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才藝

「洛將軍之女洛萱小姐到！」已有宮中太監把我的名字報上，這時有宮女上前行禮：「洛小姐安好！六皇子命奴婢蓮兒在此侍奉各位小姐。小姐您請前面稍坐片刻，六皇子正與皇上議事要晚些過來。」

「有勞蓮兒姑娘了！」我跟著走到石桌前。這蓮兒十七八歲的樣子，一看就是個機靈的人，在宮女中應該也是個管事的了，所以我對她也很客氣。我剛坐下，她已命人奉了茶，是我最喜歡的「碧螺春」，看來他們也早已把每個人的喜好了解得一清二楚。

苑中已經有兩位小姐比我先到，其中一位稚氣未脫，穿一身鵝黃色的衣衫，頭上插一隻碧綠的鳳頭簪，眉目間跟大嫂有幾分相似，應該就是林雨涓了，而另一位身材高挑，一系粉色裙裝，面容姣好，典雅大方，雖然年紀不大卻有一份成熟的氣韻，不用說肯定是林芳如，我趕緊上前打招呼：「兩位妹妹好！」她們也正走向我，林芳如微笑著向我回了禮問了好。倒是雨涓，不知是因為大嫂還是本身性格直爽的關係，一上來就跟我特別親近，拉著我的手說：「原來你就是洛姐姐，你的髮髻我從來沒看到過，好美啊！」

我看到林芳如的眼中也流露出羨慕之色，看來今天的髮型做對了。

「妹妹你今天的發簪也很好看啊！」我笑著道。

「真的？這可是我自己選的。」說話間還是流露出小孩子的心性，畢竟才剛十五歲！

正說笑著，一抹紅色的身影閃了進來，沒用轎子，直接走過來的不用想便是住在宮中的劉艷秀，看她長得跟她哥哥正好相反，身材嬌小，苗條，卻獨獨梳了個大髮髻，這應該是這時代最流行的了吧。髮髻上簪了不少花，倒讓我想到了清朝的旗頭。人都已經進來了，太監才反應過來：「劉，劉小姐到！」蓮兒也忙要上前招呼，她卻揮揮手：「不用管我，我倒要看看六哥哥今天都請了些什麼人來。」這樣目中無人的打量著我們三個，一看就是被嬌縱慣了的。「劉小姐好！」我們三人都上前施了禮，她卻只說了一句：「不過如此嘛！」

這時又有轎子到了，看到下轎之人，劉艷秀卻早就沖了過去：「周姐姐，你可來了。我都等你很久了。」見來人也是紅色裙子，連髮髻也跟劉艷秀的一樣。這人身材比李芳如還要高挑，比例勻稱，髻上只簪一支新開的牡丹花，手中抱一把琵琶。正是「雲髻峨峨，修眉聯娟。丹唇外朗，皓齒內鮮，明眸善睞，靨輔承權。瑰姿艷逸，儀靜體閑。」有如此雍容華貴之貌的，必是將來的大周後周薔了。原來這劉艷秀跟她是熟識的，怪不得把她的裝扮學了個十足十。只不過同一裝扮在不同人身上，效果可是完全不一樣！這劉小姐看來是不懂這個道理了。

「周司徒之女，周薔周薇小姐到！」

周薇？顯然眾人都不知另一位周小姐也受邀請。這時才發現從另一頂轎中走出一個不滿十歲的小女孩。一身綠色衣衫，梳著兩個抓髻，眼睛大大，彷彿會說話般，一看就是個小美人。

「艷秀妹妹好，各位妹妹好！小妹頑皮，非要跟我一起過來，各位見笑了。」舉止得體，這周薔在我心中印象分更高了。大家互相見過禮，還未坐下，又有人到了，這次就是姍姍來遲的歐陽大小姐——歐陽珊！她今天穿一條不常見的湖藍色裙子，這顏色配上她那嬌怯的神態可真是相得益彰。走路的步子是那麼輕柔，倒讓我想到了「弱柳扶風」四字用在她身上最合適不過了。說話的聲音也是低低的：「各位姐姐妹妹們好，我來遲了！」看到我又流露出一臉關切：「萱姐姐，半年沒見，前月聽說你受傷了，現在好了嗎？」我拉住她的手坐到我身邊，「妹妹有心了，小傷早就好了。」

「萱姐姐受過傷？家姐怎麼都沒告訴我？」坐在我右邊的雨涓插了話。大嫂這段時間因為府上事多，都沒回娘家過，自然是不會告訴她我的事了。這兩人的話倒是引來眾人一陣關心問候，我也只好一一道謝。

「小姐，今天詞友會的勝出者必在您和周大小姐之間。」一直跟在我身後的回雪，估計這段時間一直在觀察各家小姐了，這時趁別人不注意在我耳邊輕聲地說道。

「你這丫頭，別亂說話，替你家小姐招惹是非。」我已經明顯的感覺到了那劉艷秀的敵意，這個時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畢竟是在宮中。

不過說到詞友會，受邀的人都到齊了，而主人家卻還未現身。真是沒有時間觀念！我心想著。算了，誰讓人家是六皇子呢！

都說三個女人一台戲，今天這裡坐了小姐丫環這麼多女人，應該也會好戲連連吧。果不其然，以主人身份自居的劉大小姐這時發話了：「既然六哥哥還沒來，我們不妨先做點別的，聽說各位姐妹都是身懷絕技，我倒是想看看是不是真得那麼厲害。」

真是火藥味十足啊，不過她針對的應該是除了周薔的其他人，因為周小姐可是她的自己人，只聽她語帶崇拜的對周薔說：「周姐姐，你的琵琶彈得無人能比，不如就先給大家談一曲吧？」顯然她是想讓周薔給其他人一個下馬威。畢竟在此處最懂音律的非周薔沒屬。

這周薔倒也不推辭，顯然是早有準備，不過她說話可謙虛多了：「既然是姐妹們在一起玩樂，那做姐姐的我就先拋磚引玉了。」她抱起琵琶略一沉思，一曲《出塞曲》便從指尖流出。

這支曲子喜歡古典音樂的我已經聽過不下20遍，這一次，讓我第一次領略到了曲子的神韻。心隨著去曲子的起伏而起伏，彷彿自己就是那出塞的昭君，那北國的寒風似乎正吹在我的臉上。曲子彈完了，我還兀自沉浸在曲中。直到別人都在拍手鼓掌，而周薔也說了句：「周薔獻醜了。」我才回過神來。

「洛小姐沒有叫好，是不是因為周姐姐的琵琶彈得不如你？不如你也來奏上一曲讓我們好一飽耳福。」這劉艷秀，不知怎的就跟我過不去。是個人都看得出我是被琵琶曲所吸引，一時忘情才沒有鼓掌。

「萱姐姐最擅的是琴，上次中秋的一曲高山流水簡直是餘音繞梁啊！」這個歐陽珊，真是唯恐天下不亂，我會彈什麼琴，我這冒牌的洛小姐，在現代只學了幾年的鋼琴而已，這古琴可是從來沒碰過。可是看她那樣子，估計也是因為劉艷秀表現得太囂張了，她想幫我挽回面子。她這樣一說，其他人也來了興緻，都過來攛掇我彈上一曲。到現在我也只能盡量找借口推脫：「萱萱的琴技與周姐姐的琵琶相比簡直是不能入耳，再說自打受傷后，我已經許久沒彈，手都生疏了，而且今天也未帶琴來。」這麼多理由，應該饒過我了吧。

「萱姐姐，我帶了琴來，你就用我的」。這個雨涓，這時也來湊熱鬧，真是老天也要我出醜。看來今天是避無可避了。

說話間，雨涓已喚丫環把她的一把古琴拿了來。幸好我靈機一動：「雨涓妹妹琴不離手，必然是精於此道，況且哪有琴的主人不先彈一曲的道理？」大家也覺得此話有理，所以就由雨涓先奏一曲，再輪到我。這雨涓別看年紀小，在琴上的造詣卻也不俗，指法嫻熟，揮灑間如行雲流水。可是現在的我如熱鍋螞蟻，無心聽曲，只是目不轉睛的盯著雨涓的指法，只希望能在這一曲之間看出個所以然來。還好這琴彈起來也不複雜，對於學過鋼琴的我來說，要彈個簡單的曲子，最好還是他們沒聽過的，應該可以矇混過關吧。

雨涓一曲彈完，大家又說了些讚美之辭，這時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了我。只能趕鴨子上架了，我先撥了一下琴弦調了一下音。「1，2，3，4，5，5，6，7」摸准了調子，就隨心所欲地彈起了《笑傲江湖之曲》，反正她們也沒人聽過，不應擔心出錯，隨即就更加隨性。一曲彈完，連自己都無法相信，竟然會如此流暢。再看她們，也許從來都沒有聽過這首曲子，所以人人臉上都有驚訝之色。

「萱姐姐何時做的新曲，與你以前的風格大不相同呢！不過這曲子真是好聽，我是女子，聽得都豪情萬丈啊！」這番話從嬌滴滴的歐陽珊口中講出，不免有些可笑，不過連她都聽出了曲中的意義，精通音律的周薔自是也能聽出，不知有沒有露出馬腳，我可是在班門弄斧啊。偷眼向她望去，她的臉上也是讚許之意，看來過關了！我長舒了一口氣道：「是我最近所做之曲，今天可是頭一遭彈，還請姐妹們指教一二。」

「萱妹妹不僅琴彈得好，曲做得更妙，以後我們可要多切磋切磋。」周薔都這麼說了，其他人都跟著說好，連劉艷秀都沒有再說無禮之語。

接下來，眾人可能是受了感染，都忘了此行的目的是賦詞，也忘了主人六皇子，而是自娛自樂，變成了個人的才藝展示了。看來今天來的果真是個個身懷絕技，有備而來。李芳如現場做了一幅百花爭艷圖，猶如把牡丹園中各色牡丹直接映在了畫卷之上，栩栩如生，連蝴蝶都要分不出真假了。歐燕珊的一支瑤池仙子舞，藍衣飄飄，真如九天仙子下凡。連那劉艷秀也寫了一幅字，那筆法很是嫻熟，倒讓我刮目相看。看來也是頗下了功夫的。

看她們各顯身手，一來自己也確實沒什麼可展示，二來也覺得很是無趣，我也樂得在旁邊清閑，喝我喜歡的碧螺春。只不過有人可看不慣我這麼清閑，這不又給我出難題來了：「洛小姐，聽說你是琴棋書畫無一不通，曲子彈得那麼好，歌應該唱得也不錯吧？今天為大家一展歌喉如何？」

劉艷秀果然是在針對我。因為剛聽到她說，我身後的回雪已經扯了扯我的衣袖，示意我趕緊推辭。看來洛小姐最不擅長的就是歌唱一項，而這劉艷秀也應該打聽清楚了，無非是想讓我在眾人面前出醜罷了。看到身邊的歐陽珊也在替我著急，顯然她也顧慮到了這一點。

唱歌，這可是我的強項，在現代我是經常和朋友去K歌，而且在校大學生歌唱比賽中還拿了獎呢！這次某人的如意算盤打錯了！我想也沒想，一首陳慧嫻的《飄雪》脫口而出，粵語的看你們聽不聽得懂，我還沒唱英文的呢！因為心中有氣，被人莫名其妙的打擾清閑，所以就故意選了這樣一首，最好是都聽不懂才好！不過我很快發現她們竟然都聽得懂粵語，沒想到古代人對方言的理解力這麼好。不過我唱完看她們露出的表情就知道，她們又因我的歌與眾不同而吃驚了。那劉艷秀更是嘴巴長得老大，用一付不可置信的表情看著我。

這時一陣掌聲伴著叫好的聲音，打破了短暫的寧靜。園中不知何時多了三個人，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50多歲的男子，面容慈祥，眼神中又帶著幾分威嚴，身穿明黃的袍子，綉著團龍，不用說就是當今皇上李璟了，他旁邊是一位看起來40多歲的美婦，衣著華貴，儀態優雅，自然是劉皇后。緊跟在他們後面的一襲白衣，風度翩翩，器宇不凡的不是六皇子還會有誰？他眉目間雖然少了大哥洛風的英武之氣，卻比大哥多了份儒雅，雖沒有郭榮那般眼神中充滿睿智，卻比他多了幾分瀟洒。

「參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后千歲千千歲，六皇子殿下千歲千千歲！」一堆人趕忙上前施禮，我也跟在眾人的後面俯身行禮。

「平身，各位小姐興緻正濃，朕打擾到你們了！」皇帝笑道，「剛才唱歌的是哪一位啊？」本來我不想引人注意，所以躲在眾人後面，沒想到第一個就被點了名，只好上前一步再次行禮道：「臣女洛萱，讓皇上見笑了。」

「想不到洛勇生了個如此聰慧的女兒，適才朕聽你所唱之曲甚為特別，可是你自己所做？」雖然是欺君，可現在也只能硬著頭皮認了，不然他要問起我從何處學來，我更加不知如何回答了。「回皇上，是臣女隨興而做，難登大雅之堂。」

「朕覺得此歌倒別有一番韻味，從嘉你認為呢？」他轉向身邊的六皇子道。

「父皇講的極是，兒臣也覺得此歌非一般之曲，敢問洛小姐可為此歌取了名字？」他的眼神中難掩驚喜之色。

「回殿下，此歌名曰飄雪」我趕緊回話。看他那樣子，應該是想起了去年仲秋的偶遇了吧，不過我可是第一次見他。

這時劉艷秀已經走到了前面：「六哥哥你不守時，怎麼這麼晚了才來，讓我和周姐姐好等。」似乎在等的可不止兩個人！

「不怪你六哥，是哀家和皇上在與他談正事，故而遲了。」說話的是劉皇后，語氣極為寵溺。

「那就罰從嘉先為大家賦詞一首如何？現在大好春光，就以此為題。」看來這皇帝今天是來此湊興的。

李煜，不愧是大詞人，略一沉思就念了出來：

閑夢遠，南國正芳春。船上管弦江面淥，滿城飛絮滾輕塵，忙殺看花人！

「好一個忙殺看花人！」皇帝第一個開口稱讚其他人就只能隨聲附和了。原來這首望江南的上闕是這個時候做的，我還以後都是他在亡國后的思念家鄉所做呢！我正想著，只聽李煜說道：「聽聞洛小姐長於詩詞，也來做一首如何？」

今天是怎麼啦，連他也來針對我，他看我的眼神也是怪怪的，不會是和表妹串通好了整人的吧？我哪會做詞啊，別人的倒是背了不少，看來今天要將抄襲進行到底了。宋詞，不行！離這個時代太近了，弄不好會穿幫。對了不是還有位納蘭性德嘛，他也是我喜歡的詞人之一，最大的好處是清代的，時代夠久遠。不會有人把一女子的隨性之做流傳到八百年後吧。我想到了納蘭的一首詠新柳的詞，寫的剛好是陽春二月柳樹新發芽的時間，也剛好與題相符，於是就吟了出來：

嬌軟不勝垂，瘦怯那禁舞。多事年年二月風，翦出鵝黃縷。

因為下闕有蘇小小的典故，所以略去未念，反正李煜也只念了個上闕。皇帝自是又誇獎了一番。

緊接著後面的各位小姐們也都做出了她們的詞，她們秀的可是真功夫，我不禁感嘆，為自己的抄襲而臉紅，真是自愧不如。每人吟完，皇帝都要評價一番，有時也讓六皇子來評說。這真正的詞友會，反倒是因為李煜的遲到，並沒有賦幾首詞就已經到了用餐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