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第 74 章
那兩個字就像一把鐵鎚重重敲在薄鼓上,巨響之後,鼓面崩裂。
廿七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你說什麼?」
穆風瞪道:「你聽不懂嗎,我說分手!」
同樣一個詞,說一遍是不能接受,兩遍是受了刺激,要是再讓人家說出第三遍,那就是他胡攪蠻纏不解風情。廿七原地繞了幾步,最後還是停在穆風跟前,問道:「為什麼?因為我簽了石音沒有跟你商量嗎,如果是因為這個我跟你道歉,那是我不好,是我腦子一熱做的決定,我沒有顧及你的心情。」
穆風搖搖頭。
雖然覺得不可能,但廿七還是問道,「你有了別的喜歡的人?」
「不是。」穆風說。
「那是什麼?!」廿七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瀕臨在爆發的邊緣,「沒有原因,沒有理由?!」
穆風抬起頭來,情緒真的是種會渲染的東西,他原本已經調整好了心情,來跟廿七說這句話,但是到底還是因為對方的爆發而支撐不住。
把戶口.交給廿七的那刻,他似乎完成了一個心愿那樣輕鬆,那是他最想為廿七做的一件事。
有了合法的身份,就算廿七將來被娛樂圈封殺,他也能在別的地方找到出路。
給廿七冠上穆姓,或許就是他最後的一點私心。
連這種私心都被滿足的話,穆風真的不覺得還有什麼別的遺憾,唯一最遺憾的,是沒有辦法像說好的那樣,和他一起花白著頭髮包餃子。
「穆風!」
「我支撐不下去了!」穆風突然喊道,一隻手遮著半張臉,「我可能真的沒辦法……再繼續走下去了……」
廿七被穆風嚇到了,明明看著他的肩膀在抖,卻不敢伸手去扶。
自己真的給了他那麼大壓力嗎。
穆風喊了兩聲之後是莫名其妙的神情低落,一副想哭又哭不出來的樣子。廿七低頭看了看,心裡狠狠揪了一把,他往前站了站,穆風輕輕靠著他,也不說話。
過了很久,廿七自己卻紅了眼睛,他望著頭頂的天花板,深吸了一口氣。
「我知道了,」廿七低聲道,「對不起,我不會再逼問你了。」
穆風閉了閉眼睛,推開廿七向門外走去。
廿七急道,「你去哪裡?要走也該我走,這裡是你家。」
穆風說:「我想出去走走。」
「你總得叫我放心。」
穆風楞了一會,才妥協似的說道:「我去紹川那裡。」
廿七看他連電梯也不想等,直接拐下了樓梯,腳步聲一點一點的遠離。他追出去了幾步,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壓住那句差點破口而出的「我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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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紹川穿著睡衣打開門,看到穆風的時候他也是驚呆了,回頭確認了一下時間,的確是夜裡兩點。
「怎麼這時候過來?」
穆風站在門外,淡淡地問道:「我能在你這睡一晚么?」
「是誰啊大半夜的?」戚紹川還沒回答,屋裡又響起另一個人的聲音,然後楚昱從裡面走了出來。
穆風說,「我打擾你們了?不好意思。」
他說完就木木然地轉身,往回走。
就那副樣子誰敢讓他大半夜呆在外面,戚紹川趕緊把他拽進來,扔了個眼神讓楚昱去睡沙發,把穆風推到了自己的房間去。
楚昱雖然滿不樂意,但也沒反駁,拿了枕頭被子躺在沙發上。
「怎麼了,跟廿七吵架了?」戚紹川問了問他。
穆風背對著,說「沒有」。
戚紹川再問,他就不答了,已經閉上眼睡了過去。
翌日一早,戚紹川去上班前踹醒了睡得死死的楚昱,囑咐他看住了穆風,楚昱答應的挺好。等戚傍晚下班回來一看,屋裡哪還有穆風的影子,就楚昱一個人垂頭耷腦的坐在沙發上。
「我不是讓你看住他嗎!」
楚昱也很無辜:「我看了啊,可你說我又不能拿繩子綁著他,就上了一個廁所的功夫他就跑了!」
戚紹川無語至極,翻出手機給廿七打電話。
但廿七的狀態似乎和穆風比好不到哪裡去,一副半死不活的口氣,說:「我們已經分了。」
戚紹川當著楚昱的面摔了一個杯子,氣地肺都炸了,他吼道:「廿七你有沒有良心?!小風忙前忙后的給你弄戶口,你竟然跟他分手?」
廿七道:「是他要跟我分,我怎麼辦!」
兩人僵持了一會,戚紹川先泄了氣,問廿七:「那你現在是什麼態度。」
「我不知道。」
「……」
戚紹川簡直是被他氣死,剛想摔電話,廿七突然想到什麼,問道:「戚紹川,你是不是認識孟連風?」
戚紹川警惕地楞了一下,沒吱聲。
廿七似抓住了關鍵,緊接道:「他是不是穆風大學喜歡過的那個學長?」
戚紹川險些脫口而出「你怎麼知道」。
「你知道的對不對!」廿七很是急切,他確定戚紹川一定清楚那件事,所以才一直那麼緊張穆風,「我要知道穆風以前的事,全部!」
戚紹川開始後悔給廿七打了這個電話,他皺了皺眉,「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過會想了想,又改了口,嘆氣說,「他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尤其是你……」
「孟連風給他來過簡訊。」
戚紹川:「……」
-
穆風從戚紹川家裡出來,在大街上無所事事的逛了一天,他甚至還跑到了花姐的小書店裡去,裝個沒事人一樣看了會兒書,蹲在店門前逗那隻流浪狗。
他把手機關機了,誰也找不到。
天快黑的時候,實在沒地去,穆風左晃右晃的,最後走到了雲端的門口。頭頂的招牌早就亮起來,正是酒吧里最熱鬧的時候。
他推門進去,風鈴叮叮噹噹的搖了一陣。
穆風晃晃悠悠地走到吧台,韋瑋老遠就看見他了,一邊調著酒一邊跟他打趣,說好久不見。把一杯雞尾酒送到客人手裡后,韋瑋轉回來,趴在吧台上問穆風想喝點什麼。
穆風說:「來瓶二鍋頭。」
韋瑋嘴角笑抽了,指了指身後琳琅滿目的洋酒架,說,「……你覺得我是那種會有二鍋頭賣的店?」
穆風抬眼看了看,好像確實沒有,於是撇了下嘴:「那隨便吧,有什麼烈點的么?」
「有!」韋瑋盯了他一會,先倒了一杯蘇打水過去,然後伸手拿了一個空酒杯,「有什麼不開心的,喝點酒就忘了,我送你一杯全新調製的酒,還沒開始賣,試用期。」
韋瑋笑了笑,十分漂亮地一套動作,但穆風沒心思看。
「Killer。」韋瑋推來的杯內,液體顏色鮮紅。
穆風說:「謝謝。」酒精度數很高,幾口下去真像燒了腸胃,怪不得韋瑋叫它Killer。
炎火成名了以後,再也不來這種酒吧賣唱了,雲端的小舞台上又有了新的駐唱歌手,唱的是和炎火完全不一樣的抒情風格。
穆風遠遠望著話筒,誰也不知道現在的駐唱歌手會不會成為下一個舞台巨星。
韋瑋看他一直盯著舞台看,以為穆風對新來的小歌手感興趣,酒吧里有些吵鬧,他便湊近了穆風的耳朵說:「那是我新請來的,音樂學院的高材生,是不是唱的挺好?」
穆風有些醉意,搖頭笑了笑,說:「還行吧!」
韋瑋白了他一眼,「這叫還行,你上去給我唱首?」
穆風掀起眼皮看著韋瑋,一手撐著下巴,慢悠悠地問道:「我唱一首,你能再請我喝杯酒嗎?」
韋瑋覺得好玩,他不信向來清冷的穆風真的會上去唱歌,還是在這麼喧鬧的酒吧里。
但穆風已經覺得什麼都無所謂了,他仰頭喝光了杯子里的殘酒,站起來推開面前的人往舞台上走。跳上舞台的時候,一手解開了上面兩顆扣子,直接從歌手的手裡搶了話筒和吉他。
歌手當場一愣,韋瑋也瞪大了眼睛看著。
穆風調低了話筒高度,他坐在舞台中央的高腳凳上,踮著一隻腳,輕輕地撥了撥吉他,他知道場下那麼多人在看著自己,但是小舞台上的燈光那麼亮,他卻不能看清那些人的表情。
那麼多年了,穆風以為自己會忘記怎麼彈吉他。但是手指撥到弦的時候,他發現,有的事情是根本忘不了的,記憶會隨著許多不經意的東西奔涌而出。
也是這樣的舞台上下,那時候,穆風作為文藝部表演團的一員站在舞台上,孟連風作為學生會的前輩坐在舞台前的第一排。他有點緊張,還唱跑了調子,結束的時候,孟連風帶頭為他鼓掌。
也許吧,少年時期總會因為莫名其妙的事情喜歡上什麼人,他就是那時候喜歡上孟連風的,沒什麼緣由。
後來,穆風再也不會緊張到在舞台上出醜了,但他也開始本能的排斥唱歌和彈奏吉他。
因為這會讓他不斷的想起孟連風來。
但到了今天,穆風再度拿起吉他的時候,對孟連風,也僅僅是想到而已了,他再也不想重複地回憶過去的自己是怎樣。坐在高腳凳上,穆風抱著吉他發了會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他低下頭,橫掃了一個起始的音,然後熟練地撥起弦來。
話筒將音符和他的聲音無限放大,傳到酒吧的每個角落。
廿七走進雲端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那樣。
燈光讓他看起來臉色蒼白,蹦跳的吉他音卻讓他歡快。穆風自己拍打著節奏,專註地彈奏著一首廿七從來沒有聽過的歌,他似乎也變成了廿七從來沒有見過的模樣。
那是首英文歌,廿七聽不懂,也沒有上去打擾。
直到穆風唱完了最後一句,撥著吉他收音,哼著尾音的調子。
廿七撥開人群,站在舞台的正前方。
穆風抬頭看了看他,繼續把最後幾個音符彈完,才站起來把吉他還給歌手,跳下了舞台。歌手接過吉他,繼續唱起熱鬧的歌來。
廿七說:「我來接你回家。」
穆風神色平靜,他走到略微昏暗的角落,被廿七抓住了手。
「跟我回家。」
穆風轉過來,高度的酒精襲上頭腦,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似乎在疑惑它為什麼會被人抓住。想明白以後,穆風抿起笑容,輕輕一吻印在廿七的嘴角。
廿七慢慢睜大了眼睛,因為他聽到在這樣吵鬧的環境里,穆風用一種很輕很輕的聲音,對他說:
「我愛你。」
然後連個緩衝的時間都不留,突然推開他就跑了出去。
上了一輛計程車,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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