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政治經濟學
袁熙並不驚訝盧微微剛才用極為平靜的語氣說得關於早上陳昱提出的合約戀愛,這本就是她意料之中的事。讓她驚訝的是盧微微剛剛發過去的那份協議,盧微微擬定的,在她看來這是一份正義感爆棚公正到沒朋友的協議,其實私心裡她覺得盧微微應該為自己謀取一點福利。
雖是各取所需,但作為一個女性,盧微微到底更吃虧一點。萬一以後分手了,陳昱依舊是高身價的搶手貨,盧微微不至於落魄潦倒,可別人私底下怎麼議論就不得而知了。
袁熙舉著手機看著電腦吃著剛買回來的盒飯,邊咀嚼邊念:「不準侵犯相互的*,不準限制對方的自由活動,如非在必要場合演情侶,請勿過分親密,勿進行肢體接觸。」她頓時有種恨鐵不成鋼的失望,就差沒講一勺子的飯蓋到電腦屏幕上:「微微啊,雖然你寫得沒錯,但是真接觸的時候千萬不要一板一眼的,畢竟陳昱也是個香饃饃呢,什麼感情都是能培養出來的。」
「嗯。」盧微微回答得乾脆利落,「這就像簽公司合同,書面上總要把一毛錢的事也寫上去,操作起來就不是這樣了。再說了,我又不是個傻瓜,朝夕相處總不能太客套是吧?」
袁熙默默咽下飯,真想問她,她要不是傻瓜,為什麼會在好年華里錯過那麼多績優股和潛力股?
「二、在外要互相給予尊重和認同,即使不認同也要裝作認同,相互維護對方的形象和尊嚴,能私底下解決的絕不搬到檯面上。」這點袁熙深表認同,「陳昱那種身份的人,面子比命還重要,不過在外相互尊重,關起門來隨便你們怎麼吵。」
那邊盧微微也在吃飯,說道:「我就是個那麼愛吵架的人嗎?有些人跟我沒有結仇到能吵架的地步,有些人跟我沒好到可以拿吵架當飯吃一分鐘和好的地步,我是個文明人!」
「不罵人,以禮相待,噎死對方,對吧?」袁熙嗤之以鼻,「我可還記得你大學時怎麼對那群來找事的人!」
那麼多年前的事了,盧微微莞爾一笑,真想說一句只怪當年年少輕狂。
那時盧微微的寢室六個人,整幢樓的女生打水都要去一樓,所以每天上課前都會把熱水瓶放在樓下。盧微微他們住在五樓,有一天二樓一個寢室的六個女生敲開了她們的寢室門,手裡還拿著盧微微室友吳寧燕的熱水瓶,指著瓶身上的幾個字非說那是吳寧燕偷了她們室友之一的熱水瓶寫了自己的名字。
那隻熱水瓶的顏色很特殊,是吳寧燕在外面的超市買的,和學校里的普通熱水瓶截然相反。盧微微她們寢室都認得它,袁熙當時就不滿了,和她們吵了起來。
吳寧燕是個很文靜的姑娘,說她們要給她們好了,一隻熱水瓶20塊錢,她不偷不搶的。
找事的姑娘們愈發囂張,說她是心裡有鬼才讓的熱水瓶,所以一定是她偷的。袁熙罵起人來言辭犀利,只不過嘴上逞強,誰都沒有動手。
盧微微正在寫活動方案,從他們進來開始就放慢了速度。驀地,她站了起來,在她們吵得不可開交的時候拿起那隻熱水瓶直接砸到了陽台上。熱水瓶炸掉的轟然聲和內膽破裂的玻璃碎落聲讓寢室里頓時安靜了下來,十一個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她一個人身上。
她轉身從桌上拿了張二十元的紙幣甩在了那個罵吳寧燕罵得最歡的女生身上,對方還停留在盧微微砸熱水瓶的氣場上沒回過神,紙幣跟小舟似的飄到了她的腳下。
「一隻熱水瓶?」她冷笑,「我家燕子不缺二十塊錢。都說熱水瓶是自己的,誰都說不清,砸了好了,二十塊錢當我請你買只熱水瓶,夠了吧?夠了就趕緊回去,別搞得跟連二十塊錢都沒見過的樣子,丟人!」
對方被嚇得一愣一愣的,盧微微說完就繼續寫活動策劃,背對著她們,她想,要是有人想動手打她,袁熙肯定會衝過來。
無論怎樣,氣場全開了,姿態做足了,逼格撿起來,就是不跟你們吵,自己玩泥巴去!
所幸她們沒再鬧,丟不起撿錢這個臉,悻悻地回去了。
自此之後大家都知道,盧微微不是好惹的,人家只是不屑占幾句口頭上的便宜罷了。
過後盧微微和她一起坐在食堂里,她說:「幸虧你在啊,要不然我裝完逼至少得搬起椅子來自衛,不過有你在,她們要是敢打我,你估計能操起水果刀!」
每每思及此處,都會感嘆那段青春的歲月,還有一份絕對信任的感情,有你在就很安心。
只是何時,那個你能變成人生中執手相攜的男人,無須她自己動手,只消別人一句不敬,都會為了維護一個人而拼盡全力?
她們同時回憶起這件事,便默契地同時笑出聲來。
「說實話,我好想你能遇見讓你生氣的事,然後看到那個霸氣外露氣場強悍的女王,那時必定艷驚全場,轟動世人!」
盧微微輕聲嘆了口氣:「來一場那是艷驚全場,如果一直都,那就是目空一切,只會讓人生厭。」
「我願你所有的艷麗都綻放在最重要的時刻,一次就夠。」袁熙說道。
盧微微笑答:「一定!」
袁熙終究沒有對盧微微的那份協議做太多評價,生活是自己的,過得好與不好,如魚飲水冷暖自知,縱然是再親密的朋友,她替她鋪墊了一整條石子路,就無須還為她點起照明燈。緣分來與不來,那都是兩個人的事,若陳昱是她命中的歸宿,一個外人不必指手畫腳;如不是,她更應該擔心的是盧微微的未來。
盧微微是個獨立的人,也不喜歡別人為她安排好前路,無論好與不好,那都是一個成年人的選擇。
下午,盧微微給陳昱打了電話,告訴他協議已寫好,一式兩份,找個時間碰個面簽個字畫個押,然後就可以開始他們的電影人生。
這場電影不在乎男女主演技夠不夠好,甚至都不需要觀眾買電影票,隨時有各路配角出沒,龍套客串數不勝數,唯一特殊的是,它沒有導演,沒有編劇,沒有劇本。
陳昱沒想到她的速度那麼快,回答:「可以,今天晚上,我來接你。」
盧微微沒有拒絕,答道:「好。」掛了電話,再看協議,又忽覺自己似乎做了件不得了的大事。
今晚陳昱沒有把車停得遠遠的,反正往後盧微微就是他名義上的女朋友,就讓那些流言蜚語來得更猛烈些吧!
正是酒店的高峰期,同翰進進出出的客人,偶爾有認識的人都會相互點個頭問聲好,同翰酒店的人群里早已傳得沸沸揚揚,今晚陳昱又出現了,更加確認了這條八卦。
「盧經理太厲害了,求釣金龜婿的秘笈!」
「嘿,是陳總工追得盧經理還是倒追啊?」
「聽說是相親的!」
「誰介紹的相親對象這麼靠譜!我也要!」
隔壁的男人斜眼瞟了一眼群聚八卦的男男女女:「那也得有盧經理那長相和內涵!」
旁邊面容姣好的小姑娘帶著濃濃的嘲諷說道:「要有陳昱那身份,找個比盧經理年輕的不也是分分鐘的事?」
盧微微下來的時候剛好聽到了這一句,一眾人閉了嘴,唯有其中說話的人背對著盧微微,繼續譏誚道:「年輕才是資本嘛,她都二十八了,都已經是孩子們口裡的怪阿姨了,說不定人家圖個新鮮,明天就甩了!」
有人在打手勢,她一概沒有察覺。
盧微微稍一停,笑道:「年輕是可變資本,價值量會逐年減少,真要拿個什麼當做自己的優勢,保底選個不變資本,聰明的人就選擇價值量不斷增加的可變資本,這需要眼光。有資本是好事,可惜只有年輕這一個資本就前途堪憂了。」說罷離去,腳步輕快,也不管身後人作何反應。
一眾人該散的的散該留的留,獨留那姑娘臉色難堪地杵在中央。
門口,陳昱下車看見盧微微停在大堂中央說了幾句話,而後如往常一樣步伐輕盈地走過來,他開了副駕駛的車,紳士得讓盧微微有點兒不好意思。
車開往一家高級餐廳,盧微微一度覺得陳昱對本市各家餐廳的位置和特色了如指掌,而他不過是應酬多了,也就記住了些特別的。
「剛才怎麼了?」
「沒什麼。」盧微微托著下腮漫不經心:「重溫一下大學學得政治經濟學,以示我大學的學費沒有白交。」
陳昱笑而不語,光看方才大堂有個姑娘在盧微微說完話后蒼白的臉色他就知道,盧微微準是說了什麼不太好聽的話。
「不怕結仇?」他問道。
「我從不罵人從不說髒話,我有理論和實踐的檢驗,結什麼仇?」盧微微滿不在乎,忽而又加了一句:「哦對了,以前她們不敢,以後更不敢了。」
「為什麼?」
「傻了吧唧的才會故意來跟我結仇吧?除非有人想用特殊的方式引起你的注意。」轉念一想,這種人不會沒有,「沒關係,協議裡面都會提到。」
陳昱忍俊不禁,又無奈地搖頭。他私以為,如盧微微這般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就有能力犯你的姑娘實在不錯,可以保護自己,無須裝作嬌滴滴的淑女,和這樣的人相處,不會太累。
溫柔的軟糯的講話甜到耳根子看著美到沒天際的人,早已對他沒有吸引力。
陳昱預定了包廂,服務員上了菜之後出去時關上了門,盧微微從包里拿出兩份協議,將紙挪到了陳昱面前。
「你看看吧,順便簽個字。」
陳昱沒說話,拿出筆連看都沒看,直接在最底下籤了名字,他的名字上方,盧微微三個字娟秀端正,字如其人這個說法,是不會有錯的。
他簽完,一份放進公文包里,一份轉移到盧微微面前。
盧微微詫異:「你不看?」她原本以為做陳昱這份工作的人都是嚴謹的,卻不料他對自己的人生如此不上心。
陳昱收起協議,笑道:「不看,因為沒有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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