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對了!」韓伯抬起頭來,「今日一整天是關鍵期,得將小姑娘好好照顧,若有變化記得叫我起來!」
「會有什麼變化?」顧隨君聞言臉色微變。
「應該是不會有什麼變化了,不過前提是你得細心照顧才行,一旦有個疏失就很難說了!」韓伯揮了下手,「交給你了,我得睡一下,人老了,沒辦法撐那麼久!」
說完,他翻過身背對著顧隨君,掩著嘴竊笑。
折騰了一整夜,他知道顧隨君也累了,更何況還是個嬌生慣養的大少爺,做著不習慣的粗活,更覺勞累;小姑娘需要人照顧是事實,至於會起變化則是騙人的,他就是要欺負他,虐待他,不要以為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就好欺負,哼哼!
韓伯閉上眼,安安穩穩地與周公下棋去了。
顧隨群則盤腿坐在管白蘇身邊,一雙眸直盯著她的臉兒,鮮少眨動,就怕一個不小心錯過任何一個微小的變化,導致前功盡棄。
然而他真的是累了,折騰了一天一夜,還粒米未進,終究敵不過睡魔的威力,一個不小心竟打起盹來。
過了一會,一個細緻的聲響嚇得他差點整個人跳起。
他連忙張腿,低首湊近管白蘇的臉。
待確定那只是她作夢磨牙的聲音,這才寬了心,同時暗惱他怎麼會不小心睡著了?
萬一她在他睡著時,傷口起了變化,來不及救治,這一切的努力豈不是白忙?
為了不讓自己再睡著,他就地抓了根樹枝,插於地面,以不受傷的力道抵上手腕,讓痛楚提醒他振作精神。
然而痛久了就會麻痹,於是他再換地方刺,非明白自始至終保持清醒不可。
時過中午,韓伯神清氣爽地醒了!
他伸伸懶腰,打了個長長的呵欠后,轉頭看向人還醒著的顧隨君,發現他的眼睛瞪得老大,正死盯著睡得正沉的管白蘇。
還真的沒睡呢!韓伯死命將上揚的嘴角拉下,就怕顧隨君眼尖發現他的惡意戲弄。
「她怎樣?」韓伯問。
「看上去沒什麼變化。」
「那就好。」韓伯注意到顧隨君的手正抵著樹枝,「這東西是幹啥的?」
顧隨君抬起手來,下臂到處都是樹枝造成的凹陷,有的還滲出血來,在傷口處凝結。
「這是讓我不要睡著的!」他若無其事的道。
「呃……」韓伯突然感到有些良心不安,「其實睡一下也沒關係……」
「萬一她在我睡著時惡化的怎麼辦?」
「也……也對啦!」韓伯怕自己若說出實話,不用等到管白蘇掛了性命,他就要被挫骨揚灰了!「我現在醒了,換你去休息一下吧!」
「不用了,我還撐得住!」
韓伯醫術了得歸了得,但畢竟年紀大了,常可以發現他的漫不經心,真要交給他照料,顧隨君也無法真正放心。
「好吧,那……」韓伯摸摸空虛的肚子,「我去準備午餐。」
「我不吃。」
「我都聽見你肚子咕嚕咕嚕叫了,你應該很餓了才對!」
「吃過食物會更想睡,所以我不吃!」
哎呀呀……韓伯心裡很是不忍,可再想到說實話的下場,不由得打了個冷顫,選擇將到口的誠實死命吞下肚去。
反正他年輕,幾餐不吃也不會死掉的啦!
「好吧,那我準備我自己的就好。」
嘴上雖如此說,韓伯還是準備了兩人份的午餐,將其中一份送到顧隨君身旁。
食物的香氣勾引著顧隨君,他這輩子還真不知道何謂餓肚子,但為了不讓睡魔敗,他仍是強忍下來了。
他在撐,韓伯也在撐。
韓伯撐著良心不安,算計著時間的流逝,推測要在何時告知管白蘇的情況安穩,才不會引起懷疑。
這年輕人凶起來時眼神狠毒,絕不會看在他救了小姑娘的份上,不計較他的戲弄,饒他一命的!
等啊等,等到太陽落了山,他才裝模作樣地兩指捏在管白蘇的手腕,測測脈象,采采鼻息,換掉傷口的草藥,宣布她已經脫離險境,最晚明日就會清醒過來。
話才說完呢,他就聽到一旁「咕咚」一聲,顧隨君人已直接倒在地上,沉睡不醒,嘴角隱隱掛著寬心的笑意。
「不過是名保鏢,幹啥費這麼大的勁?」韓伯不解搖頭。
「關你屁事!」
他還醒著?韓伯嚇白了臉。
可再仔細一瞧,他的雙眸緊閉,呼吸淺勻,完全沒有清醒的跡象。
「原來是夢話!」差點把他嚇死。
老人家心臟很脆弱,禁不住這種驚嚇的!
人回身拿了暖被蓋在顧隨君身上。「你一定累壞了,就好好休息吧!」
【第九章】
到了隔日,管白蘇不僅未清醒,甚至還無端發起高燒來了!
白皙的小臉變得紅通通,像誰將她放在鐵板上燒烤,痛苦地呻吟著。
「這是怎麼一回事?」顧隨君揪著韓伯衣領,怒火衝天。
「這……怎麼會這樣呢?」韓伯撓著頭髮稀疏的頭頂,面色困惑。
「你問我?」顧隨君將他的衣領拉得更緊,「若我知道為何會這樣,還會有機會讓你來糟蹋嗎?」
「別……別這樣……」韓伯被他勒得快喘不過氣來了,「你讓我……讓我再診察得仔細一點……也許……也許是有什麼地方我沒注意到……」
「她要有什麼萬一,我要你的命!」
「我知道……我知道……」這句話他早聽膩了!
「最後一次機會!」顧隨君將老骨頭甩到難受的管白蘇身旁。「快!」
「好好,別催……別瞪我,你這樣瞪著我,我會怕得無法冷靜做判斷。」
想他當年了是名震一時的名醫,老了想旭隱山林過過清靜日子,想不到競撿回來一對凶神惡煞,性命受到要脅,他這是招誰惹誰啊?
顧隨君嘴角抽了抽,勉強將釘人視線調開。
沒有那如芒刺在背的瞪視,韓伯這才深呼吸一口大氣,仔細觀測管白蘇的面色與脈象。
「我想,這應該是因為她體內的防禦系統正在攻擊殘存的毒物,所以才會發燒,這是正常的反應,你不用太擔心……」
「聽不懂!」顧隨君回頭惡狠狠地道。
好凶的語氣啊!
「總言之,就是她的傷已經快好了,最遲明日就可見到她好轉,現在咱們先把她的熱度降下……」
「你昨晚也是這麼說!」顧隨君將韓伯所剩無幾的頭髮纏繞在手,狠狠往下拉,「同樣的說詞你要來幾次?」
「啊,好痛啊!」他的毛髮剩下不多,別全數拔光,到了冬天很冷的!
「你也知道痛?她可是比你要痛!」
該死的!這老傢伙明明就是個蒙古大夫,他當初怎麼會信了他的?
「我保證,他明天一定會清醒,還會說話,還會喊你少爺。」
像是在呼應韓伯的垂死掙扎般,一聲微弱的「少爺」如天籟般傳入兩人耳中。
「你看,我說得沒錯……」咦?不對!「她醒了!看吧,我說得沒錯,我說她今天就會醒來,還真被我說中了!」
「你剛說……」算了,現下不想跟他計較他到底講她能清醒是何時。
再次將韓伯如垃圾般摔開,顧隨君奔至管白蘇身邊察看她的狀況。
「女人,你醒了沒?醒了就應我一聲!」
揉合了緊張、焦躁、不安、期待等複雜情緒,出口的語氣竟是兇惡,韓伯不由得想,原來他講話就是那個樣,並不是對他大小眼啊!
管白蘇微張酸澀刺痛的雙眼,「我還活著?」
「對,你還活著!」顧隨君幾乎是先喘了口氣,平穩胸口的波濤,才有辦法回話。
「那你沒事嗎?小正……有沒有傷了你?」
「他怎麼可能傷得了我!只有你這種蠢蛋才會被他暗算!你真的是保鏢嗎?用三千二百兩銀請來的怎麼會是個廢物?」
「對不起……」聽他元氣充沛地罵人,可見他真的沒事!
沒事就好,但她全身都發出尖銳的痛楚,讓稍動一根指頭都困難萬分,好似被千刀萬剮。
「說對不起有屁用?你遭受暗算,我這個做主子的還要跳崖賭命救你……喂!」混賬,竟敢昏迷過去?「我話還沒說完,誰准你睡的?」
「大少爺,她是個受重傷的人,你就讓她好好休息吧!」韓伯勸道。
跟個受重傷的人發什麼飆?他是不是跳崖的時候也撞壞了腦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