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失憶
命運，在這裡轉了個彎。
誰也猜測不到，前方給你致命一擊的會是什麼。
所以……
當接到C市的電話時，他猝不及防，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
「給我準備車，馬上去現場！」他吩咐唐明，說話聲都在顫抖。
唐明不敢多言，趕緊備車。
沒有拐杖，沒有輪椅，容珩的動作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快過。
他坐進車裡，唐明迅速的發動車子，駛出公司。
容珩的手機，不斷的在響。
車禍，懸崖——
好一個懸崖……
以最快的現場到達現場，眼前圍了里三圈外三圈的人。
現場，人聲鼎沸，聚滿了人。
紅條幅拉開，將圍觀群眾隔離在圈外。
警局的人，手忙腳亂……
「到底怎麼回事？！」容珩已經無法忍耐，衝過去一把揪住警局負責人-大聲咆哮。
臉色陰沉，渾身都透著讓人恐懼的暴戾和殺氣。
這幾天一直在討好喬汐，原本終於有了線索，竟然突然出了這麼大的事情。
客車和卡車相撞，雙雙摔下懸崖！
「容……容先生，您先冷靜一點！」負責人顯然被他恐怖的樣子驚了一下。
容珩那雙發紅的眼，彷彿要將人生吞活剝了似地，讓他心驚。
「是卡車的責任，兩輛車雙雙掉下懸崖……我們已經有專業隊下去救人了，我相信很快會……」
容珩已經沒有心思去聽，像頭髮狂的雄獅，直接將他甩開一米遠。
唐明急急忙忙跑過來，臉色也很難看，「容董，和搜救那邊打過招呼了，可以過去參加搜救工作。」
容珩沒有說話，只是略一點頭，神情肅殺而恐怖。
逼著自己壓下心頭的恐慌和不安，逼著自己冷靜，逼著自己不去想最壞的可能。
腿一寸一寸的痛，每走一步，便好像踩在尖細的鐵針上……
他僵直著身子，一步一步走下懸崖，任風吹動著衣袂。
唐明想上去勸幾句，但終究只是搖搖頭，沒有上去。
轟轟隆隆的機械聲，伴著遇難家屬的哭泣聲，前所未有的凄厲，森寒。
懸崖之下，深不見底，即使被射燈照著，依然那樣黑沉，彷彿地獄一般陰森，吞噬人命……
容珩不敢去想象，落在這樣的深遠下，會有多痛苦。
他只是死死扣著身上的鋼絲，蒼白的骨節綳得咔咔響。
……
「這裡有個孩子！快，把他救上來！」突然，一聲叫喊讓氣氛沉窒的搜救隊伍，頓時炸開了鍋。
「天啦，真是謝天謝地，被掛在一棵樹上！」
「快點，快點……」
……
容珩和唐明對視一眼，下一秒，他如疾風一樣奔了過去。
撥開人群，那張被凍得青紫的稚氣小臉，讓他強裝的冷靜一下子就崩潰了。
「cookie……」聲線抖得不可思議。
他胡亂的脫身上的衣服，將一身冰冷的孩子裹住。
孩子已經奄奄一息，小臉浮腫，泛著烏青。
容珩覺得自己的心，此刻像麻花一樣，被人扭成了一團。
「先生，麻煩您先冷靜點，孩子必須馬上進行急救。」有人在旁提醒。
已經失去冷靜的容珩，此刻也不敢怠慢，把孩子交到醫護人員手上，怕孩子害怕，他不斷的在孩子耳邊呢喃什麼。
孩子總算見到了蹤影，可是，他的心卻擰得更緊了。
喬汐……喬汐呢？！
為什麼沒見到她！！
他覺得自己要瘋了，孩子需要馬上上岸接受最全面的急診，而搜救這邊，他亦不敢走開……
他怕，她若是搜救上來，見不到他，會不會害怕？
「容董，孩子那兒現在需要你，這邊我在這看著，有什麼消息一定第一時間給您彙報。」唐明知道他的難處。
容珩眸光比夜還沉，他略微思索了下，當機立斷的點頭。
又重重的看一眼唐明，才轉身隨著醫護人員上了飛機。
最近的新聞，在這個城市鬧得沸沸揚揚……
「容董，到現在還沒有喬小姐的消息，兩輛車都墜毀，可能……」第一天，堅守陣地的唐明，給守在醫院裡的容珩帶來這樣的消息。
「還是沒有喬小姐的消息……」
第二天，第三天，甚至第三十天，依舊是這個消息。
煥滿城喧囂的新聞，漸漸也落下帷幕。
唯獨只有那份深切的思念，像千蟲百蟻一般，不斷的啃噬著記掛著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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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陌生的城市。
喬汐睜開眼的時候，周圍，一片蒼涼的白。
她覺得渾身每一個細胞都泛著疼，四肢百骸更是像灌了鉛一樣，讓她連動一下都難。
尤其是腦部……
那種撕裂般的痛，讓她幾乎無法招架。
醫生、護士，進進出出來給她檢查，治療。
她睜著空洞的大眼，木然望著每一個生疏的面孔……
直到，所有的人都走了，她的視線還是獃滯的，沒有焦距……
腦海中……一片空白……
沒有一張熟悉的臉孔，沒有一個熟悉的名字，更甚至……她自己是一張什麼樣的臉，她都不知道……
一種漫天蓋地的恐慌，像張透不過氣的網猛然將她罩住。
她瑟縮了下身子，盯著蒼白的天花板，看了很久很久……
久到，醫生再一次推門進來。
「小姐，請您儘快聯繫您的家人來交住院費。第一天的檢查費送你來的好心人替你付了，但之後幾天都沒人來交過。」
家人？
她的眸子，總算有了淡淡的漣漪，卻依舊那樣迷茫，像個無措的孩子一般讓人憐惜。
「對不起……我……不記得我有什麼家人……」舔了下唇瓣，艱澀的承認這個現實。
她想……她失憶了……
醫生只是短暫的訝異一秒不到的時間，動作熟練的翻看她的眼皮，然後，利落的安排腦部檢查。
最後，確診，失憶……
醫院方面，儘可能的在搜尋可以替她付錢的家人，可是，毫無線索。
被送到醫院的她，什麼都沒有……
能證明身份的東西，大概都丟失了。
醫院給她下了最後的通牒——最後一晚留在這兒。
晚上，醫院裡安靜得有些恐怖。
大約是昏睡了太久的緣故，現在她反倒沒了睡意，清醒得不行——醫生說，自己連續昏迷了十天，能撿回一條命算是奇迹。
她穿著病服，蜷縮著蹲在*上，纖瘦的身子隱隱顫抖。
冬季的殘月，絲絲清輝透過窗子灑下來，將她孤單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
獃獃的看著映著無數繁星的天空，心，空空的……
而她的世界，也是……空的……
明天，沒有了記憶的自己，該何去何從？
她，像個懵懂的孩子一樣，迷茫……不知所措……更多的，卻是恐慌……
她只知道，現在的她，獨身一人了……
是自己拋棄了全世界？還是……現在的世界，將她拋棄了……
生命無時無刻不充斥著轉折。
有些最重要人，就這樣悄無聲息的從生命里退去，從此沒有了蹤跡。
……
兩年後……
書桌的報紙上，還存放著兩年前的報紙。
報紙上報道的是兩年前喬汐的車禍，容珩痛苦的閉上眼，兩年前的一幕幕又湧上了腦海。
連續7天的搜尋，卻完全沒有喬汐的消息。
他找私家搜救隊，又執拗的找了整整一個月。他不願意相信，喬汐是隨著車子爆炸也屍骨無存了。
可是，到了最後，即使再不甘心，他卻也不得不絕望……
他的心，在淌血……
他知道，她再也回不來了……再也不會回到他的身邊……
若不是有孩子存在，他的世界，便會變成一片……灰暗……
「老爸——」孩子清脆的叫聲，從樓下傳來。
他醒過神來，動作迅捷的收起報紙。
他不想讓cookie看到，去觸及孩子的傷心事。
小傢伙很想媽媽，誰都看在眼裡。
那件事發生后，孩子有一年的時間，不哭不鬧，甚至把自己關在一個房間里，誰也不理。
即使是他……
他告訴孩子，媽咪化身成了夜空中最亮的星星。
孩子打那之後便時常仰望星空，對著星星說話……
不開心時，他會看著星星哭；開心時，他會看著星星笑。
……
媽咪，我開始換牙齒咯！又吃巧克力被老爸打了小屁屁……
媽咪，今天有高年級的大姐姐給我了寫情書哦，一會洗白白后念給你聽！
媽咪，cookie昨晚又夢到你咯！你也要記得常常夢到我。哦，還有，老爸的腿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有時間你回來看看。
媽咪，你會不會想cookie？cookie和老爸都好想你……
媽咪，奶奶經常讓老爸相親，可是老爸一個都不喜歡……
……
「老爸！」遐想間，孩子已經蹦進了書房，調皮的一下子坐到了他腿上。
容珩將孩子抱在手裡，站起來。
空出一手捏了捏cookie奶白的臉，「小鬼，最近越來越重了。是不是要好好考慮瘦身的問題？」
兩年過去，小傢伙還是那麼可愛，討人喜歡。
只是……現在不同的是，眉宇間已經隱隱透出些許惹人駐足的帥氣來。
「才不要瘦身。我要長得像老爸這樣。」說著，小手試探的捏了捏容珩結實的手臂。
手感，和自己的全然不同……
這樣的手臂，才可以保護好媽咪吧？
媽咪以後還要自己保護呢！
「奶奶呢？」抱著孩子往樓下走，邊問。
「在樓下。」
走到大廳，李芸靠在沙發上，一臉的疲倦。
cookie從容珩懷裡下來，咚咚咚去倒了水遞給李芸，「奶奶喝水。」
「恩，寶貝真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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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齊——」
每回有事要求他的時候，她就叫他齊齊，明明是很娘的稱呼，可是從她嘴裡叫出來，卻總讓他硬不起心腸拒絕。
喬汐不再鬧他，捧著臉，認真的問他，「公司這塊有沒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
岳鍾齊重重看她一眼，才點頭，「有。」
喬汐安靜的聽他說。
岳鍾齊將RB的資料拿出來，遞到喬汐跟前，「有兩個忙需要你幫。」
喬汐拿起資料看起來，也不抬頭，只等著岳鍾齊繼續。
「第一個很簡單。明晚陪我參加一個宴會，你知道，宴會上會有不少這個城市的商業巨頭。」
「嗯。」她自然無條件應允，抬起清澈的明眸，「第二個呢？」
「第二個……明天你去參加面試怎麼樣？」他的嗓音，很悶。
「面試？什麼面試？」喬汐不明就裡的看著岳鍾齊。
岳鍾齊認真的看著喬汐，「我希望你去RB面試……」
說到這兒，他略微頓了頓，許久才繼續往下說：「兩年前，你沒失憶時，在RB做過經理。」
喬汐全然沒有記憶，只是低頭，輕輕蹙眉似在思索，「你讓我去RB是想讓我當卧底？」
岳鍾齊沒吭聲，喬汐就這樣定定的看著他。
「談卧底實在是有些誇張了,讓你現在去那兒工作，不過是想讓你學些運營模式而已。好的地方我們可以借鑒。」
岳鍾齊說的話，每一句都在理。
喬汐略微思索了下，點頭應允下來。
既然她以前在RB工作過，也許……會在那裡找回一些記憶嗎？
其實，她現在的生活已經很好。
對於那些缺失的記憶，她並不去強求，只是……
偶爾午夜夢回的她，腦海中總有一大一小的身影，在她眼前晃蕩……
她每每急切的探手去抓，可是，總在要抓到的那一剎那，那些影子一下子就碎了~
半點蹤影都不留。
她尤其不喜歡早晨醒來時的那種感覺，。
就好像心被人*之間掏走了一般，胸口空落落的發疼……
這個城市裡，喬汐暫時住在單身公寓里——這是岳鍾齊替她準備的房子。
房子並不大，一個人住剛剛好。
但設施一概俱全，什麼都有，裝修也很別緻時尚，住起來很舒服。
最近凌悅有不少新項目，又開了好幾家新公司，所以岳鍾齊忙得昏天地暗，多半直接睡在公司里。
喬汐也就一個人落了單。
她簡單的收拾了行李，便窩在單人小沙發里
把電視打開，心思卻不全然在電視上。
從一旁的矮桌上，抽出那份RB的資料又仔細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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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她該去這兒面試……
這兩年雖然失去了記憶，但在凌悅工作了兩年，對於財務的工作，她覺得她還是足夠得心應手。
看得渾渾噩噩，她終於起身梳洗一下，睡去。
那*……
又夢到了那抓不到的影子。
那些影子，零零散散的總讓她心疼，也讓她覺得矛盾。
想抓住，可是，連模糊的影像都讓她覺得如此疼，若是看清楚了，那顆心，會不會更痛？
……
清晨，早早便醒了，她認真梳洗一番，挑了一套比較職業化的白色襯衫和墨色短裙。
現在是夏天，這個城市的夏天，熱得要命。
禮貌性的化了淡妝，清秀的臉龐上，掛著耀眼的自信。
岳鍾齊開車過來接她。
「都那麼忙了，還來接我幹什麼？」看著這個未婚夫一臉的疲倦，喬汐頗有些心疼。
「免得你去擠地鐵。現在天這麼熱，你身體又不好。」岳鍾齊面色很淡，側身仔細的替她繫上安全帶，「房子怎麼樣？一個人住不怕吧？認不認*？」
一連串的問題，喬汐覺得很窩心，嫣然一笑，老老實實的回答，「房子很滿意，一個人也不怕，還有……有點小認*，不過很快就可以適應。」
就好像，當初進到那個陌生的家的時候。她認*，終夜無法入睡，很多個夜晚都是岳鍾齊陪她坐在草地上，坐到很晚。
那時的她還認生，所以兩個人在一起更多的時候只是枯坐*，但即使是這樣，也不會覺得無聊。
「那就好。」岳鍾齊放心的點點頭。
一路上，喬汐的視線都看著窗外。
清晨，街上已經人來人往……
帶著城市的繁華和熱鬧，讓人莫名覺得清爽。
每一個街景映在她眼底，都是陌生的，她不知道，曾經的自己是不是走過這每一條街道，是不是也像現在這樣欣賞著這個城市的每一張面孔。
想到即將要去的RB，她隱隱有些期待。
能夠近距離觸及到從前的自己，這種感覺，讓她覺得很複雜。
很快的到達目的地。
站在集團大樓樓下，喬汐仰著頭，有些迷茫的望著。
她曾經在這兒上過班？對此，她並沒有任何印象。這裡，和這個城市其他的任何場景都沒什麼不同，全部，都是陌生的！
「您好，我是來面試的。」深吸了口氣，走到前台接待室。
接待室的小姐很有禮貌，熱情的提供路線。
直接到3樓參加面試，面試的崗位依舊是財務部職員。
面試的過程，果然和岳鍾齊料想的不錯，格外順利。她的工作經驗，讓她隨時可以來上工。
點頭出了會議室，高跟鞋輕輕踩在寫字樓的大理石地面上，她一步步往外走，走得很慢。
視線不斷的環顧四周，努力搜尋著自己以往在這裡出現的身影。
可是……
沒有！
她腦海里，一點東西都抓不著，哪怕只是一點點模糊的影子。
是因為隔的時間太久的緣故嗎？這裡應聘的主考官似乎也沒有誰認識她。有些神思恍惚的站在電梯口，等了沒一會，電梯『叮』一聲在三樓打開了。
三三兩兩出來了幾個人，喬汐沒有上去，因為電梯還要往上樓層走。電梯要重新闔上的那一剎那，突然……
「喬汐？！」隨著一個不完全確定的女性聲音落下，一抹身影從電梯里走出來。
喬汐狐疑的抬起頭來。
果然……在這裡是有人認識自己的！
「喬汐，真的是你？」
電梯往上走了，女子站定在電梯口，怔忡的看著喬汐，視線不斷的將她上下打量著。
語氣里的震驚，不言而喻。
兩年前不是說失蹤了嗎？為什麼她竟然安然無恙的回來了！！
喬汐也不著痕迹的打量對方。
可以聽得出對方語氣里再明顯不過的驚訝，可是……似乎沒有一點欣喜的樣子，反而……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喬汐不知道這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她淺淺一笑，禮貌的頷首：「你好。」
簡單的兩個字，已經透出了所有的生疏。
是的，現在的自己自然不會認得跟前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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