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開始不重要
盧微微安靜了很久,和袁熙兩個人-大眼瞪大眼,她在放空眼神,直到袁熙受不了眼神的酸脹流出了眼淚水,方才悠悠地說了一句:「下眼影被眼淚抹花了……」
袁熙恨不得一巴掌把她拍到地里,所幸沒人,乾脆重重地揉了一下眼眶,也不管這原本明艷的妝容被她一下整成了驚悚妝,說道:「跟你說真的,別開玩笑!」
「袁大姐,我要是知道我喜歡什麼樣的,還等著你給我介紹?」盧微微說的是實話,一切不願行動都是因為心中沒有目標,「問題在於,我根本不知道我喜歡什麼樣的!」
這是個棘手的問題,袁熙知道盧微微說的是真話,試探道:「聽說年幼喪父的小女孩都喜歡大叔,因為迷戀成熟的魅力?」
對此盧微微表示不啻:「成熟的大叔早就有兒有女了,你要現在能找個大叔給我,不是離異的就是怪蜀黍!」
「那……」袁熙抱著膝蓋和盧微微各自窩一邊的沙發,對面而視:「你就說說你喜歡什麼樣的,身高啊體重啊穿著打扮啊工作性質啊性格啊,然後拼起來就可以了。」
盧微微仰頭靠在沙發邊上,望著天花板按照袁熙的提醒一樣一樣報了下來:「身高嘛,我,他比我高個15cm左右就行了,但不是重點,這是可商量的條件;體型嘛,我喜歡瘦的,別瘦成竹竿就行;穿著打扮穩重點,什麼西裝襯衫大衣風衣都是我的最愛啦;工作穩定一點不用擔心吃了上頓沒下頓,背景沒要求,只要沒有偷雞摸狗的前科就行;性格啊,少話一點但是一擊必中,也不要酷帥狂霸拽了……我這麼說會不會很籠統?」她眨著眼忽而坐直,看著袁熙一動不動。
袁熙本想說確實很籠統,驀地一擊掌心:「你看陳昱都合適啊!」
話音落下,兩個面面相覷,屋內的靜默聲維持了一段長長的時間,直到一陣被牆壁阻隔的腳步聲出現,緊接著是「砰」的一聲,對方關了自己的房門。
袁熙的表情太認真,盧微微沒有看出絲毫玩笑的痕迹。
不是她不知道自己喜歡怎麼樣的,而是不敢去喜歡。怕被嫌棄,怕被辜負,怕自己辛辛苦苦打拚的一切因為一句話而被人否定,怕極端的自我和驕傲容不得別人半點的糟蹋。
小時候她想,等她長大了,一定要讓媽媽安享晚年,而那條出路在沒有門路的小市民眼裡,似乎也就只有好好讀書。等真的到了自己賺錢的時候,才發現想要活著很容易,想要好好活著卻太難。一家三口少了一個,在外面說不在意那都是騙人的。畢竟不是父母離異,而是一個疼愛她的父親,有一天突然離開了,連遺體都沒有找到。
她便固執地堅守著堅強的話語,總要讓自己變得很強,才能不在乎別人的目光。然而什麼都可以唯獨感情,似乎越強就越沒有出路。
袁熙看著她突然的出神,問道:「我就說說啊,合不合適那是你的事,總不能因為別人說合適就委屈了自己,對吧?」
盧微微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這事哪裡談得上委屈了自己,別人搶破頭的人,只能算是攀高枝。
「二十八怎麼了,都什麼年代了,」袁熙繼續自顧自說道,「剩女這倆字就是留給又窮又丑沒能力一事無成的人用的,你這種有錢有才有貌的人,二十八結婚我都覺得可惜了呢。但是微微啊,無論想不想,先把伯母那一關過了?」袁熙從來都是個想做就做不做拉倒的人,很多時候她跟盧微微頗有共同點。
盧微微煩的不正是她媽,她甩了手裡的抱枕:「先吃飯!」
和往常一樣安靜的吃飯,直到陸浩的電話打破了這片刻的寧靜。盧微微一接起電話,陸浩就劈頭蓋臉地問道:「微微啊,前幾天相親挺好的是吧?姐夫不會玩你的是吧?」
袁熙沒聽到,只知道盧微微接了電話之後就開始瞪著她,一口飯還沒有咽下去,看她的樣子恐怕已經咽不下去了。
「沒怎麼樣,就這樣。」她含含糊糊地說道。
陸浩顯然有點兒不可思議,訝異回答:「微微你不是吧,這都不怎麼樣,還想要怎麼樣的?再說了,人家可是覺得你不錯。」
袁熙及時地捧著碗讓開了一條筆直的道路,等著盧微微把嘴裡的飯一口噴出來。
好在她依舊淡定得很,只是聽到陸浩的最後一句話停頓了一下,以其最為平淡的口吻問道:「人家是誰?哪個人家?」
「你也甭管了,感情都是培養出來的,這麼好的苗子一定要抓緊啊微微,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廟了,你姐喊我去吃飯了,我掛了!」
「喂?喂!」盧微微還沒說完話,手機那端已經是掛掉的聲音。
她也知道陸浩是個妻管嚴,老婆一叫跑得比三大撒手沒犬類還要迅速,實乃模範丈夫也。
將手機放在桌上,袁熙看了一眼,一邊扒拉著飯一邊悠閑地說道:「你姐夫是來例行查詢你的相親狀況了吧?怎麼說?」
盧微微回瞟了袁熙一眼,袁熙和徐澤宇的關係可比陸浩跟他好,陸浩本身又跟陳昱不熟悉,人要真說了不錯那也是經過徐澤宇的嘴,袁熙還能不知道?
她已然無法鄙視蔑視輕視斜視袁熙,唯一能做的就是無視……
「我就說嘛……」袁熙一點就通,幸災樂禍道:「我出得主意可向來都不是餿主意,陳昱也是想找個人來應付家裡人,就算是應付也是要挑人的,你們倆都可以簽一紙合約就這麼定了,省得你煩他也煩,萬一就那麼假戲真做了呢?」
盧微微抬頭,眼裡微光明滅,頗有從眼眸中躥出一把利劍一劍封喉之意,如果眼神可以殺死人,袁熙估計已經死了千百回了。
袁熙捂著胸口輕拍幾下,嗔道:「微微你這*的小眼神要是用到男人身上多好,就算不能被你迷得神魂顛倒至少也要半血昏厥,你就一高山上的霸王花,別矜持得跟荷花池裡的小白蓮似的,光這事矯情,一個字:作!兩個字:死作!得得得,你就一個人是孤獨終老吧,你的孤獨,跟我沒關。」說罷放下碗,一甩頭就往自己房間里去了。
盧微微扶額,袁熙不會是生氣了吧?她可還什麼都沒說。
就算要賣閨蜜,也不至於賣的這麼急吼吼的連價錢都不談了吧?思及此處又不免苦笑,袁熙跟她在一塊,她們倆向來處處維護對方,要不是這事她媽都麻煩到袁熙身上了,以她那脾氣,才不會管這些瑣事。
盧微微整理了一下桌子去廚房洗碗,水嘩嘩地傾入到洗碗盆里,廚房的玻璃移門關了起來,透過傳呼看見萬家燈火漸亮,回頭看卧室的門,不由得眉頭緊蹙。
卧室里的袁熙撥了個號碼,是打給徐澤宇的。
「我說徐澤宇,我家微微可害羞,你讓陳昱主動點唄?」
「真落寞,我以為你打電話是來跟我談情的。」那邊徐澤宇沒一會兒正經:「來找我的女人都是沖著阿昱來的,心好疼,吃不下飯了。」
「呸!別跟我裝柔弱,跟你說正經的呢,陳昱對我家微微有意思么?」
徐澤宇頓了頓,突然自信滿滿:「我跟阿昱從小一起長大的,我說他對盧微微感覺不錯那就一定不錯!信宇哥,得永生!」
袁熙忍不住啐了一口:「那你給安排安排,我家微微這樣的姑娘,一般人她都看不上眼,反正她跟陳昱目標一致,我相信陳昱的人品。」
「可以啊,男人本來就該主動點,不過……」
「不過什麼?」
徐澤宇支支吾吾了很久,欲言又止。
袁熙是個急性子,徐澤宇越是吊胃口她就越急,急到就差奪門而出衝過去問得時候,對方才扭捏得跟個大姑娘似的開口:「阿昱的前女友回來了。」
鄭靜翎回來的事盧微微之前就和袁熙說了,袁熙並不意外,擔心得不過是陳昱的態度。那樣的女人,多少人求而不得,陳昱又是否和盧微微嘴裡說得那樣當斷則斷?
「他前女友回來關你什麼事?你要是憐香惜玉就自己去,別拖上陳昱這個正人君子,我替我家微微預定了陳昱,誰敢下手,過我這關先!」
徐澤宇默,他太了解陳昱了,他從不是個願意回頭祭奠過往的人,能離開的,絕不是真愛。
有些人執手走了很久,卻終究在最後一刻放開,還不如有些人剛剛出現在身邊,卻能相扶著一起走到永遠。開始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最後,還在不在。
……
正在賢惠洗碗的盧微微一聲不吭地望著窗外,絲毫不知道袁熙卧室里的動靜。
一個人在異地飄零久了,安靜的時候便抑鬱得可怕,好在心理素質強大,她洗完碗,回去客廳的沙發上坐了一會。靜謐的夜晚適合翻幾頁書,客廳里只有她的呼吸,還有翻書的聲音。
驀地,又合上了書,走向自己的房間。
袁熙突然打開了房門,和她正好面對而立:「你明天能上班?」
「能吧。」只是腫了一點,她還沒有嬌弱到不堪一擊。
「我是起不了這麼早的。」袁熙伸了個懶腰,剛換的睡衣耷拉下胸前一片,隨手地提了一提,隨口問了一句:「我明早幫你喊輛計程車?」
「行。」盧微微拿了換洗的衣服進了浴室。
袁熙靠著門從背後拿出手機,無不暗示地發了一條簡訊給徐澤宇:徐大少,明天找個司機接微微去上班,你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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