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現在要去拜訪這位陞官就跟乘火箭一樣的江大大,王融內心還是很期待的。

拋開其他方面不提,就單論在科舉上的成就。江大大就是一個值得後輩學子學習,敬佩的楷模。更逞論他年紀輕輕,卻能力排眾議地上位,其能力心性皆是非同一般。

就好比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有志於科舉的學子,又有哪個不以出仕作為人生的終極目標?

所以科舉入仕,名利雙收的江淮貞,幾乎實現了大唐學子的所有理想。怎麼不讓人心嚮往之?

王融被同化了大半年,自然也不例外。

而當她懷著敬仰地心情推開阜陽驛站的大門,就被眼前極具視覺衝擊力的畫面震到了。

不大的庭院,被一扇巨大的帛布裁成兩半。

帛布的一邊是竹篾編織的門帘,勾玉垂絛,斜斜地罩著一樘花格;另一邊則浩浩蕩蕩地聚集著一群藍衫的學子。其中顏色最出挑的那個,正是王慧無疑。

王融左右看看,不見杜氏等人身影。知道兩人這是搶在了杜氏前頭,放鬆之餘也有心情去看帛布上書寫的內容。

才看了開頭三行,就忍不住笑出了聲。

她不久前剛拜讀過這位大大的策論,也有幸研□□學生時代的「心情日記」,對其暗藏機鋒的文筆,與犀利靈變的口舌可謂是知之甚詳。有了先入為主的印象,再看那高懸於堂前的帛布,也就不顯得那般突兀出奇了。

帛書上一筆行雲流水般連貫的洒脫字體,彼時淋漓墨跡,已然乾涸。應該是黜置使大人的親筆,底下還加蓋了私印。看字形該是化用了古體的。不過王融對古體字研究不深,也就不知道這位恃才傲物,背地裡喜歡掏小本本噴毒汁的江大大,私底下會給自己取個什麼樣的雅號。畢竟在孔先生的描述里,江淮貞可不是個喜歡按照套路出牌的。——這特質自然同樣體現在帛布上書寫的內容。

縱觀全文百字,江大大的口才一如既往地贊,論據充分,看上去非常理直氣壯。

拿抬頭來看這是「致陳家族學眾學子的一封信」。估計陳家族學的請願書已經送進去了,江大大閱畢,方才有了這篇應答。

文中江大大先是對陳家族學學子的「尊師重道」表示了肯定,也「由衷」地為現在已經被他送進牢房的陳子禹與宋啟明感到高興。他甚至引了前人的詩用來誇獎兩人——「新竹高於舊竹枝,全憑老乾為扶持。明年再有新生者,十丈龍孫繞鳳池。」

王融不知道陳家族學的學子看到是個什麼想法,反正她看到這裡是快笑劈叉了。

這首詩的原意自然是用來稱頌那些在背後默默奉獻,辛勤教授的園丁。但放到眼下的場合,就怎麼看都像是在罵人了。——新竹為啥會比老竹竄得要高啊,因為它背後有默默為它扶持的老竹。老竹子低調啊,出風頭的事情可不沾,統統讓給新竹子。你說它高尚不高尚,崇高不崇高啊!

言下之意再明顯不過,就差沒指著陳子禹等人開罵了——你們這群老不羞的,都下獄了還不省心,挑唆學生來我驛站鬧事!合該罪加一等!

這件事到底是不是「老竹子」們挑唆的,王融無從得知。但既然江大大已經把黑鍋分發下去了,王慧等前來鬧事學子的罪名該是會輕上許多的。

把事件定性完畢,順帶坑了「竹子」一把的江大大並沒有就此打住。他拋了個難題題給前來驛站示威的學子眾。

江大大說了,「俗話說得好,人又不是聖人,哪裡能永遠不犯錯。老竹子勤勤懇懇一生,偶爾犯上那麼一兩件錯事,這當然也是能被原諒的。你們以此為借口要把人從我這帶走,這當然沒問題。畢竟老竹子它勞苦功高嘛。但是教出一個優秀學生和一大幫優秀學生,與教出平庸學生,他的功勞也是不一樣的。」

「他桃李滿天下,看到今天你們濟濟一堂,都把我這小院子撐暴,我就曉得了。但是你們要說他教學質量過硬,我可不答應。誰可以證明?歹竹出不了好筍,萬一老竹子教出的都是草包,那我網開一面可不就是害人?所以在這之前,你們必須先證明自己是根好竹子!」

證明方法很貼心的都在底下列著呢。

因為字跡有些小,王融上前幾步湊近了看。待一目十行的把題看完,她算是知道孔先生哪來的底氣,覺得江大大必定能給出優於他人的評點。

江大大除了文章做得好,算學也很贊啊!

帛布後面附著的正是兩道數學題。——一道應用題,一道證明題。還特么都是超綱的。按現代的話說,那就是奧數水平的刁鑽題目。

果然,王融環顧一周,陳家族學的學子一個個抓耳撓腮,表情痛苦。

她正考慮要不要解題看看,就聽到一個驚愕的聲音在喚她名字。

「王融?你怎會過來?」

認出她來的自然是王慧。此時她精心梳攏的環髻已經有些毛糙,綉著團花的袖口上沾了一大塊墨漬。她看到王融表情很驚悚,下意識地就往堂妹背後看。

王融知道她找什麼,不介意給她打個預防針。

「老祖宗與大伯娘應該還在來驛站的路上。」

所以你該撤退的撤退,該熏辣椒水的熏辣椒水,請務必哭得凄涼點。

話音剛落,王融明顯看到王慧鬆了一大口氣的樣子。垂目思索半晌,一把拖過王融,往陳家大本營走去。

王融極力扭頭去看披著黑袍的孔先生,誰知那位攏著袖,正看得興緻盎然。好似她被人拖著是件多值得圍觀的事情一樣。

王融不想給人看熱鬧,乾脆放棄反抗,由王慧拖著前行。而隨著王慧的走近,眾學子往兩邊排開,兩人一路暢行,達到帛布正前方。

空曠的院落里,唯有那裡擺了個案桌,上面端正地擺放著文房四寶。

案桌前現已坐了一個人,聽到動靜回頭來看,一看來人,眼裡的厭惡就流露出來了。

「王慧,她可是松柏書院的人,你找她來有甚用?這題再給我一刻鐘我定然能解出!」宋達廉的語氣一如既往的張狂,只是當初的白衫已經換成了藍衫。

王融對其在聯賽上的所作所為很是不齒,自然也不會與他有個好臉色。只拿眼神瞅帶她過來的王慧。

王慧俏臉上已然起了寒霜,語氣冷硬道,「如有可能,我自然也不願一事煩二主。但你已經在這裡耽擱一個時辰了,我等還未等堂入室。莫不是要我們陪你在這裡經夜露?」

宋達廉臉色難看地四顧,往日同他稱兄道弟,多有奉承的學子無不閃爍躲藏,避開他的視線。他自嘲一笑,語氣惡劣道,「怎麼,當初宋啟明還在位,你們一口一個師兄喊的親熱,轉眼間,我就成了可有可無的垃圾。哪裡來的阿貓阿狗都能給我臉色看!可別忘了,宋啟明與陳家可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救不出宋啟明,他陳子禹也跑不掉!」

「你當初怎麼同怡君保證的?此次請願乃是由我負責,你僅添為副手。我要王融來解題,你可還要阻攔?」

誰知「怡君」二字,非但沒有緩解宋達廉的情緒,反是點燃了怒火。

「不要同我提那個小,賤,人!我是豬油蒙了心了過去才把她當心頭寶,她倒是好算計,把我們外姓的推到前頭堵風聲,自己一頂小轎就抬到了黜置使的府上。呵,誰知別人還給退回來了……這般醜事,她沒同你講吧?陳家人作下的孽,也難怪裡頭那位拿無解的題刁難我等!」

此言一出,全場寂靜無聲。王慧手足無措地張著嘴,半晌才擠出一句,「怡君不是那樣的人。」

時人重風骨,宋達廉今天這番話若是屬實,那陳怡君的前途算是盡毀了。——一個為利甘於俯就的人,是無論如何也擔不起國之大任的。

陳家族學里許多跟風來的學子已萌生退意,宋達廉又加了個重擊。

「你們倒也問問這位松柏書院的小娘子,究竟可否願意為陳家族學解題?『

一瞬間,場上的眼神聚焦。

王融頂著眾人各色的目光,不緊不慢地開口。

「我自然不會為陳家解題——」

眼看王慧面有急色,似有話要說;宋達廉眼中得意一閃而過。她幾步走到案前,拿起人家用了一半的狼毫,沉吟片刻就下筆了。

江淮貞出的其實考的一道用比例推測距離的應用題,問題本身並不多難,不過是需要點空間想象能力。這卻恰是時下學子的短板;另一題就有意思多了,題目似乎是府試那道屯兵的下一問。王融在現代做得最多的就是此類綜合題,幾乎是一蹴而就,飛筆走墨,暢快淋漓。

「學生王融,僅代表我個人,求見江大人!」

桌案上墨跡未乾,經風吹起一角。立在案旁大眼睛的小姑娘,攏手作揖,揚眉展目間,神采飛揚。

孔先生看著看著就忍不住笑了。

他突然發現王融有些像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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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科舉三年模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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