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眾生皆有煩惱絲

緩步走在熱鬧的大街之上，凌雲沖恍如隔世，有一種格格不入的錯覺。他清晰的感覺到這以往對自己來說最嚮往的地方已經漸漸的疏遠，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自己已經習慣了山林之中的寂靜，安詳。

本來他是很不喜歡出來，喝酒在家裡就好，何必出去。但是耐不住凌雲松的熱情，按他的說法在家裡不夠盡興。無奈只好一起走了出來。

「我說三弟啊，你這樣可不行，遲早會憋壞的，人要經常出去走動走動，散散心。心情好了，比什麼都好，不要被自己束縛住靈魂！」一邊走著，凌雲松還不忘說對方兩句。

「也許吧！」凌雲沖若有所思，難道是自己太過執著了？師傅常說一松一馳，鬆弛有道。練武者必先煉心，只有歷經紅塵，方能體悟人生，再而超脫。離世者雖一塵不染，但經不住真正的考驗，只有千磨百鍊，才是正途。

「看來的確是我太急於求成了！」想著想著，凌雲衝突然笑了出來，在這時他忘記了他的師父，忘記了夢想，忘記了一切。看著街上眾人的喜怒哀樂，體會他們經歷的酸甜苦辣，靈魂一陣的升華，超脫，就像高高在上的天神俯視著芸芸眾生，又像一個飢餓的乞丐看透了人情寒暖。

很隨意的邁著腳步，漸漸的融入人群，成為他們的一份子。不再逃避這座因為過度追求享受而變得腐朽的城市，而是主動的投入其中，磨練心志。

凌雲松獃獃的看著面前的少年，只覺得他一舉一動都有著莫名的意味。時而變成了一個歷經滄桑的老者，時而變成了一個心智淳樸的少年。心中甚至出現了一絲錯覺，好像面前的這人不是自己的弟弟，而是一個很陌生的路人，但是又有一點點的熟悉，這兩種很矛盾的感覺卻詭異的融合在了一起，給人很彆扭的感受。

兩人沉寂在這種神秘的氣氛之中良久良久，方才蘇醒了過來。相視一笑，大步走了出去，這時候不需要言語。

街上的人目瞪口呆的看著兩個男人站在那裡很久一動不動，直到兩人走遠，方才爆出一陣陣的噓聲。

「原來是兩個玻璃，怪不得感覺看著那麼怪異！」

「我說怎麼這兩人神情怪異，原來是暗送秋波啊！」

「這城市越來越浮躁了，就連同性戀也開始這麼光明正大了，世態炎涼啊！」

…………

凌雲沖兩人並沒有聽到後面的言語，不然不知道會是怎麼表情。好好的一個頓悟，竟然被稱作同性戀的暗送秋波，可能會被活生生的氣死吧。

兩人這時候已經坐在一個普通的酒樓二層，叫上了酒，喝了起來。

「哈哈，痛快。真他……媽的痛快。想不到我這麼快就進入六品，三弟你真是怪物啊，跟著你真是好運不斷啊，讓我都有點捨不得離開你了！」狠狠的灌了一大口酒，讓那辛辣充斥全身，凌雲松神情興奮，髒話連篇。

「呵呵，只是運氣，運氣而已！」凌雲沖會心的一笑，自己也感到奇怪。怎麼自己一下山，運氣女神就跟自己成為親戚了。只是一個簡單的話題，就頓悟。現在的精神力不知道提升到什麼境界，就連混元功也自然而然的到達六品，凌雲訣更是打通了第四五兩條正經。

「運氣？」凌雲松不屑的一笑，道：「運氣有時也是實力的一部分。如果沒有運氣，我們就不會出生在豪門，如果沒有運氣，我們現在就跟平常人一樣，渾渾噩噩，整天為生計勞累，隨時會被強者踐踏尊嚴。」

「嗯！」凌雲沖眉頭一皺，雖然很不贊同對方的說法。但是無疑，對方所說的都是真實的寫照，只是太過偏激而已。

「你是不是覺得我說的太過了？」凌雲松呵呵一笑，卻絲毫不在意，自顧自的說道：「雖然我們擁有了運氣，擁有了財勢，可以俯視眾生。但是有時我們連他們都不如，最起碼他們思想簡單，需求不大，只要無憂無慮的生活。可是我們卻要每時每刻的充實自身，應付著各種各樣的陰謀詭計，其中的苦有誰知道！」

說完又是灌了一大口酒，任由酒水灑出，沾濕了衣襟。神情說不出的落寞，他十四歲參軍，二十歲就達到如今的地位，在別人還在撒嬌的時候，他已經要學會在戰場之上生存。在別人羨慕他地位的同時，何人能夠了解他的艱辛。苦，他已經習慣，累，他已經不知道什麼叫做累。當一個人天天經歷這些之後，對他們來講，安定的生活只是奢侈。

看著在自己心目中一直是堅強的二哥突然變成這樣，凌雲沖知道他受了太多太多的苦了。這時候的他不是在逃避，而只是在發泄，把心中的情緒發泄出來，明天之後他依然是他，那個堅強自信的都統大人，自己的二哥。

男人有淚不輕彈，但是有誰知道其實男人也喜歡哭泣，只是太多的束縛，已經讓他們忘記了怎麼哭。他們只能以酒消愁，發泄一番之後，重新帶上了那副英雄的面具，只因為他們是男人。所以往往男人都喜歡跟自己關係最鐵的兄弟一起喝酒，只有那樣才能無拘無束，才能把心中的苦水倒出。

有人說女人是一種最難看透的動物，男人又何嘗不是。明明心裡非常的在意，非常的失落，但是永遠不會在臉上表現出來，因為他們是男人，男人這一個光榮的稱號，讓他們堅強、高大，直到死亡那一刻。

凌雲衝突然一笑：「二哥你錯了，其實人人都有各自的煩惱。在你看來常人簡單，可是你知道他們的困惑嗎？當一個堂堂正正的普通男人遇到沒有柴米油鹽的時候，當一個普通的父親面對子女飢餓的時候，當一個普通的兒子面臨父母重病而無錢治療的時候，他們何嘗不是這麼無奈。人，應該看開，應該衝刺，當你踏上巔峰的時候你就會發現其實你最懷念的反而是這些創傷。沒有創傷，何來輝煌的你。我們不應該抱怨，而是堅強，因為我們還活著，只要活著還有什麼不可以辦到！」

「好，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原來真的有如此佳句，古人誠不欺我呀。人，就應該不回頭的往前沖，哈哈！」一個開朗的笑聲傳來，伴隨著一個長相清秀的青年微笑著走了過來。

凌雲松佩服的看著自己的弟弟，原來不知不覺他已經長大，達到一種自己仰視的高度。聽著對方的幾句話，頓時茅塞頓開，所有的不忿都化作了動力。是啊，與其無病呻吟，自哀自怨，何不如衝刺，看來自己在不知不覺之中已經墮落了。但是，從現在開始，我要做回我自己，而且更加的努力。他的眼中透露著一股瘋狂，那是夢想的凝聚，那是不甘的怒吼，那是勇士的前進步伐。就在這時聽到了這個陌生人的聲音，他頓時開懷一笑，那是發自心裡的真誠笑容：「你小子還是那麼的酸里酸氣的，一點都不像一個武士！」

清秀青年淡然一笑，開口道：「誰規定武士就不能有文化了，我覺得武者就該有博大的胸襟，豐富的見識，開闊的視野。這才配武者這一光榮稱號！」

「行，行，行。我不跟你爭論，滿口大義，晃得我頭暈。我可沒有你那麼多的道理！」凌雲松呵呵一笑，指著凌雲沖道：「這是我的三弟凌雲沖，而這個則是唐家二少爺唐進知！」

在他的話中，凌雲沖可以看出他們兩個關係很鐵，是那種生死之交，並不需要太多的客套，一舉一動都是那麼自然。而這個唐進知雖然看起來一股書卷氣，但是實力可不低，甚至略微高於自己二哥，穩穩的處於六品境界。而唐家則是京城另一世家，一個不弱於凌家的世家，在爾虞我詐的世家之中兩人能夠成為世交，肯定有著一番刻骨銘心的故事。

「哎呀，原來你就是凌家三少啊。真是久聞大名啊，聽說三少你兩年之前突然離家學藝，我真是佩服不已，年紀輕輕就有如此膽識，難得難得啊！」唐進知眼睛一亮，認真的打量對方一眼，很是客氣的說道。

「呵呵，哪裡哪裡。只是年輕氣盛不懂事，倒是讓兄台見笑了！」凌雲沖略微有些不好意思的乾笑兩聲，心道：這人還真的酸里酸氣的，跟自己二哥性格完全不一樣，也不知道兩人是怎麼走到一起的。

看著兩人這一幕，凌雲松不滿的瞪著虎目：「我說你們兩個有完沒完啊，還真的當自己是秀才了。喝酒，喝酒，今天的目的就是喝酒。小二再給我來一壇，還有大碗三個，哈哈，要喝就要喝個痛快！」

唐進知剛剛坐下，聞言臉都發綠了，苦笑道：「你狠，看來今天我又要完蛋了！不過，捨命陪君子，老子跟你拼到底了！」

彷彿怕自己弟弟不了解，凌雲松笑著說道：「你不要被這小子的外表所騙，他就一個偽君子，老是裝斯文。一遇到酒，馬上就原形畢露，是個酒鬼。不過，他的酒量實在是……哈哈，實在是太差了，每次都是被下人抬著回家，這在京城不是什麼秘密，可以說得上是人盡所知！」

凌雲松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我說二哥跟這人性格怎麼差別那麼大，原來是這廝偽裝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