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既見君子(2)

第三十二章 既見君子(2)

牆面多以淺米黃色作為基調,頻繁地使用形態方向多變的如「C」「S」或渦券形曲線、弧面。

上面都是奢華冶艷的皮草,充滿異國情調的半寶石和刺繡。

地面上象牙白和金色形成對比強烈的視覺效果,黑色布藝沙發與胡桃木系傢具,在枝形吊燈的柔和光線下相互突顯質感。

梅枚薇面色發白,卻也很沉靜。她對這樣的別墅只是純屬欣賞,不會像劉姥姥進大觀園一樣,會有羨慕和貪婪。

因為她的成長環境決定了她的眼界和心胸,梅氏在二十年前可也在錦城也站了一席,她可是從小在梅家的老別墅里長大的。

梅澤在的時候,被權利捧得高高在上的日子她也見過,隨便見到父親的哪個同事,都會被阿諛奉承一番。

而現在,那些被利慾腐蝕的敗類,如果見到她這個落馬市長的女兒,或許還會在吐一口唾沫,以昭示自己高潔的情操。高低坐過山車的落差,讓她很明白自己的位置,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她很喜歡魯迅先生的境界,看見魚翅,並不就拋在路上以顯其「平民化」,只要有養料,也和朋友們像蘿蔔白菜一樣的吃掉。因為人的飯量只有那麼大,吃什麼最後排出來都不再會是讓人喜歡的氣味。

世界上所有豪華絢爛的東西,即使喜愛到勉強搬進自己的墳墓,也永遠不會屬於自己,它們會屬於時間,屬於歷史。最後自己的骸骨還成為這些東西的陪葬,不是墳墓的主要地位。

「你就是那個女孩?」清冷而又華美的英文,聽起來很舒服。

梅枚薇一驚,自己又神遊到哪裡去了,被南珉拖上二樓了也沒察覺。

只見眼前一個金髮碧眼,皮膚白皙的歐洲男人,由淺到深的藍色的針織衫,把他高大精瘦的身材熨帖得十分貴族范兒。

梅枚薇不解地望向南珉,好像這裡就只有他還是一個熟悉點的角落。

「血鐮,剛才給你說的那個鬼才醫生。」南珉解釋道。

梅枚薇微笑地打著招呼,「我是梅枚薇,你好!」

「不好意思,我應該用中文,你是個漂亮可愛的女孩。」血鐮換成了中文,居然一點也不磕巴,流利標準得比她這個中國人還注重語言的細節。

梅枚薇很成熟大方地說道:「謝謝!你也很精緻。」

「精緻?這是我收到最有意思的讚美,好像這個詞該用在中國瓷器上。」血鐮笑道。

「對啊,如果你是瓷器,也是瓷器中的元代青花。」梅枚薇脫口道。

南珉看著血鐮衣服上的顏色,讚賞的對梅枚薇豎了一個大拇指,血鐮的笑意更深。

南珉問道:「怎麼樣?現在可以進去了嗎?」

血鐮點點頭,不過緊急地囑咐了一句:「不要超過兩小時。」

最大的一扇房門被打開,梅枚薇跟著南珉走了進去。只見黑色的大床上,躺著的男人臉色煞白,鼻挺如峰,原本殷紅的薄唇也隱隱透著青白。

他好像是在沉睡著的,濃密的睫毛像兩扇黑簾,遮住了那一雙深邃如潭的眼睛。

梅枚薇見到這樣的濮陽洲,就像石化了一般,不可置信中又有些心疼。她最怕見到流血,哪怕是阿貓阿狗。

南珉拍著她的肩膀,低聲地說道:「怎麼,這一路上都叨念著他的名字,現在見到真神居然傻眼兒了?」

梅枚薇像一隻未蛻化完全的青蛙,突然被人揪出了小尾巴。

她趕緊辯解,證明自己已經不是蝌蚪:「你胡說!我那是在背化學元素周期表。」

「那你還真是好學生!」

「那你還真是好學生!」

兩道不同的男聲同時響起,只不過南珉的戲謔而清朗,而另一個則低沉而沙啞。

「哇哦!我可憐的阿洲,離開我的懷抱就被人欺負成這樣啦,來,乖乖,告訴哥哥是誰,哥哥幫你出氣。」

南珉剛要送死般地衝上去抱濮陽洲,突然感覺脖子一涼,一把小刀已經越過他插進了身後的牆上。

南珉拍著自己的心臟,驚魂未定道:「兄弟,把你弄得半身不遂的人又不是我,用不著這麼深仇大恨吧?都這樣了,還不讓人嘴巴占你一下便宜。」

濮陽洲掙扎著要坐起來,梅枚薇趕緊把旁邊的靠墊拿起來,扶著他挪到最舒服的位置。

南珉又在旁邊嚷道:「小薇薇,這是苦肉計,你不要被他騙了。」

濮陽洲的額頭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臉上又白了幾分,可是依然不減他的氣勢:「南珉,如果你再說話,將會是這一生中最後一句話。」

南珉雙眼圓瞪,誇張地做了一個合上拉鏈的動作,表示自己馬上閉嘴。

濮陽洲又拿眼斜睨著他,好似沒入牆裡的那把刀,就是從那深邃的眼睛里射出來的。

南珉撇著嘴無奈地攤攤手,苦哈哈的一張臉出去了。

他們兩個從小就在黑暗世界里長大,各種傷痛已經和吃菜放鹽一樣普通。

他們都是這種世界的強者,已經默契得不需要彼此的同情。即使一方要死了,另一個也不會憂傷流淚,只會拿起武器,微笑著替對方砍下仇人的頭顱。

同情和憐憫被他們視為最無用的情緒,早就鎖進了黑匣子沉入海底。因為誰要擁有這樣的情緒,下一個冷冰的屍體就會是自己。

房間內,沒有了南珉的嬉鬧,顯得十分安靜。

濮陽洲閉著眼,低沉而又緩慢地問道:「你怎麼來了?」

他並不希望梅枚薇看到這樣虛弱無力的自己,只記得血鐮在給自己取齣子彈的時候,疼痛和模糊中,他好像潛意識地叫了一下她的名字。

大概是以為自己或許再也醒不過來,子彈靠近心臟,他又吸入了DMF_3號毒氣。這種毒氣一旦侵入人體,就會造成內臟破裂,血壓下降,時間久了大腦還會受到侵蝕,引發很多併發症。

梅枚薇坐回到旁邊的布藝沙發,雙手都不知道擺到什麼位置才行。只能低著頭,拚命地用手指鑽著牛仔褲上裝飾的破洞。

其實她很想說不是自己來的,是被南珉強迫綁架來的,而且還差點嚇掉了半條命。

可是看到濮陽洲滲血的胸口,慘白的臉,她考慮這樣說會不會對病人很殘忍,最後倒是把這些話封在了喉嚨。

濮陽洲見她不說話,輕笑著問道:「你看到我這個樣子是不是有點兒害怕?放心吧,我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

「不是的,我才一點兒也不害怕。」梅枚薇大聲地反駁道,有點像要發作炸毛的鬥雞。

這回換濮陽洲不說話了,他閉著眼睛養起了神,青白的臉龐少了許多冷鋒之氣,倒是多了一份孱弱公子的嬌貴。

梅枚薇打了個抖,趕緊把這個不和諧的畫面抹殺掉。

濮陽洲怎麼也不能用「孱弱嬌貴」來形容,牆上可還插著一把閃光的刀啊。

她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原來在我的計劃中,等再次見到你的時候,一定要好好地找你算賬。不過現在看在你這樣子,我想我暫時實施不了這個計劃了。」

濮陽洲好像聽到了一件十分有意思的事,他睜開眼睛看著她,饒有興趣地問道:「怎麼個算賬法?我好像沒有做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情。」

梅枚薇張口結舌,怎麼有點兒像出門很久的丈夫回家,報備自己為妻子守身如玉的味道啊。

「你……你欺負我,嚇唬我……」她突然有些結結巴巴,俏臉也爬上了一絲紅暈。

濮陽洲蒼白的臉上浮起一抹玩味的笑意:「你訴苦也打好草稿,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氣勢上完全壓不住我,還透露出你的心虛。不過說起欺負,現在的我連半個你都打不過,說起嚇唬,嗯,現在我的還真適合去拍驚悚片,估計連化妝都省了。」

梅枚薇突然變得有點兒抓狂,感覺自己好像在和火星人講話,各自表達著自己的意思,就是沒法達成共識。

她深呼一口氣,陰著臉地解釋道:「濮陽洲,我說的嚇人不是你,是你送的那該死的蚊子,蜈蚣和蜘蛛。你不知道我打開包裹的時候,簡直想把你扔進太平洋。」

濮陽洲呵呵笑起來,愉悅地說道:「你怎麼知道我剛從太平洋游回來?既然你願賭服輸,就規規矩矩地叫一聲師傅來聽,或者叫我阿洲。我不喜歡你叫我全名,聽一點也不可愛。」

梅枚薇磨牙霍霍,把自己的短髮頭利落地扭到一邊。

她醞釀了好一會兒,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從牙齒縫裡擠出兩個字,「師傅!」

她從來都是守信的人,雖然她是女子,可是不會對自己小人。再說是自己立下的遊戲規則,反悔就是打自己的臉。

濮陽洲立刻適應了這個新身份,十分熟稔地吩咐道:「那麼,你拜師的第一份禮,就從做飯做起吧。」

梅枚薇一呆,這個傢伙,這麼快就要奴役自己。

濮陽洲懶洋洋地提醒道:「六個小時前,你師傅我剛做完手術,現在還沒吃一口東西。」

然後他大聲地對外叫道:「南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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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領主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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