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8章 001：小鹿斑比

小鹿今年五歲，是機關幼兒園裡的大姐大。

她今天在幼兒園得了小紅花，回去時臉上的笑根本止不住，連司機都看出來小姑娘今天心情很好，忍不住逗逗她：

「小鹿今天沒有欺負同學呀，還得了表揚？」

小鹿將小紅花遞給司機看，一臉故作憂鬱：

「那不叫欺負同學，我是替天行道，誰欺負女同學我就揍他，叔公說女孩子都該被保護，這叫……憐香惜玉？」

司機忍俊不禁，除了秦小先生，再沒誰會教小鹿這些混話。自己都是個女孩兒，還懂得憐香惜玉呢。

不過他只是個司機，也不能把小鹿說的話越權告訴秦老和秦大先生。

童言天真，小鹿和司機的孫子差不多大，司機很喜歡小鹿。

對於小鹿來說，每天都是司機郭爺爺接送她上學放學，見郭爺爺的時間比見爸爸還多……爸爸是個壞爸爸，已經很久沒有回家了！想到爸爸，小鹿拿小紅花的好心情不翼而飛。

一直等回了四合院，小嘴巴依然撅著，不太高興。

謝夫人一把將寶貝孫女兒抱起來，「小鹿這是又被老師批評了？我說老秦，現在的老師也不能胡亂批評小姑娘吧，都什麼年代了還流行挫折教育？」

老秦放下公函，十分無奈。

難道要讓他去給小鹿的幼兒園老師打招呼？

人家老師是盡自己的職責，自己一說，倒顯得勞師動眾。

老秦一開始沒理會妻子的嘮叨，直到吃了晚飯小鹿依舊悶悶不樂，老秦也坐不住了。

他總不能真的拉下老臉去問小鹿的幼兒園老師，就讓秘書給園長打了個電話……園長的反饋是小鹿同學最近表現很好，今天因為樂於助人還被表揚了。

謝夫人聽了，給小鹿整理書包的時候果然翻出一朵小紅花。

「這孩子，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小鹿的性格很淺顯，沒受過委屈的小丫頭，有什麼說什麼，平時難得被表揚，每每得了小紅花都恨不得昭告天下，電話能從京城打到羊城和蓉城，要讓每一個疼她的長輩都樂一樂。今天回來，卻什麼也沒說……

老秦不說話。

他都是當爺爺輩兒的了，和小孫女的代溝完全抹不平。

其實他心裡很寶貝小孫女，奈何在老爺子退居二線后他當了一家之長，不管是工作還是生活中都習慣了嚴肅表情。倒是秦老爺子退休后性格慢慢變了，寵小鹿寵的厲害，時常抱起來「大寶貝」的叫，小鹿和自己不親近，老秦有點吃老爺子的醋。

小鹿一直到睡覺都沒有笑，還做了一個噩夢，睡著睡著就委屈的哭。

半夢半醒間，有一雙溫柔的手替她逝去眼淚。

小鹿聞到了熟悉的味道，一下子醒來：「媽媽，我夢見壞爸爸了！」

小鹿媽媽將女兒抱在懷裡輕輕哄，「爸爸怎麼壞了，他很疼小鹿呢。」

小鹿噘著嘴：「佳佳的爸爸整天都送她上學，周末還去遊樂園，爸爸從來不帶我去遊樂園。」

上周幼兒園老師讓大家上台講自己的爸爸媽媽，小鹿只能講媽媽有多厲害，至於爸爸——她也編不出來太多的話呀。這份委屈並不是今天突然而至，而是已經積蓄了整整一周。

在孩子的世界里，一周已經足夠長了。

小鹿是老秦家的大寶貝，自從她出生后，甭管是誰地位都退了一大步。

從前劉奶奶多心疼大孫子云崢啊，有了重孫女，大孫子倒像是撿來的。

第二天一早，小鹿不高興的原因大家都知道了。

劉芳華放話：誰讓她重孫女兒不高興，她就讓誰全家都不愉快！

老太太這狠話一放，整個大家族都被驚動了。

先是老秦同志被召喚到秦老爺子和親媽劉老太太休養的老宅，在外面一言九鼎位高權重的老秦同志被他老父親罵得抬不起頭。說他整天板著臉，容易嚇壞小孩子。又說他不緊跟潮流，和小孫女沒有共同語言，看看小鹿活得多壓抑？秦家的大寶貝，居然委屈的做夢都哭！

老秦同志替親兒子背了黑鍋，一腔委屈又找誰去說？

等領完訓，老秦到了辦公室就打了專線，給秦小將軍留了幾個字：趕緊給老子滾回家！

……

周六早上，小鹿一睜開眼睛，發現床上除了自己和媽媽，還睡了個丑大漢。

鬍子都把大半張臉給蓋住了，好像電影里的大壞蛋。

丑大漢一把將她撈在懷裡，還拿鬍子扎她臉蛋。小鹿嚇得大叫；

「媽媽救命，媽媽救命！」

寶鏡從衛生間里探出頭，將手裡的熱毛巾扔到男人身上。

「讓你刮鬍子你不刮，看把女兒嚇的！」

秦雲崢訕訕把女兒放在床上。一家三口，妻子是最高領導，女兒是頂頭上司，在外面他是令出必行的秦將軍，回到家他誰也惹不起。

等他從衛生間颳了鬍子出來，小鹿已經笑著撲上來。

「爸爸，爸爸，我可想你了！」

父女天性，一見面，小鹿又忘記自己幾天前還討厭著壞爸爸。

吃早飯時，她更纏著只要爸爸喂飯。

家裡兩個女主人還沒說什麼，可把老秦酸的夠嗆。

合著他白挨了一回罵，秦雲崢屁事兒沒有，還是小鹿的親親爸爸？！

老秦那個酸喲，吃完飯擱下碗，他就變身晚娘臉：「工作再忙也要回家陪陪孩子，你看小鹿做夢都在哭著要爸爸，你不是賣身給國家的長工，心裡把工作看得再重要，也要兼顧小家的和諧穩定！」

謝夫人忍住翻白眼的衝動。

記得雲崢小時候，老秦同志完全不是這樣的口吻啊。

老爹訓話，秦雲崢只能恭敬聽著，寶鏡這當兒媳的更不能反駁。

倒是小鹿，一下子跳到地上，抱住老秦的腿護短：「不準說爸爸，爺爺您把爸爸罵走了，小鹿又沒了爸爸！」

童言無忌，秦雲崢陡然心酸起來。

原來不是小鹿忘記了自己的委屈，她是怕自己鬧小脾氣，會直接把秦雲崢嚇走。

秦雲崢將女兒抱在懷裡，只覺得一腔鐵血殺戮都被融化了。

「爸爸不走，爸爸在家陪小鹿好不好？」

小鹿重重點頭，另一隻手又牽住了媽媽。

這個周六，秦雲崢沒有回軍隊，寶鏡也沒有去公司。

夫妻倆放棄了公務，真真正正陪女兒玩了一整天。

96年的京城已經大變樣，各種新興的玩意兒冒出頭，小孩子們尤其喜歡上遊樂園。遊樂園其實並不是什麼新鮮事物，不過能帶孩子去遊樂園玩兒一整天，肯定是有錢有閑的父母。

小鹿幾乎玩遍了遊樂園的每個項目，一直到閉園時間到了，她才依依不捨離開。

懷裡，還抱著一大摞照片，大概想要當成「證據」拿去幼兒園炫耀。

從遊樂園出來，這夢幻的一天還沒有結束，小鹿又被父母帶著去吃了大餐，然後看了一場動畫電影。

看見片頭那熟悉的LOGO，小鹿捂住了嘴巴。

那是一隻萌萌的小鹿子，她壓低了聲音問寶鏡：

「媽媽，這是你拍的動畫片嗎？」

寶鏡當然不會親自去拍動畫片，不過自從她有了女兒后，名下的影視公司每一年都有一部動畫片的製作計劃。小鹿動畫，就是她送給女兒的禮物，她希望女兒小鹿能無憂無慮長大——不管是雲崢背負著責任和期待的童年，還是寶鏡自己被人追著迫切成長的「童年」，都不要重現在小鹿身上。

她和雲崢可以給小鹿最好的一切。

「噓，觀影時不要說話，會打攪到別人的。」

小鹿捂住嘴巴眨了眨眼睛。

動畫片很好看，小鹿一直不捨得走神，小孩子畢竟玩了一整天，動畫片結束時，小鹿已經有了困意。

秦雲崢直接將女兒背著，另一隻手牽著寶鏡，一家三口擠出了擁擠的影院。

對小鹿而言，爸爸的味道很陌生，寬廣的後背卻又讓她很安心。還沒到家，小鹿就睡熟了，寶鏡給她洗臉脫衣服都沒醒。

第二天早上，小鹿醒來發現床上只剩下自己，爸爸又不見了。

她踩著粉紅色的小拖鞋像小旋風一樣衝出屋子。

秦雲崢正在廚房裡頗為笨拙的煎雞蛋，他想像寶鏡一樣，把小鹿的雞蛋卷裹成一隻小熊模樣，可笨手笨腳的，做好的小熊倒像是丑狗狗。

小鹿哈哈大笑，把爸爸煎的雞蛋卷吃得精光。

這一天，秦雲崢帶小鹿去了京郊的部隊。他穿著少將的軍裝，把小鹿架在肩膀上四處溜達。逢人就炫耀自己的女兒，惹得一群單身或難得和家人相聚的軍漢們眼紅不已。

秦雲崢還帶小鹿去開飛機，當直升機升空時，小鹿將臉貼在玻璃上，看著下面的人和房子一點點變小，她興奮得大聲尖叫。

小姑娘真是一點都不怕，聽著嗡嗡嗡的螺旋槳聲音，她只覺得好玩兒。

這和寶鏡帶她出差時坐的航班飛機完全不同，飛機上只有她和爸爸，這是更親密的飛行。

這一晚，小鹿睡覺時臉上的笑意都沒有散去。

對小鹿而言，哪怕是明早起來爸爸不見了，她也不會難過。

媽媽說的對，爸爸很愛她，她如果乖乖聽話，爸爸下次就會陪她更長的時間。

秦雲崢輕輕在女兒額頭上親了親。

——這就是他和寶鏡的女兒，從一隻粉粉的小猴子，長成了一隻活蹦亂跳的小鹿。

她有一雙小鹿斑比般的眼睛，看著你時，心都會被她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