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人言可畏
一個月後
「小姐!裕王爺來了!」紫杉興高采烈地跑進來。
自我生病起,福全來的次數也不少,可每次福全過來,紫杉都像福全好久沒來一樣,特別的欣喜。落秋也是個愛八卦的人,忍不住便去問她,據說她扭捏了半天,才講出是因為那日去請福全過來的時候,福全怕她不會騎馬耽誤時間,便帶她共乘一騎。如此,她便對咱們風度人品俱佳的裕王爺動了心。落秋說自那日起,她們那些小丫頭們聊天時,紫杉每每都想拐著彎兒地提起福全,然後又羞羞澀澀地提起自己與福全共乘一騎的事情,最終在一群女孩的殷羨聲中裝作忸怩著離開。我當時笑了笑,福全這樣英俊明朗的男子,對她們來講自然是夢中情郎的上佳人選。
我正在煮茶,見她進來便取笑她:「王爺來便來了,何至於這樣風風火火,被王爺見到,還以為是我沒管教好你。」
紫杉臉上浮上兩朵紅暈,立在一邊無所適從。落秋偷偷掩嘴笑她,她更害羞了,想了想轉身便低頭掩面往外走,隨即傳來一聲驚呼,我側頭看去。只見紫杉迎頭便撞上走進來的福全,此刻正慌亂地跪在地上請罪呢。
福全並未當回事:「下次小心些,你下去吧。」
說完便往裡走過來,紫杉慌忙提起裙角,臉已紅到耳根,不好意思地跑了出去。
落秋嗤嗤地笑著,我抿唇笑著望了她一眼,她便克制了一下,清了清嗓子,不笑了。
福全一看我們的模樣,上下打量了自個兒一番,看自己穿得還算體統,放下心來道:「你們在笑什麼?」
我一邊煮茶一邊道:「也沒什麼,只是替王爺高興。」
福全撩袍坐下來:「我有何事值得高興?」
我倒了杯茶,遞給他:「王爺生得丰神俊朗,連我家丫鬟見了都害羞成這樣,還不值得高興么?」
福全愣了一瞬,接了茶杯,聞了聞道:「我還當是什麼事,長相如何我從未理會過,至於女子見了我有何想法我也不上心。」
我也替落秋倒了一杯,微笑道:「王爺這般冷淡,我可便替天下同胞惋惜了。」
福全抿了一口茶道,「如今還不是想兒女情長的時候。」福全望了一眼門口,壓低聲音道:「等幫三弟剷除鰲拜后再想也不遲。」
我替自己倒上一杯,「王爺如此以大局為重,捨棄小我。景汐以茶代酒,敬王爺一杯。」
福全被我的舉動愣了一瞬,我伸了伸手,他反應過來道:「本王也敬一敬你,有智有謀的奇女子。」
我與他默契一笑,同時飲下杯中的茶。
落秋看見我們的舉動,嗔怪道:「小姐和王爺都是高韜多智的人,只有奴婢最粗笨。」
我與福全相視一眼道:「若沒有你常常替我奔波勞碌,哪顯得出我『高韜多智』?」我遞給她一塊桂花糕道:「所以你是最好的。」
落秋接過,咬了一口道:「那是沒錯的。」
我和福全笑了一會兒,福全對我道:「你的嗓子才剛好透,別多笑,小心嗆著自個兒。」
我搖搖頭:「我哪有這麼嬌貴,既是好透了,想必也不會再發作。」我遞給福全一塊他最愛的馬蹄酥道:「你今日可有閑暇?」
福全前幾次過來,我不是不能說話,便是他有事要做,順道來看我。總是匆匆地來,匆匆地回。直到現在也沒把當日他進宮之後的事告訴我。
福全慢吞吞地咬了一口馬蹄酥道:「你說呢?」
見他一副「你看我這麼慢吞吞地像沒時間的樣子嗎?」的表情,便開門見山問道:「一月前你進宮后,太皇太后怎麼說?」
福全又咬了一口,隨口道:「皇祖母能說什麼?你當我這個乖孫子是白當的?」見我認真地盯著他,他便換了個姿勢啃馬蹄酥,懶懶道:「便是要我特地送一份禮過去給榮小主。再到阿哥所探一探小阿哥,便沒有什麼了。」
我點點頭,額娘那日回來也說太皇太后算是好的,還囑咐額娘好好照料我。福全的話算是在我意料之中。
我點點頭,想了一瞬,還未開口,福全便道:「皇後娘娘我沒有去見,畢竟後宮重地。我只去見了三弟,告訴他你已然沒事,他也沒多說什麼,只是有些奇怪。」福全睨了我一眼,我心裡一動,喃喃道:「有什麼奇怪的?」
福全眉毛一挑道:「他把拿反了的奏摺拿正了。」
我無言,只默默地喝茶。默了會兒落秋疑惑道:「小姐嫌熱么?」
我實誠道:「沒有啊。」
「那怎麼臉紅了?」
「……」
只聽見福全爽朗地笑起來,落秋更加疑惑了,望了望我,又望了望福全,最後望回地上,便不語了。
福全笑道:「原來你是在意他的。」
我默默低著頭,喝著茶不看他:「是這茶太燙了,才臉紅的。你別亂說。」
福全一副「我懂的」的樣子道:「我可沒亂說,不過我可以不說。」
我真想找條縫鑽進去,落秋嘟噥道:「小姐,你們在說什麼呀?落秋都聽不明白了。」
我將茶杯往桌上一擱,低著頭對落秋道:「走!咱們去找納蘭公子,讓王爺自個兒在這自娛自樂罷!」
說完轉身要走,福全忙攔住我道:「好了好了,是我的錯還不行嗎?」
我撇開頭不理他,福全連忙道:「聽我的,坐下來。我答應你,明日給你個驚喜,算賠禮道歉好嗎?」
我「哼」了一聲,「誰稀罕你的驚喜。」
福全欲說什麼,落秋截道:「明日?明日是太老爺晉封一等公后擺宴慶賀的日子,王爺也來嗎?」
福全回道:「自然要來,若沒有這個日子,這份驚喜還送不到呢。」
我不理他神神秘秘的樣子,不過我也確實沒有要走的意思,便坐下來道:「那便等著王爺的驚喜,若我看不上眼,王爺的驚喜可便不算數。」
福全哄我:「是是是,二小姐說什麼便是什麼。」
矯情過了,心情也爽快。福全對我道:「你也問過我問題,現下換我來問你。你敢答么?」
我不服他挑釁我,即刻道:「有什麼不敢的?」
福全坐下來,認真對我道:「納蘭成德,你與他認識很久了么?」
我拿了塊糕點,隨意地點頭道:「是呀,兩年前就認識了,還在認識你之前呢。」
福全哦了一聲,想了會兒又道:「他為你在府門前站了兩日的事,全京城傳的是沸沸揚揚的,都說將來納蘭才子的正妻便是你了。你對這事什麼想法?」
我誠實道:「只要我自個兒知道我與公子並非他們想的那種關係便是。其他人如何想,我並不在乎。」
「可你終歸是女兒家,我勸你還是與納蘭成德保持適當的距離。女兒家的名聲是最重要的,若還未出閣便與男子傳出曖昧之事,日後哪兒還有男子肯來提親?你心中雖坦蕩,可別人不會相信你們坦蕩,你要為自個兒著想。」
我驚訝道:「你怎的像個女人一樣絮絮叨叨的?」
「有嗎?」
落秋認真地向他點了點頭。福全清了清嗓子,只對我道:「我是擔心你。」
握嘆口氣,將最後一口糕點扔進嘴裡:「我知道你的好意,你全心全意為我著想我也很是感動。只是……」
我將糕點咽下去,認真地望著福全道:「我不願為這些事傷害我與納蘭的友情,就像若今日大街小巷傳的是你與我的事,我也不會刻意迴避你。難道說你會為了這些莫須有的謠言,刻意疏遠我么?」
福全立即接道:「我自然不會!」
「那便是了,我也不會。」
福全嘆了一聲,欲再說些什麼,落秋打斷,好心勸他道:「王爺,你是知道小姐的。小姐只隨心而行,並不會在意俗塵的。王爺還是不要多費口舌了。」
福全想了一瞬,終是道:「你說的也有道理,便當我多嘴罷。」
我給他倒了杯茶道:「你也別操心我的事了,鰲拜的事呢?你們進行到哪裡了?」
福全接過,一飲而盡,「一切都在咱們的計劃里,如今皇上已有皇子,便是提出親政的最佳時機,太皇太后預備聯合一些忠臣,力推三弟親政,以此來看鰲拜的反應。」
我點點頭,「也好,皇上親政后,鰲拜若知道收斂日後還可從輕發落,若他著急拉攏群臣、結黨營私,便也著實不能怪皇上狠心。」
福全「嗯」了一聲,感嘆道:「那榮臻雖使了心計才有的小阿哥,可也確實解了咱們的燃眉之急。否則憑皇上的年紀,這會子親政便會與去年一樣,老臣力阻,孤立無援。」
我認同福全的觀點,雖然我對榮臻的印象已不如當年初見時一般驚為天人,可如今也確實替玄燁慶幸,有了榮臻的這個孩子,樣樣便變得出師有名。說白了,皇上雖然年輕,但已為人父,已有作為成人男子的擔當。若大臣們還將皇上當做孩子,便可治他們一個質疑天子之罪,天下人也不會有所異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