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大結局(上)
這座宅子有幾百年的歷史,歷經滄桑,謝老爺子在這裡住了三十多年,最後在一個雨夜於睡夢中駕鶴西歸。一個月前,他給謝家剛出生的孩子取名為「謝岑」,意為高山,並將生平最後一幅字畫給了這個新生命。
謝老爺子的死訊讓原本喜慶的謝家又籠罩了一層愁雲。秦苒知道消息后,斷斷續續哭了兩三天。後來阿明在謝老爺子的枕頭下面發現了一封遺書,很簡單的幾句話,大致意思是他已經有預感自己的大限將至,讓家裡人不要過於傷心。他死後,希望能將老宅繼續留著,把上上下下五六個在這邊做事的人安頓好,還說重孫降臨,他的人生已無任何遺憾。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
他在遺書里寫道:「鈞林與湘雅已釀成大錯,我希後面的兒孫能忠貞長存,坦誠相待。」
「謝德老先生駕鶴西遊!」
謝簡穿著一身黑衣,和父親謝鈞林、母親杜湘雅一起跪在老人的棺材前。重歸於寂靜的四合院,臘梅再也沒開過。
謝老爺子去世后,晴晴和雲嫂搬回了半山別墅。杜湘雅在照顧完秦苒坐月子之後,也回到了寺廟裡。謝鈞林獨自一人隱居山林,一個月才回城裡一趟。
這天,給兒子喂完奶之後,秦苒情緒有點低落:「你雖然有父母,可現在卻成了這種局面。爺爺去世后,整個謝家冷清好多。」
謝簡說:「上一輩的事情不是我們能干預的。這是爸媽自己選擇的路,他們有自己的想法。至於爺爺,他這一生,年輕的時候意氣風發,年老后也安享生活,去世時沒有多少痛苦,你不必太過傷心。」
「你心裡是不是很難受?其實家人之於你,是很重要的存在對不對?你那時說你從小就見證父親出-軌、母親尋死,童年生活過得很壓抑……我現在能站在你的角度想了,這樣的遭遇的確會令人性格扭曲。」她將正在吮著手指的兒子遞給他,「但是現在你有我和小岑了。」
生完孩子后,她胖了些,但仍舊可愛,臉上泛著母性的憐愛。謝簡小心翼翼地接過兒子,拿手指去摸他的眉眼,不料小指尾部被他給緊緊攥住。
「謝岑,兒子,爸爸希望你以後跟高山一樣強壯、堅韌,這也是太爺爺寄予在你身上的美好願望。」父子倆像在拉鉤鉤。還不滿三個月的小謝岑直勾勾地盯著父親,忽然一下子就笑開來,彷彿聽懂了他剛才說的話。
謝簡感慨:「兒子聽懂了。」
「他那麼小,怎麼能聽懂?」
他意味深長地笑了:「我們父子倆有心電感應。」
過了幾天,秦苒突然跟他說:「如果我們早一些相愛,或許現在的孩子就不是小岑。這種感覺好奇妙,就好比,人生像是一出早已安排好卻有無數個可能性的戲。你看過一部電影么?男主角有回到過去的能力,有一次他為了妹妹的幸福回到自己遇見妻子之前,改變妹妹的命運之後,卻發現與妻子所生的男孩兒變成了女孩兒。」
謝簡正在給兒子兌奶粉,背影清俊修長,肩膀寬厚有力。他側過臉來,回應她的話:「所以你覺得我們現在這個『可能性』,是你所滿意的么?」
她點了點頭:「比較滿意。」
「那我們什麼時候復婚?」他停下動作,拿著奶瓶走過來,「兒子都快半歲了。」
秦苒邊逗兒子邊說:「如果我現在說不復婚,是不是太矯情了?」
「是。」
她將小謝岑放進搖籃里,主動走過去抱住他:「那你對我多說兩句情話,我再考慮考慮。」
「我愛你。」
「太俗。」
「我會愛你一輩子。」
「還是太俗。」
「你是我的心肝。」
「我還是你的肺呢。」
他想了想,最後說:「向日葵小姐,你願意接受鼴鼠先生,重新帶給他陽光么?」
秦苒伸出右手:「給我戴上。你那次差點丟了的婚戒。」
「在卧室,等等,我去拿。」
「真沒誠意……」她撇撇嘴。
謝簡出來后,將戒指套進她的無名指內。她瞧見他手裡還拿著一個本子,便問那是什麼。
「我畫的。」
秦苒訝然,從他手裡拿過來,翻開。
「從前,在潮濕陰暗的地下生活著一隻鼴鼠先生……」
她指著那隻鼴鼠,「好醜。不過看在你把我畫得這麼美的份上,就原諒你了。」
「鼴鼠先生失去了向日葵小姐,傷心欲絕,從此踏上了尋找向日葵小姐的征途。他渴望成為一片綠葉,和向日葵小姐一同呼吸陽光,後來他遇見了上帝,上帝心情好,讓他變成了一片綠葉,可向日葵小姐卻不認識他了。但最後向日葵小姐還是愛上了他,他們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一起了……」
最後的最後,一朵線條獨特的向日葵在陽光下站立著,沾著雨水的綠葉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沒想到你還會畫畫。」看完后,秦苒發掘了他的另一面,頗為驚訝地說,「而且畫得還不錯。」
「我還有很多意想不到的才能等待著你來發現。比如我們為了和諧的夫妻生活,可以考慮下嘗試更多的姿勢……」他的曖昧語氣令氣氛有了短暫的旖旎。
秦苒穿著薄薄的真絲睡衣,從他的角度看過去,正好能窺見那一片美好的雪白。他擒住她的腰,灼熱的氣息打在她的耳廓處,充滿無限暗示。沒多久兩人就吻在一起,謝簡將手伸進她的睡衣,肆意作亂,正要進一步撩撥時……
「哇——」
秦苒手忙腳亂地推開他,攏好睡衣,趕緊往搖籃處跑去。
「小岑不哭,媽媽在這裡……哦哦哦……」
襯衣扣子已經散得七零八落的謝先生生生憋出了內火,第二天早上起來額頭冒出一個大痘痘。秦苒給他支招:「把額發放下來遮住吧。」
謝簡在經歷第五次被打斷好事後,試著跟她商量:「苒苒,我們把小岑給媽帶一段時間吧。」
秦苒下意識就反駁:「小岑現在還不能離開我,你想都別想。」
「苒苒……」
「沒門。」
謝簡鬱悶地想:果然兒子都是討債鬼。
——
時隔幾天,又到了一年最熱的時候。
秦苒和雲嫂在家照看孩子,謝簡則去了山上的寺廟看望杜湘雅。那天的雨下得很大,周圍幾乎茫然一片,城市交通幾近癱瘓。毫無預兆的暴雨,天一陰,沒多久就狂風四起,滿天塵土。
謝簡是早上八點左右出發的。下雨那會兒,是中午十二點左右,雲嫂站在窗前,面帶焦急:「這麼大的雨,先生開車會不會受到影響啊?」
這話剛說完,從東邊的半空中劈出一道巨大而刺眼的閃電,還在搖籃里睡覺的小東西被驚醒,「哇」的一聲哭出來。秦苒只好將兒子抱在懷裡溫聲安撫。
好不容易等到把這小祖宗給哄好了,她輕手輕腳地離開客廳,來到廚房,給謝簡打了個電話過去。「嘟嘟」的聲音響了很久都不見有人應,她難免起了擔憂,開始坐立不安,盼著他能回個電話。又過了一兩個小時,那邊仍是沒有迴音。
「要不給老夫人打個電話吧。」雲嫂提議。
秦苒點點頭,撥通了婆婆的電話。奈何不知是不是天氣的緣故,婆婆的電話也一直處於忙碌狀態。
「這可怎麼辦是好。」雲嫂說。
秦苒:「興許是天氣影響了,再等等看吧。」
她喝了兩杯水,卻抑制不住內心的焦慮,直到一個電話的降臨。是杜湘雅打來的。
「媽,謝簡到您那兒了么?」
「還沒有呢。剛才這裡信號不好,廟裡有位老先生去世了,我在那邊幫忙……」
外面的雨絲毫沒有減弱的趨勢,雷聲響徹東邊,裡屋的小寶又被吵醒了。雲嫂急忙進去看孩子,秦苒又問了兩句,得知杜湘雅現在正在廟裡,並且根本沒有見過山路有車子經過。
最後杜湘雅說:「你不要擔心,那孩子應該還在鎮上。這雨天不能開車上山,他應該很清楚的。」
雖然杜湘雅的一番話暫時撫平了她躁動的情緒,但仍舊沒起到多少作用。她控制不住要胡思亂想,最後實在無法,讓雲嫂在家看著兩個孩子,自己聯繫了家裡的司機,要去那邊的鎮上看看。
雲嫂說:「夫人單獨去我不放心啊。」
「沒事,有司機。」她紮起頭髮,拿了雨衣,出門前說,「麻煩雲嫂你了。」
雨大概在三點左右開始有停的跡象。去鎮上的路倒是順利暢通,不到三個小時,秦苒便看見了那座隱在雲霧中的山。
下車前,她繼續給謝簡打電話,一遍又一遍,但還是沒人接聽。
司機說:「鄉下有些地方的信號不好,夫人不必太擔心了。」
秦苒沒說話,沉默地看向窗外。每個人都叫她不必擔心,可她卻有股不好的預感。這時一輛消防車從旁邊經過。她趕緊下車,往街上人多的地方走。
坐在一家五金店前的老太爺告訴她:「前面岔路口上去一點發生了山崩,雨太大了,好像砸壞了一輛車。」
一輛拉著生鮮的車經過,濺了她一身的泥。「哪個岔路口?」
「去山頂那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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