來，她嘴角翹了起來。

晚上，胃口又好點，終於喝下一碗魚湯，她看了會兒電視就去睡覺了。

結果夢裡，好像有人抱住她，感覺那麼熟悉，溫柔的，深情的……好像海浪一樣，包裹住她的全身，她睜開眼睛，驚訝的回頭一看，發現是顧廷回來了，正躺在他身邊，他的手摟著她的腰。

她以為在做夢，揉了揉眼睛。

「別揉了，是我。」他湊上去，親親她的嘴唇。

這樣悅耳的聲音，當然是他。

左薇驚喜道：「你怎麼在這兒，你不該在橫店嗎？」

「你不知道，世上有飛機這種東西？」顧廷笑著道，「我拍完戲坐了最近一班回來的，明天還趕回去。」

「你瘋了！」左薇叫道，「這樣不累？」

「我怕你太想我。」

黑暗的房間里，那句話好像在回蕩。

左薇聽得心都麻了，渾身直起雞皮疙瘩，輕輕一掐他胳膊：「你太肉麻了。」

顧廷笑：「不喜歡？」

「喜歡。」她撲到他懷裡，眼睛一下子紅了，「我是想你，不想吃飯的時候，就想你抱著喂我吃，不舒服的時候，想你給我揉揉……可你離得那麼遠，我又不想媽媽擔心，只能忍著。」

說著竟哭了，眼淚一串串落下來。

他連忙給她擦拭：「是我不好，早知道我不拍了，要不等你生了我再繼續拍。」

「胡說，人都請好了，一天都要一份工錢的，咱們不能這樣浪費。」她認真道。

他噗嗤笑起來：「你不是很想我嘛。」

「你來見過我，已經好了。」她仰著小腦袋，「再親親我。」

他擁著她，用力吻她。

兩個人交纏在一起，享受這難得的親密。

好一會兒，才分開。

顧廷抱著她柔軟的身體，已經心猿意馬。

感覺到他身體變化，左薇忙道：「不行的，很危險。」

「哦……」他聲音黯啞，又心想，也許幸好拍戲呢，不然整天對著她，又不能那什麼，也很煎熬。

「你拍戲順利嗎？」左薇蹭蹭他的臉問。

「還行。」

「那什麼賈佳雪，有我演得好嗎？」

顧廷噗嗤一聲。

小醋罈子又在放醋了。

當初她懷孕，最介意的就是別人代替她的位置，果然仍沒忘了。

「當然沒你拍的好。」顧廷討她歡心，「今天有幕戲拍了八次才通過，要是你，最多兩三次。」

左薇滿足了。

兩個人抱著睡覺。

第二天，李晉芳看到顧廷，嚇一跳，因為顧廷回來的很晚，那時候她已經去睡了，沒想到……

她笑得眼睛都眯起來。

丈母娘越看女婿越喜歡。

「媽媽，他馬上就要走的。」左薇吩咐保姆去盛飯。

「啊，這麼快！」李晉芳道，「不多待兩天？」

「不了，那邊還忙，我是擔心薇薇。」

「哎呀，薇薇好得很，你既然忙，就不要來回走了，小心累到。」李晉芳叮囑，「有我照顧薇薇，你放心，下回可千萬別這樣，反正不是拍三個月嘛，工作重要。」

瞧瞧，多疼女婿。

連浪漫都不給玩。

顧廷感謝道：「都虧得您，媽媽總打電話給我，說我有福氣娶了薇薇，還有個這樣好的岳母。」

李晉芳好像吃了糖一樣，滿心高興。

飯菜端上來。

顧廷捧著餵給左薇吃。

當著媽媽的臉，左薇滿臉通紅：「不要你喂，我自己能吃。」

顧廷道：「不是昨天還念叨的嗎？」

這下左薇臉更紅了。

李晉芳直笑，又怕女兒害羞，找借口走開。

左薇打顧廷：「下次不許在我媽媽面前肉麻！」

「媽媽只會更高興，好不好？」看到女婿這麼寵女兒，這是天下媽媽的心愿。

左薇無語。

但趁著媽媽不在，還是乖乖給他餵了一頓。

兩個人依依惜別。

因為顧廷來看過她，她一下心情好很多，時間也好像變得不是那麼難熬了。

很快，顧廷就拍完了電影，專心在家陪她。

偶爾有什麼應酬，除非很重要的，都會推掉。

這天，左薇終於要生孩子了。

顧廷送她到產房，她死死抓著他的手。

看她嚇成這樣，他柔聲道：「我一直陪著你，你別怕，現在醫術這麼發達，生孩子不算個事兒……不過我看還是剖腹產吧……」

「那樣對孩子不好。」左薇搖搖頭，她懷了十個月，對孩子很有感情，天天跟他說話，怎麼也不肯傷到他的，能順產當然順產了，她現在還年輕，不是高齡產婦，身體也健康，醫生都是說順產好。

顧廷心疼，真恨不得代替她生。

雖然左薇已經二十九歲了，可看起來仍像個大學生，一點不顯老。

他想到她一會兒要經歷這種過程，手也不由緊緊握住了她：「我陪你生。」

「不要……」左薇想起有個新聞，男人看著女人生孩子後來產生心理陰影，她用力搖頭，「不行不行，你在外面就好了……」可見顧廷一副堅持的樣子，她忍不住叫道，「我要進來看，我跟你沒完！」

李晉芳這方面也是傳統思想：「你還是別進去了。」

顧廷只得答應。

左薇很快就要生了，他被請到外面。

除了李晉芳，張培雲也來了，而張立坤，前年剛剛結婚，跟他老婆去了外國給張家發展事業，便沒有告訴他，怕來回一趟太麻煩。至於姜蘭，她身體不太舒服，姜承望打電話過來，說等稍微好些了，他們再陪著一起過來。

老兩口安靜的坐著等，只有顧廷焦躁的來回走。

張培雲笑道：「你太緊張了！」

顧廷有點不好意思，坐下來：「沒經歷過。」

張培雲道：「等著就好，等薇薇生下孩子了，你好好對待她。」

「這話說得的，他一直對薇薇都很好。」

「也是，也是。」張培雲笑起來。

可顧廷哪裡能那麼平靜，只覺心煩氣躁，什麼都不能做，時間慢的好像度日如年，也不知過了多久，才見到護士招呼他們：「左小姐生好了，是個兒子，恭喜恭喜，你們快些進來。」

三個人急忙忙進去。

顧廷看到左薇滿臉大汗，臉又雪白，心疼得都抽了，握住她的手道：「薇薇，很疼吧？」

她哭起來：「嗯，現在還在疼。」

他著急，忙著問醫生護士怎麼辦。

聽說還得休息一陣子，顧廷安慰左薇：「沒事的，等傷口好了就不疼了，孩子……」他把孩子抱給她看，「有七斤呢。」

孩子小小的，紅紅的皮膚，皺巴巴。

左薇卻覺一顆心都軟了：「真可愛啊，好小，像豆包……」

顧廷嘴角抽了抽：「別亂取名字。」

狗叫豆包，人怎麼能叫豆包呢！

「那叫什麼？」

「叫顧延格。」

「嚴格？」左薇噗嗤笑起來，「外面都說你脾氣大呢，你還把兒子叫嚴格。」

「沒文化，是延續的延。」顧廷捏她臉，「我想了好久了，咱們的兒子得延續咱們美好的品格啊。」

「好，這名字不錯。」張培雲誇獎，「就叫這個。」

大名立刻被定下來了。

左薇瞧著兒子：「小名叫毛毛好嗎？你瞧他頭髮多濃密。」

顧廷想死的不行：「我那時把豆包叫毛毛！」

「那叫大白。」

「……不需撿現成的。」

左薇叫道：「媽媽，你看他什麼都不準。」

病房裡的護士們聽到都笑起來。

看來左小姐在家裡很會撒嬌，難怪顧廷那麼疼她，瞧著這一對明星夫妻，大家都生出羨慕之心。

後來定小名為：「小延。」

差點被她叫成格格，顧廷抹了一把汗。

左薇在醫院裡住了幾天就回家了。

一個月後，姜蘭跟姜承望夫婦從蘇州趕來。

兒媳婦生了兒子，姜蘭萬分歡喜，包了好大一份紅包。

左薇抱著小延出去跟顧廷散步的時候，得意的道：「你猜媽媽給了我多少？」

顧廷哼了聲：「還不是我的錢！」

每年他都給姜蘭很多生活費，但是每年逢年過節，姜蘭給左薇很多禮物，但是給他這個兒子呢，簡直不能比。

看他吃醋的樣子，左薇笑道：「你媽媽最喜歡我。」

顧廷反擊：「你媽媽也最喜歡我。」

左薇無語。

時至春季，庭院里花木茂盛，兩人走到開滿薔薇花的柵欄旁，顧廷摘了一朵給她插頭上，左薇伸手摸了摸，嫣然一笑：「好看嗎？」

圓嘟嘟的臉，實在是……不過挺可愛。

顧廷點點頭，給她另外一邊也插一朵。

左薇叫道：「那像花痴了。」

「給小延。」她把花朵夾在兒子耳朵上。

小延什麼都不懂，抬起頭眨巴著眼睛瞧他們。

左薇笑道：「長大了也不知像誰呢。」

「不管像誰都好看。」顧廷頗為驕傲。

誰讓兩個人顏值高呢，粉絲們戲言他們是演藝圈最登對，最讓人想添屏的夫妻。

左薇深有同感，把頭靠在他肩膀上，顧廷把孩子接過來抱，一隻手摟著她的腰，三個人走得極慢，花香滿園，微風輕送。

「都想睡了。」她幸福的發困。

半闔著眼帘。

顧廷低頭親她一下：「再走半圈正好到家。」

她低聲道：「又好想一直走不到，咱們就這樣一直走啊走，多好，不想咱們老，也不想小延突然長大了，離開咱們，」她看向前方，父母都在屋裡，突然有些傷感，「……也不想爸爸媽媽老了，離開咱們……」

「說什麼傻話。」他摸摸她腦袋，「你走得過時間嗎，老就老了，誰都會老的，誰也都會離開。」

左薇眼睛一紅。

他喟嘆一聲，柔聲道：「但我不離開你，咱們一起變老，你自己不是說過的嗎，怎麼突然害怕了？」

「可能覺得日子過得太好了。」有時候好像在做夢，她事業有了，丈夫有了，孩子也有了，人生一帆風順。

顧廷笑：「這是恩賜，薇薇，你得好好享受。」

他也一樣。

活在當下，不要為以前傷感，不要害怕未來。

只要他們現在在一起就夠了，向著理想，毫不顧忌的往前走。

他的笑容就像陽光，左薇投入他懷裡：「等我減完肥，咱們再一起拍電影！」

「好。」他低頭親吻她的唇，又親親自己的兒子。

兩個人抱著孩子，再次往回走去。

那裡，有愛著他們的家人。

同聚一堂，世間幸福，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