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權至龍拒絕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

「初音，不要離婚，不要離婚好不好？我不想和你離婚。」看著態度異常堅決的尹初音，權至龍慌得六神無主，「初音，不要離婚。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尹初音搖頭，抬腳要上樓去收拾自己的東西，被權至龍從身後死死的抱住，「初音，我錯了，我知道錯了，不要離婚，不要離婚。」

「你打我，你打我吧，只要你不生氣。」權至龍抓著她的手往要往自己臉上、身上打。尹初音抽回手，側過頭不去看他。

「初音，我不想和你離婚，我也不想和你吵架，可是我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我不知道我們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為什麼會這麼經常的吵架。」

「初音，我不想這樣，我不想和你吵架。可是我們吵很久了，初音，初音……」

權至龍慌的語無倫次，聲音也帶了哽咽，「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好不好？」

「至龍，太遲了。」

尹初音喉嚨發酸，酸的她快哭了出來，她努力壓下眼底的酸意，極力控制著情緒，許久才又開口說道：「至龍，我厭煩了這一切，厭煩了我們無止境的爭吵，厭煩了我們因為一點小事就吵個不停，太累了，至龍，真的太累了。」

「不遲，不遲啊……，初音，不遲啊……」

尹初音只是搖頭，「現在我要放手了，真的想要結束了，想要結束這一切了。」

尹初音說的決絕，權至龍的心揪疼的厲害。他知道她的性格，不輕易做決定，一旦下定了決心就會堅持到底，當初對姜景勝就是這樣。正因此，他的心才更絕望。

兩人之間沉默了下來。許久，權至龍才問道：「真的……沒有辦法挽回了嗎？」權至龍的聲音帶了哭腔，「初音……，真的……沒有一絲可能了嗎？」

看權至龍這樣，尹初音又何嘗不難過不心酸？只是心底的疲憊和對婚姻的失望遠遠超過了她的心酸難過，她低低的嗯了一聲，「沒有可能了。」

伴隨這聲嗯，權至龍的心直沉谷底，他顫著聲，「初音……」

「至龍，」尹初音拿開他環在她腰上的手，權至龍心裡驚痛，手又緊緊的環住她的腰不讓她動，「不要離開我，不要。」

「初音啊，不要，不要離開我。別離開我，我會死的。」

「不要離開我，」伴隨這句話是權至龍的淚水滾滾落下，「不要離開我，初音，我不想失去你。」

「至龍，曾經我以為我們的愛是命中注定，而且會一直長久下去。你是我唯一想要白頭偕老的人，就算一路走來再困難再艱辛，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不怕。無論什麼，哪裡以及如何，只要有你在身邊，我就無所畏懼，無論多長的路，我都願意為了你而走。可是現在，我不想再繼續了，至龍，我想停下了，我不想和你繼續生活了。」

尹初音不想哭，卻淚落成串，她抬頭看著天花板努力的想把眼淚憋回去，「真的不想和你繼續過了，至龍，放手吧，我們好聚好散吧。」

權至龍抱著她無聲的哭出來。

為什麼他們兩個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他們明明相愛的不是嗎？為什麼曾經說好要到一起到白頭的他們才五年就要劃下終止符了？

是時間模糊了愛嗎？還是他們變了？

「至龍，我從來沒有求過你。」

權至龍身子一震，他想阻止她接下來要說的話卻無力阻止，只能僵在原地聽著。

「至龍，求你簽了離婚協議書，求你把世安的撫養權給我。我想養著她，我會好好養著她的，媽媽爸爸和你可以隨時來見她，她永遠是爸媽的孫女你的女兒，這一點永遠不會改變。」

「初音……」

「至龍，求你了。」

權至龍驚惶的後退了兩步，臉白似雪，他睜大了眼睛無措的看著她，心口疼的快要爆炸了似的，他看著自己的雙手顫抖起來，他都做了什麼？他到底都做了什麼？她到底有失望又有多難過才會低下頭求他離婚？

他記著，他曾經握著她的雙手跟她說她是他真摯的愛。他跟她說過，他不會讓她心碎，會永遠給她幸福也會一直讓她幸福。可是，說這話的也是他，違背的也是他。

「求你了。」尹初音的淚越落越多，滴在他手背上，落在衣服上。

尹初音不是個愛哭的人，在一起這麼多年權至龍還是第一次看到她這麼哭，「別哭，別哭。」他笨拙的伸手給她擦眼淚，卻越擦越多，「不要哭，不要哭。」

「至龍……」

「簽，我簽！」權至龍心疼的快要死掉，「和我在一起這麼不開心的話，那分開吧。」他胡亂的在離婚協議書上籤下自己的名字，「對不起，讓你難過了，抱歉，抱歉……」

「以後沒有我在你身邊，你可要好好照顧自己，不要再熬夜加班也不要那麼頻繁的出差，你會認床到陌生的環境會睡不著，以後……，以後……」權至龍說不下去了，他捂著眼小聲哭出來。沒有以後了，他和她再也沒有以後了。

就跟所有在外受了委屈想回到家汲取父母溫暖的孩子一樣，離婚了，尹初音第一選擇是回家。

當尹初音回到家，看到正坐在客廳里看報紙的爸爸，她鼻子一酸，哽咽了一聲，「爸爸。」

女兒紅腫的雙眼、拎著一大箱子的衣物出現在客廳，尹爸爸瞬間明白過來。他甩下報紙，讓妻子帶女兒和外孫女上樓。

接著他打電話問了家裡的傭人，得知權至龍的車還停在門口時，尹爸爸一不做二不休的抄著高爾夫球杆氣勢洶洶的出了門，咬牙切齒的，「當初是他千求萬求，保證一定會對初音好，我才肯把女兒嫁給他，結果呢？最後呢？！他是怎麼對我女兒的？這些年他都做了什麼？他做的那些事我就不說了！現在還有臉出現在我家。」

說到這個，尹爸爸就來氣。一開始他就不同意女兒和權至龍談戀愛，奈何自己女兒喜歡，他再不滿意也勉強同意了他們的事。談戀愛時，見權至龍對女兒還算好，他也就睜隻眼閉著眼勉為其難的接受。結婚時，權至龍更是信誓旦旦的說會永遠對初音好，結果呢？這才幾年？他們兩個結婚才五年婚姻已經走到了盡頭。

尹俊賢見爸爸急上火，也跑了出去，「爸爸，你別動怒，我來揍他就好了。」

「我今天一定要動手收拾他，我忍這小子很久了！」

女兒臉上越來越少的笑容，眉間越來越多的疲倦，雖然她嘴上不說，但是他會不知道嗎？只是她不想說不愛說，他也不好管太多。私下想起時心卻像被人剜掉似的疼，然後整晚整晚的睡不著。子女過的不好，最心疼最難過的永遠是父母。

權至龍失了魂的坐在車裡，初音走了，離開了，心好空，空蕩蕩的像是再也沒有填不滿了。

「權至龍！」

一聲暴喝，他被人從車裡拽了出去。眼前兩團模糊的身影，他眯了眯眼，「爸爸？」

「誰是你爸？」暴怒中的尹爸爸劈頭蓋臉的對著權至龍一頓抽，「你居然還有臉出現在我家？早知道有今天，當初說什麼也不會把女兒嫁給你！」

「結婚前，你就知道初音不會下廚，是她不願意學嗎？是她不願意下廚嗎？不是！不是我女兒懶，是她確實沒有那方面的天賦，你強求她什麼？我的女兒，為你洗手作羹湯，她回家問她媽媽要怎麼煲湯，她切到了手指、被燙到了手，這些你知道嗎？」

尹爸爸的眼睛濕潤了，他還記得那天初音特意回家跟著她媽媽學煲湯，在廚房裡孜孜不倦的樣子還歷歷在目，他雖然欣慰但更多的是心酸。他的女兒……，他從小就捧在手心疼的女兒，還是第一次為了一個男人這麼認真要學做菜。

「你說她不顧家，你想過她為什麼不顧家嗎？為什麼她寧願在公司加班到深夜也不想回家？為什麼寧願將世安交給保姆帶也不想早回家？是她不想早點回家是她不疼世安嗎？不是！是因為她回家不是面對空蕩蕩的房子就是面對無止境的爭吵！」

「你忙應酬忙泡吧，你跟初音吵架了你跟別的女人喝酒你想過初音的心情了沒有？世安動手術的那個晚上，你小子他媽的在哪裡？她找不到你打電話到白西華那裡，反而被指責她不夠溫柔不夠體諒你。白西華是什麼東西又有什麼資格對我女兒說這些話？還不是仗著你跟她走的近？不過一個慣三，什麼玩意，給我女兒提鞋都不配。」

權至龍蒙了半天的腦袋終於稍稍清醒了點，「白、白西華對初音說了什麼？」

「原來你不知道這一茬呀？」尹爸爸嘲諷的笑出來，同時更加心疼女兒了，「難怪。你回去問問她呀，問問她在初音面前說了什麼。」

「世安問她你是不是不要她了，初音還替你在世安面前隱瞞，說你只是忙，你他媽的在忙什麼？你小子忙著泡吧忙著喝酒而已。」

「權至龍，你做的這些破事我就不說你了。現在呢，你們也離婚了，以後橋歸橋，路歸路，我女兒跟你沒有半毛錢的關係。我的女兒，我可以養她一輩子，你給我滾出去！」

尹爸爸胖揍了權至龍一頓，氣咻咻的丟下高爾夫球杆，對家裡的傭人說道：「以後權至龍要是再敢上門就給我打出去。」

「……」

自此，權至龍才去質問白西華那天晚上對初音說了什麼，他也才知道初音那天晚上一個人經歷了什麼。為什麼她會崩潰的抱著世安大哭，為什麼她會提出離婚。世安的事，她跟白西華通的那個電話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權至龍拿著離婚協議書，哭出來。

Loser，loser。

他不過是婚姻和愛情里的失敗者，贏了事業，卻輸了最珍貴的人。他為什麼要等她傷透了心，對他沒有一絲期待了才知道後悔？

原先，他抱怨過，埋怨過……，說她晚回家，說他的家裡冷清，感受不到家的溫暖。可是現在他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冷清和寂寥，那時的她雖然晚回家，但至少會回來，外出也會給他留一盞燈。

可是現在……，她不會回來了。

這個家裡，再也沒有人會在他外出時為他留一盞燈，迎接他的是滿室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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