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以父女的身份見面
同樣,另一份鑒定報告,經人送到了談梟公司。
在七號院總歸是不好的,二十多年過去,秦漢曾經給予這個家的痛苦早已減輕,時間雖並未能沖淡一切,至少,它使王秀蘭漸漸走出了陰霾,喬予笙不希望姥姥知道秦漢還活著,更不希望姥姥知道,秦漢當初是為什麼而選擇離開的。
她寧願遺囑是假的,宋衛並非她的父親。
卧室內,順順剛喝完奶就拉了粑粑,傭人端來盆溫熱水,有關兒子的事,喬予笙凡事親力親為,慕容鈺之前提議過請個月嫂來照顧,她沒有同意。
解開順順的小衣服,喬予笙摟著兒子的胸,將他放入盆中洗屁屁。
慕容鈺和王秀蘭圍在旁邊,看著順順無辜的小眼神,哈哈笑個不停。
寶寶喜歡洗澡,一沾水就高興,它含著小粉拳,一雙黝黑的大眼睛懵懂的盯著喬予笙,聽見旁邊有人說話,他又忍不住將頭轉到另一邊。
「順順,」慕容鈺拍了拍手,「是不是認得奶奶啊?」
寶寶的視線自她臉上一帶而過,他才五十多天大,分不清誰是誰,只是對周圍的一切充滿了好奇。
王秀蘭幫忙給孩子洗大腿,順順雙腳踩在盆里,膝蓋彎曲由喬予笙托著身體。
卧室內笑聲滿滿,小傢伙睜著雙無辜的眼神使勁兒瞅,這個世界於他而言,每一天都很新鮮。
瞅著瞅著,他也跟著笑起來,完全不知道自個兒在傻笑啥,含著拳頭的小嘴,時不時伸出舌頭舔拭手背。
肉的味道,真香。
慕容鈺輕捏寶寶的手腕,將粉拳自他嘴上拿下來,原本是個逗弄的舉動,順順不知所措的睨她眼,爾後,委屈的扁嘴要哭。
「噢——」慕容鈺趕緊哄慰,「不拿我們順順的東西了,奶奶錯了。」
喬予笙拿起專用毛巾為寶寶拍著胸脯,她彎著眼角,「媽,別慣了他。」
慕容鈺高興,「這脾氣,就像他爸。」
收拾完了談祉,喬予笙才剛給兒子穿好衣服,便被慕容鈺迫不及待抱了過去。
談梟在樓下抽煙,眼見喬予笙從房間下來,男人勾了勾嘴角,掐滅煙頭,然後便將自己的車子開到門口。
喬予笙深吸口氣,坐了進去。
談梟發動引擎,「有那麼緊張嗎?」
喬予笙冰涼的雙手夾在大腿中間,她看著擋風玻璃前倒退的風景,冬季的嚴寒夾帶雪末,不僅落在了地上,也降臨在她的心裏面,「我們手上的那份鑒定報告,是真的嗎?」
男人掌著方向盤,目光掠過副座,落向喬予笙的小臉,「宋衛以為自己動了手腳,殊不知,他手上那份真的是假的,而假的才是真的。」
喬予笙眼睛盯往談梟,同他對視。
這麼說,送到公司的那份報告,一定不會有假。
雖然明知道結果,可她尚未親眼看見,心底依然抱有絲絲僥倖。
也有可能,父女關係不成立,是不是?
談梟一路直達國際貿易大廈,兩人下車后,坐上專屬的私人電梯到了總裁辦公室。
那份文件就擺在桌案上,由枯黃的文件袋密封。
談梟邁開長腿走過去,一米八幾的挺拔個頭很快遮住她的視野。
「梟。」喬予笙上前一步。
男人轉過身,「你來打開吧。」
「我怕。」
這麼多年,即便軍屯鎮有許多風言風語,喬予笙仍舊幻想,興許,她父親當年出走是有苦衷的,萬一是遇上了意外呢?又或者,他在深圳的日子無比辛苦,掙不到錢,沒有臉回家面對妻女,喬予笙總是會為自己找很多理由來替秦漢開脫,她只想證明,母親的等待和付出,沒有錯。
姥姥又何嘗不是如此想的?
而這份資料,說不定,會讓生活變得十分殘忍。
談梟撿起報告,抿成直線的嘴角在看到喬予笙之後微微上揚,似是鼓勵,又似乎他同樣能夠感同身受她的苦澀,「我幫你看吧。」
喬予笙闔上眸子,俏臉別開。
耳旁傳來文件被撕開的窸窣聲,喬予笙拽緊大腿兩邊的褲料。
其實右下角顯示的結果,根本毋庸置疑,再怎麼逃避都沒用。
談梟失神的盯著她好看的側臉,半餉,於心不忍道,「他是,秦漢。」
喬予笙聞言,不得不強睜雙目面對,「還是沒能逃過。」
那一刻,眼淚奪眶而出,抽筋拔骨的痛楚蔓延全身,談梟拉過她一把擁緊,喬予笙靠在男人胸膛上,雙手抓扯他黑色西裝兩邊的衣料,渾身抑制不住顫抖。
腦海中,一幕幕皆是她母親在村頭遙望的身影,不管嚴寒還是酷暑,喬蓉總是抱著絲絲希望,她等了一輩子,盼了一輩子,臨終前更多的依然是理解他。那一道纖瘦樸實的背影,成了喬予笙最後的一點念想。
如果人死後,真的會有在天之靈,她母親這會兒該是有多傷心?
媽,媽——
越想,喬予笙的眼淚出來得越快,跟個自來水龍頭似的。
宋衛也算機靈,在拿到鑒定結果后,並未第一時間找來,而是按耐了幾天,才邀著喬予笙和談梟到一家飯店吃飯,劉芝夏與宋悠悠都在場,喬予笙進門時,劉芝夏眼眶紅得比誰都厲害,她忙拉著喬予笙的手,「予笙,我們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
,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
宋悠悠沒擺出什麼好臉色,這次的計劃,除了宋衛和劉芝夏,沒有第三個人知道,宋悠悠年紀小,容易走漏風聲,劉芝夏更是不敢同女兒說出實情。
宋悠悠搞不懂,她一向厭惡討厭的喬予笙,怎麼就成了同父異母的親姐姐?
宋衛自座位站起,明明四十有餘,卻依然有著成熟男人的魅力,都說當年,喬蓉和秦漢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喬予笙怎麼看,都覺得他根本配不上自己的母親。
「予笙,」宋衛喊道,第一次用如此親近的語氣,「我……謝謝你今天能過來。」
人心一旦虛偽起來,真的不單是一句噁心就能說得明白的。
喬予笙視線越過劉芝夏,看向宋衛,「我只想知道,當年你為什麼要辜負我媽?」
談梟隨意拉開張椅子坐定,宋衛偷瞄下他神態自若的側臉,想必談梟沒有起疑,便微微鬆了口氣。
「予笙,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他裝出一副無奈,「我同你媽關係走到盡頭,雖說是和平分手,可我想帶你走時,她卻翻臉不認人。」
聽后,喬予笙血壓直往上飆,儘管知道宋衛虛情假意的畜生本性,她還是剋制不住將潭底的憤怒溢出來,「你知不知道,我媽到死都在念你,想你,而你呢?你又在哪裡?」她食指伸出,對準劉芝夏的鼻尖,「你在這個女人的懷裡!」
宋衛太狠心了,她母親瞎了眼!
喬予笙情緒激動,胸腔凝聚股碩大的氣息,不上不下,像一塊堅硬的石頭卡得她難受。
宋衛走上前來,「予笙……」
談梟眼角劃過道狠戾,他飛起一腳,啪地將旁邊一張椅子踹開。
椅背碰撞地面,擲地有聲。
劉芝夏嚇了一跳,「誤會,都是誤會。」她趕緊站出來替自己的丈夫解圍,「予笙,上一輩的事,我之後也曾聽你爸提過,他和你媽真的是沒有辦法,你不能聽你媽的一面之詞。」
喬予笙一聲冷笑,「一面之詞?」
宋爺爺的錄音筆里說得清清楚楚,他說是宋家對不起她,對不起她的母親,宋爺爺還說,讓她原諒宋衛,不要怪自己的父親,這些,都是宋老太太一意孤行。
真是這樣嗎?秦漢不貪,不自私,她和母親,會走到今天這種地步嗎?
喬蓉甘願嫁給秦漢,純粹是為了愛情,她不求榮華富貴,不求錦衣玉食,只希望能和心愛的男人相守一生,哪怕窮點,苦點,她一點都不在乎。但秦漢追求的,卻是金錢地位,甚至為了這些,可以不擇手段,禽獸不如!
劉芝夏裝做為難,支支吾吾好一會兒,似是下了莫大決心,才道,「其實,你真的誤會你爸了,他當年一心愛著你母親,可你媽卻……」劉芝夏瞥眼喬予笙,緩緩吐出兩個字,「偷人。」
啪——
喬予笙一記耳光毫不留情扇去。
劉芝夏措手不及,要不是宋衛動作敏捷將她拉住,她這會兒早就撞到桌上去了。
「喬予笙!」宋悠悠猛地立起,「你憑什麼打我媽?!」
「她該打。」活該!
「你——」若是沒有談梟在,宋悠悠肯定會衝上去揍她。
劉芝夏捂住的半張臉很快腫高,為了得到遺囑,這點傷算不得什麼,她當然要忍氣吞聲,「予笙,不管你信不信,我說的都是……」
「住口!」喬予笙厲吼,「你沒資格說我媽!」
「好好好,不說,我不說。」
宋衛鬆開妻子,喬予笙能有如此過激的行為,自是信了鑒定報告的事,他心裡更加竊喜,表面卻要裝作很悲慟,「予笙,不管當年發生了什麼,我現在找到你了。看到你平平安安,幸福健康,我這個做爸的,真的替你高興。」他假意抹了下眼淚,突然間想到個自以為天衣無縫的說詞,「難怪當初老爺子會把遺囑傳給你,看來他是早就知道你是我女兒的事,好,真好,這麼多年,我本就欠了你太多,那筆錢也算是種彌補,是我對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