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 219:內亂3
act219:內亂3
「最早和我們登島的哥們兒,是當權派的大兵哥。」金博點燃煙袋嘬了一口,辛辣的煙氣在肺里繞了個圈兒,從口鼻徐徐散出。
「你這小島事兒挺稠啊。」宋酒無奈笑笑,靠在藤椅上嘆了口氣,問道:「以前是你和那個小庄鎮場子的?」
「差不多吧,以前不管怎麼的,我和他總會留一個在島上。」金博點了點頭,道:「他不在了,我前些日子又離開那麼久,山中無老虎,這幫猢猻想翻天。」
「我越聽越糊塗,能講明白點兒嗎?」
「我都不知道從何說起。」金博咬著煙嘴沉吟半晌,皺眉道:「島上剛剛穩定下來的那會兒,每隔一段時間,我和小庄會分批帶人出海,那會兒人少,我倆只要有人在就能壓得住。後來人多就不行了,不是跟你說了嘛,能共苦,不能同甘,總有那愛跳的。」
「後來呢?那個小庄呢?」
「半年前出海了,結果這一去沒了音訊。」金博一聲長嘆,當年登島的人為數不多,除了邵山,就數這個小庄與他交好,當初如果不是他,金博他們可能早就死在海上了。
方菲和葉輕眉低頭不語,海島從荒涼到繁榮,她倆是最直接的見證者,可以說內心深處已經把這裡當成了家,眼下如此情形,海島的未來著實令人擔憂。
宋酒其實很能理解方菲的感受,創業容易守業難,海島說到底缺一個領導者,而金博並不適合這個角色。
環島人數最多時接近三百,無論生活條件還是環境,遠遠不如海島,但是沒人有閑心搞內部分裂,酒吧領導班子在其中的作用無需多言,宋酒他們這些後來者都看在眼裡,那真是打心眼兒的敬服,所有人的勁兒往一處使。退一萬步說,荒山溶洞各方面條件比環島還要差得遠,人口基數卻也不小,同樣的,一個紅媽穩坐龍椅,女主閹奴各居其位,要不是宋酒他們誤入陷阱,估計人家現在照樣過得有聲有色。
而海島呢,一直以來就靠金博和那個小庄以武力來威懾眾人……這本來就不靠譜嘛,起初十來號人還好說,現在兩百多人吶,蟻多還咬死象呢。之前金博有幾十號心腹手下,所以都還算安分,現在見金博儼然成了光桿司令,一個個都耐不住寂寞了。
金博悍勇,這毋庸置疑,可這是一個優秀打手的必備素質,而不是領導者。金博自己心裡也明白,當年他在地下防空洞扮演的就是雙花紅棍,在此之前他是獨行俠,加入宋瑤和明俊偉他們以後也是一路披荊斬棘做前鋒,動腦子的次數屈指可數,流落海上冷不丁讓他挑大樑當老大?強人所難啊。
「唉,也怪我,當初用人不慎。」金博磕了磕煙袋,表情中帶著幾分遺憾:「那會兒我就不該給那老小子放權。」
「此一時彼一時,怪不得你。」方菲看著金博的眼神有些心疼,三年點點滴滴看在眼裡,金博的努力她都一清二楚。那時候一窮二白,想要活下去,必須要動員全部力量,金博不計前嫌,對一個刺頭兒施以寬宏,當時那廝倒是感恩戴德,然而好了傷疤忘了疼,廢柴也有翅膀硬的那一天。
「說了這麼多,你們有啥具體想法嗎?」宋酒算是認命了,今天這頓飯肯定沒法兒吃了,索性不再去琢磨其他,收斂心思集中到眼前,打算幫金博處理一次家務事。
金博幾人聞言一怔,齊齊看向宋酒。
宋酒接過煙袋解解癮,咂嘴道:「老實說,我覺得你們混到今天這份兒上,說到底還是想太多。」
「嗯?」金博三人一輛茫然。
「你跟他們廢什麼話,汪洋大海又沒蓋蓋子!」
方菲眨巴著水汪汪的眼睛,喃喃道:「你、你是說……」
金博吞了吞口水,看著宋酒手指劃過咽喉,眼中意味不明。
宋酒幽幽嘆了口氣,他看明白了,金博還真是和姐姐那些人一模一樣,面對行屍無懼無畏,面對槍林彈雨毫不卻步,論人命,誰的手上都捏著好多條,可是呢,心底卻又殘留著一份柔軟,有些時候……下不了狠手。
這場景似曾相識,兩個月前,暴雨如瀑的草莓園,那時的明俊偉一如今天的金博,那天是宋酒動的手,搞不好這次還得他來。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不能這麼干,島上好不容易進入正軌,一旦大清洗,那會亂套的。」方菲不願落了金博的面子,兀自強撐著,道:「你從前也有隊伍,你該明白,很多時候不能靠殺人來解決問題的。」
「你高看我了。」宋酒咧嘴一笑,訕訕道:「我就是靠這個解決問題。」
「……」方菲被他噎住了。
「我不是跟你抬杠。」宋酒坐直了身子,正色道:「你總擔心打破平衡會亂,可平衡本來就是從混亂中趨於平穩的,無非是重來一遍,有什麼大不了的?當年你們什麼都沒有,不也風裡雨里過來了?現在別的不說,水電你們都能解決,槍火食物也不愁,擔心什麼?」
「你們跟我姐她們一個心思,總愛往好處想,總以為所有人都和你們一樣,懂得感恩,懂得回報,可實際呢?金博應該清楚,當初你們在這個問題上栽過多少次了?」
「那些人不是同伴!」
「可也不算是敵人啊。」葉輕眉怯生生的插了一句,低聲道:「畢竟風光發電系統還是孫老師做出來的,總不能連他也……」
「發電系統?你們現在用的那個?」宋酒挑了挑眉毛,道:「沒有他你們沒法操作?」
「能是能,可這樣是不是有點……有點不太好。」葉輕眉名字很有氣勢,然而性子卻很柔弱,幾乎不敢與宋酒對視。
宋酒呵呵一笑,道:「不太好?你是想說忘恩負義?」見幾人臉色有些難堪,宋酒也不好說的過分直白,頓了頓,換了相對溫和的語氣,道:「咱們接下來還要去找當權派,不把這裡的問題處理好,能安心離開嗎?說句難聽的,下次回來很可能迎接咱們的就不是皮划艇了。」
金博長舒一口氣,忽然笑了,摸著胡茬,感慨道:「如果當年碰到我的是你而不是你姐夫,可能今天就沒這些事兒了。」
「嗯?」
「你和瑤瑤除了模樣有點兒影子,其他方面可沒有共同之處吶。」金博嘿嘿笑道。
宋酒白眼兒一翻送他倆衛生球,撇嘴道:「一母同胞,如假包換。」
「正經的,你說的這些我不是沒想過,但是…」金博表情有些為難,捏緊了拳頭,道:「一百多人吶,這可不是三個五個。」
「你這老大當的,整個島兩百來號人,一半兒都不服你?」宋酒啞然。
「拖家帶口的不少呢,你宰了人家掌柜的,老婆孩子不就自動站隊了?滅人滿門這種事我可做不出來。」金博兩眼直勾勾盯著宋酒,表情有些怪怪的,道:「我不信你連女人孩子都能下得了手。」
眼看討論內容越來越兇殘,方菲急忙出聲打住,不悅道:「你們胡說些什麼啊。」
「對啊,沒嚴重到這個份上吧?」雨安也加入了勸和行列,和敵人行屍對陣是一回事,六親不認大屠殺是另外一回事,不管世道如何改變,殺人妻小滅其滿門這種事,光是聽在耳中都讓她有些不寒而慄。
「扯遠了。」宋酒嘆了口氣,避開金博的目光,道:「就是這麼一說,海島是你們一磚一瓦搭建起來的,決定權在你們。既然不想流血,那就想想避免流血的辦法,另外,子謙這婚,還能結的了不?」
「這話說的,必須風光大辦,誰敢在這事兒上跟我呲牙,那可怨不得我。」金博眉宇間閃過一抹厲色,他不是心狠手辣的劊子手,也不是任人宰割的小綿羊,井水不犯河水的情況下,金博也樂意和稀泥,但若是觸碰底線,宋酒相信他的刀絕對不允許。
「唉…」方菲和雨安相視無言,唯有深深的疲倦。
……
幾個人在吊腳樓又聊了許久,說來說去,戰火終究沒能燃起,按照方菲的話來說,畢竟馬上要迎來婚禮,總不好在這大喜日子跟前動刀動槍。那些人雖然吃飽了撐的發賤,但說到底也不想把事情逼到絕路,正好借著喜慶婚事緩和一下氣氛,之後最好還是坐下談一談,罷刀兵,用嘴來鋪就一條彼此都滿意的康庄大道。
宋酒對此沒什麼異議,終歸是海島內部事務,作為客人,必要的時候他不介意抽刀斷水,不過大方向還是要看主人的意思。
長談沒能商議出好的解決方案,反倒是宋酒那一番血腥論調搞得方菲幾個姑娘有些惴惴不安,生怕幾人喝點兒酒再上頭。
「這事兒暫且摁下,我和小葉子會找他們聊聊,婚禮之前不能出亂子,好不好?」方菲半要求半央求,眼巴巴的看住金博和宋酒,她知道金博的性格,有時候也是一根筋,跟宋酒和吳文濤混久了,保不齊熱血上頭來個大開殺戒。
「我無所謂,只要他們不搗亂。」宋酒點頭應允,想了想,問道:「鬧事那幫人領頭的叫啥?好歹認個臉啊。」
「錢萬國,明天給你指,很好認,穿西裝那個。」方菲回道。
「聽名字就不是好東西。」宋酒撇嘴道。
方菲很是無奈的瞪了他一眼,和宋酒他們相處的時間不長不短,前陣子還覺得宋酒性子挺溫和,沒想到實際卻是另一番樣貌。也不怪方菲認知有誤,他們相識那時正是宋酒的情緒低谷期,前後接連遭遇變故,整個人差點兒消沉的一蹶不振,哪裡還能看出從前的殺伐果決。
「對了。」宋酒冷不丁想起一事,問道:「一個叫梁松的小伙兒,你們熟悉嗎?」
「嗯?」方菲一愣。
坐在旁邊的雨安一口水噴了滿桌。
「他怎麼啦?」葉輕眉茫然的抬起頭,問道:「我跟他比較熟悉。」
「那小子也是個反骨仔,而且還想泡我們雨安呢。」宋酒撇撇嘴,瞟了眼直翻白眼兒的雨安,道:「那小子嘴不牢,被雨安套出幾句話,不然我們也不會過來探情況。」
「不用理他,小逼崽子一個。」金博對此嗤之以鼻,冷哼道:「當初我拉杆子組織海島衛隊,看那小子身板不錯,結果是個軟蛋。」
方菲咯咯直樂,打趣道:「你好好操心你的芭比娃娃吧,雨安又是小孩子,還要你把關啊。」
宋酒當時就啞巴了,最近最讓他頭疼的就是這事兒,好容易有點兒其他事情換換腦子,方菲又跑來點炮兒。
說到那個撿回來的芭比娃娃,幾個人一掃之前的陰鬱情緒,一個個都來了興趣,左臉寫著八卦,右臉寫著窺私,眼巴巴的等著宋酒分享故事。
「說說啊,你跟芭比娃娃現在算是怎麼個情況?要不你和子謙湊一道兒吧,雙喜臨門。」金博兩眼直放光,自己屁股底下屎還沒擦乾淨,這就顛兒顛兒張羅給宋酒擦屁股了。
「我餓了,你們聊。」宋酒扭頭就走,留給幾人一個瀟洒不羈的後腦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