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完美結果
相比於晏衡在宮中的險象環生,衛嫤在柳祭酒府受到了春風和煦般的歡迎。
柳家雖然是京中公認的規矩人家,平日每一個人出門在外規行矩步,禮儀錶現讓人挑不出丁點錯,但真關起門來過日子,整個柳家還是很隨意。柳夫人以及柳容母女二人都跟衛嫤很投契,這會更沒拿她當外人看,招待她時柳家也沒那麼多規矩。
軍機泄露之事雖然還沒昭告天下,但這些為官之人該知道的也全都清楚。這會見柳夫人這般熱情,心覺舒適之餘衛嫤更是記下這份情。
承情之下她表現得更是親切,女人湊在一處議論朝堂之事總顯得不倫不類。雖然不會直接說,但柳夫人還是說了些女眷之事。比如魏王妃出自哪家,又跟哪些人家有姻親。武王嫡妃身子骨越來越差,眼瞅著熬不了多少時候,哪幾家在盯著繼妃之位。
這其中最震撼的還要屬太子吳側妃,這位側妃乃是吳尚書嫡女,因前兩年意圖算計端王殿下而被皇上所不喜。與太子殿下私通之事暴露后被接入東宮,本來她只是個不起眼的侍妾,但因太子殿下喜愛,硬是在誕育皇孫后給她升了側妃。
「終歸個人有個人的造化,這世道可不講什麼好人有好報,凡事還是多留幾個心眼好。其實以吳氏出身,當個側妃倒沒多扎眼,只可惜了太子名聲。」
柳夫人生平最重教養,她不計較人出身地位,只要品行端正,不論販夫走卒還是王公貴族,她都一視同仁。如今能說出這番話,最重要的是與衛嫤親厚,念著她與吳家齟齬提醒幾句;其次便是出於對吳側妃的不齒,好好的姑娘家非得走那些旁門左道。
衛嫤認真聽著,一點點記下這些后宅瑣事。長久不在京城,如今她最陌生的便是這些盤根錯節的關係。雖然只是后宅,但樁樁件件牽扯前朝,一項聯姻便能看出兩家關係如何。
可京城關係實在太複雜,柳夫人只撿了些重要的說,依然把她說得頭昏腦漲。比如單楊家,就分刑部尚書楊家,以及一位姓楊的翰林。楊乃大姓,兩位楊大人雖同朝為官,然而祖籍卻差著十萬八千里,血緣上八竿子打不著,但記起來時就很容易混淆。
好在說了沒一會,柳夫人便及時轉化話題。柳家三子,這兩年又多了個小孫子。燒的熱乎乎的火炕上,穿著大紅肚兜的小傢伙像只小烏龜般爬來爬去,嫩藕般的胳膊、圓溜溜的大眼睛看得衛嫤心下一陣柔軟。
見她如此,柳容打趣道:「阿嫤既然喜歡,何不自己生一個。」
衛嫤撫摸著肚子,略顯羞澀地宣布喜報,連帶幾位媳婦,柳家所有女眷皆以真誠的笑容恭喜她。而後柳夫人帶頭,又跟她說了些安胎時的注意事項。
這些事衛媽媽都曾囑咐過她,可鎮北侯府子息不旺,連帶著衛媽媽也從未伺候過孕婦,許多大戶人家的規矩她不知道。柳夫人不同,她自幼長在書香門第,後來又嫁到同樣講究的柳家,這些方方面面的規矩她都很懂。
她說了幾個食療方子,又分享了一些安胎的細節,都是很有用且做起來不太麻煩的事。見衛嫤聽得認真,臨到走時她乾脆送了一本整理成冊的注意事項。衛嫤稍作推辭,聽說這只是手抄本后,再三感激后收下來。
不論是后宅情況還是安胎手冊,總之這一趟登門拜訪衛嫤收穫頗豐。更讓她沒想到的是,更大的驚喜還在後面。
柳容親自送她出門,衛嫤趁機問下她所嫁夫婿如何。以柳容身份本能嫁個很不錯的夫婿,偏偏她被世子夫人害得出痘留了一臉麻子。因為這張臉有好幾年她一直不肯出門,後來憑藉裸妝粉遮住后她總算不用承受那些異樣的眼光,恢復應酬后,以她的才學身份也很快覓得佳婿。
門第太高的人家肯定不會要一個滿臉麻子的媳婦,所以柳容這次的夫婿還是柳祭酒學生。與鎮北侯世子的清貴不同,她如今的夫婿出身商戶。士農工商,商戶人家有錢了就想培養家中子弟讀書。柳祭酒名聲在外,那家人對於家中子弟能拜在這樣一位大儒名下都很高興。能娶大儒家嫡出千金,那更是祖墳上燒了高香。
「挺好的。」
面對她的詢問,柳容只有簡單的三個字,可上揚的唇角連帶著突然溫柔起來的神情,還是讓衛嫤明白,她不是在強顏歡笑,而是真正過得不錯。
雖然兩人不常見面,可她與柳容頗為投契。見到她在歷經波折后能如此幸福,她也打心底里高興。
兩句話間兩人也走到府門外,還沒等上馬車,遠遠地就見一排車隊行駛過來。離近了后,車隊最前面一輛馬車帘子掀開,小腦袋探出頭來,雛鳳初鳴般清亮的聲音喊道:「阿嫤姐姐。」
這聲音……雖然很長時間沒見,但熟悉的聲音她不會聽錯。
「阿昀。」
馬車在十步外停下,不等下人擺踏凳,阿昀利索地跳下馬車。兩年不見他長高了不少,七、八歲的孩子已經打到她腋下再低一點。長期跟著沂山居士讀書,他皮膚養得又白又嫩,裹在一身嫩綠色的棉袍里,像一支剛抽條的嫩竹子般。
再也不是小糰子了,不過那張與阿衡十分相像的臉還是一樣好看。
跑到她跟前,餘光看到旁邊柳容,他忙一個剎車,恭敬地作揖:「弟弟見過嫂嫂。」
「噗,」笑聲傳來,柳容打趣道:「小阿昀考童生回來了?」
晏衡為代指揮使的第一年,便將阿昀戶籍遷了出來。雖然晏百戶這一支有周氏所出阿寶參軍,但阿昀的軍戶身份還是不允許他參加科考。晏百戶和周氏罪有應得,頂著被瓦剌人捉去的名頭這輩子別想再回晏家村。作為名符其實的一家之主,晏衡想變動戶籍,除了族長之外沒人能攔得住。
可晏族長會攔么?風水輪流轉,整個晏家村都靠衛嫤生意養活,晏衡也不是那種發達后不照顧親眷的涼薄性子,互利互惠之下,整個晏氏宗族不知對他們有多友好。這點小事非但不會攔,他們反而還幫忙出謀劃策,幫忙想把阿昀遷到哪日後才方便。
最終此事由晏族長代為經手,將阿昀戶籍落到韋家。這樣做的好處就是,在軍機泄露一事後,有心之人本想利用戶籍大做文章,可後來發現這事沒丁點晏衡經手的痕迹。查個底朝天後,這幫人只能吹鬍子瞪眼,暗罵一聲老狐狸。
言歸正傳,戶籍歸於韋家后便可考童生。阿昀過目不忘,糟糕的童年經歷又讓他過早成熟,憑藉這兩點,讀書時不論是記憶還是理解能力都足夠逆天。如此聰穎的關門弟子,樂得沂山居士真切體驗了一把什麼叫「做夢都能笑醒」。
本來就只這麼一根獨苗,獨苗還頗和他心意,對於晏昀沂山居士怎麼能不重視。他不僅將平生所學毫無保留的傾囊相授,還在他學的差不多時,親自帶他去考童生。
沂山居士沒有就近選擇京城,而是反其道而行之,帶著小徒弟去了江南。
江南自古多風雅之仕,富庶的魚米之鄉,吃穿不愁之下讀書風氣格外盛行。大越科舉分南北兩榜,就是因為如果不分,每三年一次的科舉幾乎要被南方舉子全數霸佔。江南科舉難度之高,由此可見一斑。
江南本地舉子那是沒辦法,如果不是戶籍所限,他們也想跑別地方科舉,在「北榜」金榜題名。所以今年見有外地學子眼巴巴跑江南來應考,此事的確在當地引起不少震撼。西北竟然還有人江南來應試,這人是讀書讀傻了不成,強行增加中舉難度。當經手官吏看到應試者是這樣一個半大孩子時,再次震撼之餘,更是確定他是來嘩眾取寵的。
就這樣開頭震撼、過程震撼,最終成績出來更是震撼。
阿昀以榜首考得童生。
什麼「讀書讀傻了」、「嘩眾取寵的」,年前公布鄉試成績,懷抱這些想法的人無一不被打臉,啪啪啪的聲音比過年時放那爆竹還要響亮。
先前被一再質疑的沂山居士,聽著外面的爆竹聲,心裡那叫一個美。成功震懾住這些江南舉子后,趁著過年時的空閑,他帶小徒弟好生拜訪了幾位江南飽學之士。談經論道、針砭時事,百家齊放、百花爭鳴。
然後一拖就拖到了現在,要不是京中傳信來,說阿昀兄嫂不日入京,如魚得水的師徒二人真不知還要在此呆多久。
沿著大運河一路向北,見阿昀翹首企盼,小心眼上來,沂山居士故意慢悠悠,這一拖就拖到了現在。
見到柳容時阿昀還有些綳著,可在阿嫤姐姐身邊沒呆多久他就原形畢露。親熱地挽著阿嫤姐姐胳膊,他不滿這一路上耽擱時間。
衛嫤耐心聽完,道:「沂山居士年邁,若不是顧念著你,滿可以在江南頤養天年,阿昀要尊敬師長。」
這番說教傳到下車的沂山居士耳朵里,瞥一眼滿臉柔和的衛嫤,他心下滿意,大手一揮讓阿昀趕緊回家。
帶著完美的結果,衛嫤啟程回四合院,進門后便從晏衡口中聽到了更大的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