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孤獨患者
第一次見到他是在開學,自己拖著笨重的行李箱,他邪邪的笑;明明暈血,卻還死要面子硬撐著;明明是冰塊臉,不喜歡強顏歡笑,卻還是會請自己吃飯;明明知道會結梁子,但仍會幫他擋下那碗滾燙的熱湯;明明自己很難過了,還是會照顧生病的他;會帶他漸漸站在陽光下,會帶他走進平常絕不會踏入的領域,會帶他把原本的自己釋放出來……
孟赫,現在他在自己的心裡到底站有什麼地位,林凡也看不清是了……
林凡好不容易趕到醫院時已經快12點了,在門外求了好久的護士,他才可以進病人休息的地方。可是,問題又來了,他急急忙忙的出來卻忘了問孟赫的病房號。
現在站在醫院的大廳里,經歷了幾bobo折之後,他倒是冷靜了下來,也覺得這樣的舉止是有點衝動了,況且又不知道房間號。現在的他,只好站在大廳里,左看看右看看的選擇到底該往哪個方向找起。
「喂,這裡。」還是那個冷冷的聲音,穿過大廳進入林凡的耳朵。
他猛地轉過身,就看到大廳柱子後面靠著的孟赫。穿著一身白色病號服,雙手插在褲袋裡,除了頭髮短了一點外,臉色有些蒼白之外,其他似乎都是好好的,至少比想象中要好的多。
「說你大頭症你還不信,你的手機呢?」孟赫手插著褲袋朝大廳里站著的林凡走過來,冷冷的聲音在這寬曠的大廳似乎也就不那麼讓人冷了。
林凡聽見孟赫的話,手往褲包里伸去,左掏掏又掏掏的,卻愣是沒掏到,這才發現自己沒帶手機。
「我,我出來的太急了,忘記帶了。」林凡眼神閃爍的看著孟赫,支支吾吾的說完。
孟赫就在大廳里站定,手插在褲包里,就那麼看著林凡。把林凡看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只得低著頭搓著腳。忽然,他就感覺到頭上被輕輕的彈了一下。
「笨蛋,走吧。」孟赫說完就朝前走了,林凡還在愣在那兒。
「去哪兒啊?」
「我當然是回病房,至於你么,要呆在這兒也可以。」孟赫說完轉身就往樓上走。
林凡這才屁顛兒屁顛兒的跟著孟赫走上去。一路上都靜悄悄的,別說人影,鬼影都沒有一個,在穿越了無數個房間之後,終於到達了孟赫的病房。
一進去,林凡就驚呆了。他從來都沒見過這麼豪華的病房,跟酒店似的,就差沒把那個大浴缸搬過來了。孟赫一進去就把自己砸在了那張大床上,徒留林凡一個人突兀的站著,他現在手腳該往哪兒放都不知道了。
過了幾分鐘,林凡定了定心神后,終於抱著他的袋子坐在了一旁的沙發上。
「你手裡抱著什麼?寶貝成那樣。」林凡才坐下,孟赫就側過身來,用手撐著腦袋看著他。
「也沒什麼,就是我姑姑讓我帶來的餃子,不過現在應該不能吃了,都過了那麼久了。」
「你們自己包的?」
「是啊,還是我趕得麵皮呢,可惜呀你沒福氣,現在是不能吃了。」林凡自顧的說著,完全沒注意到已經來到他面前的孟赫。孟赫一把拿過了袋子,就到桌子前坐著打開來就要吃。
「已經涼了,都糊成這樣了,不要吃了。」林凡阻止了孟赫的筷子。
「可是我餓了啊。」
「那你可以找點其他東西來吃啊,這個都已經糊成這樣了……」
「可是我這裡沒有其他吃的了,我真的很餓。」林凡對於孟赫的睜眼說瞎話已經佩服到一種境界了,他現在真的很想問,這滿桌子的水果和各種保健品難道是他的幻覺嗎?就在他愣神的時候,孟赫已經開吃了。
「你到底是不是真傻?」孟赫嘴裡塞了餃子,有些口齒不清地說,「從你家到這邊最多也只要兩個小時,最晚十點就應該到了,你怎麼混到12點?」
林凡躊躇了一下才說,「我是全程坐車來的啊,可是我沒買到車票……」,林凡說著看來一眼孟赫,又繼續說,「就做了黃牛車過來,半道上車拋錨了,我就又打了另一輛車,就是吧,那時候街上車很少,很難打到,所以才這麼晚,也不是我的錯啊……」林凡說到最後聲音小的就直接快聽不見。
「笨就是笨了還強詞奪理。」孟赫一句話就秒殺了他。「諾,看在你幫我帶餃子的份兒上,剩下的賞你吃。」
林凡看了看保溫桶里的餃子,還有大概七八個左右。
「你才笨勒,我才不要吃,為什麼我要吃你剩下的?」
「因為剩下的全是有胡蘿蔔的,我不喜歡吃。」林凡頭上劃過三條黑線,心裡默默罵了一句毒男。雖然嘴裡說著不吃孟赫的口水,手卻還是拿起了筷子開始吃,餃子還是有些溫度的,吃起來並沒有看起來那麼糟糕。
吃飽了,林凡把保溫桶洗了,就發現孟赫已經睡在床上了。他擦了擦手,就走到沙發上坐下。
「你,到底傷哪兒了啊?怎麼看你是好好的。」
「沒什麼,小傷而已。」孟赫的聲音帶著一絲睡意傳來。
「那到底是哪兒?」
「背上。」
「怎麼傷的?」林凡這才發現孟赫確實一直都是側著睡或者仰著睡的。
「被人砍了一道口子。」孟赫那麼平淡的聲音,在林凡聽來卻不是那麼平淡。他的心猛地抽了一下。
「能讓我看看嗎?」說完,林凡也不管孟赫是否同意,上去就開始解孟赫的衣服,孟赫卻也出奇的沒有反抗。
林凡解衣服的手有些顫抖,解了好半天才解開,而孟赫就扭頭那樣看著他。當傷疤完**露出來的時候,林凡還是倒抽了一口氣,儘管他想過最壞的結果,卻還是沒忍住。他就知道,不會是什麼小傷。
那一條暗紅色的的疤痕一直從孟赫的左肩蔓延到腰肌,顏色比粉紅稍微要深一點,儘管處理的很好,針縫過的痕迹還是讓傷疤看起來像一條大毛毛蟲,就那樣橫穿了孟赫的整個背,看起來有些猙獰。
林凡慢慢的伸出了手,輕輕地觸碰了一下那條傷疤,又怕弄疼似的收了回來。手上的餘溫還在,卻讓林凡的手更抖了。
「別看了,反正就那樣,也沒什麼好看的。」孟赫拉起了衣服,又扣起了紐扣,這才發現,林凡一直站在他面前,一動不動。
「怎麼了?」孟赫看著眼前的人問。
「很疼吧?一定很疼。」林凡盯著孟赫,自言自語道。
「嗯?」孟赫被他問的有點蒙。
「為什麼?」林凡說這句話時,眼角已經泛起了水光,「為什麼你總是可以這樣輕描淡寫的就描述了你的疼痛?為什麼?明明很痛,卻愣是不肯說,為什麼你總要一個人承受那麼多?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什麼都不說?」
林凡說到最後有些歇斯底里了,他只是不明白,不明白為什麼孟赫寧願獨自承受這麼多也不願向人說一下,說一下其實他很痛,那樣至少不會讓別人心痛,不會讓自己那麼心痛。
林凡的身體說完無助的顫抖著,手握成拳,捏的很緊,指甲嵌入掌心,掌心就快被他掐出血。
忽然,他的身體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中,背還被人緩慢的拍著,有聲音從耳朵略過,很輕柔很輕柔。
「我沒事,真的。」
可是林凡現在已經聽不進去了,淚水像決了堤一樣,流個不停,孟赫背上那一條疤其實也就像他心裡的那一條疤。他只是忽然覺得,孟赫其實和自己很像,儘管他身邊有許多人,有許多朋友,卻讓他覺得其實孟赫也和自己一樣,那麼孤獨。所有的事,都一個人承受,那種感覺他知道……
都是孤獨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