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在一大片刺眼的白當中,岑二郎的紅蘋果臉蛋還是很好區分的。
王融原就生的普通,加上今天又換了身衣服。穿梭在麥穗中間,一時間竟然沒有人將她與昨天的大眼妹聯繫起來。
她走到岑二郎身邊拍拍他的肩膀,小白兔慌慌張張地回頭,看到是她,很驚喜的樣子。
「是你!我以為你今天不會來了……」
王融當然不會說她是在看到那帖子的市場價的時候改變主意的。
岑二郎顯然是真的很高興,他今天要上場比試,在白衫外罩了件白金□□狀絲袍。胸口處還黏了個松柏書院的徽記。下面是印著他名字的小竹條。王融這才知道這位愛臉紅的岑二郎名叫岑文本。
岑文本除了愛臉紅之外,還寫得一筆好字。這一次他就是代表松柏書院參與書科的比賽。
「我參加的書科,阿律是算科……」岑小白兔說著指了指離他們不遠的一個少年郎。那少年聽到自己的名字,也探過來看動靜。看到王融,先是疑惑,稍頓,眼睛就睜大了。
王融認人比他早,一眼就認出眼前這個名叫「阿律」的少年就是先前遊戲中偷偷摸算盤珠的那一個。
相比岑文本挺拔得體的裝束,阿律的衣服明顯縮水了,露出一大截的手腕。
「宋師兄今天沒有來,阿律代替他上場……」
面對小白兔明顯意有所指的話,王融就當聽不懂了。——宋達廉負氣也好,羞於見人也罷,於她王融又有甚麼關係?她可不是聖母,連這樣的事情都要為人買單。
岑小白兔還是很會看人眼色的,眼見王融無動於衷,也就拋開宋達廉的話題,專註於為她介紹這次聯賽。
「作為阜陽府兩大書院,陳家族學與松柏書院每年五月都會舉辦一次聯賽,用以切磋技藝。每科各自派三人上場比試,每場比試中的頭名記三分,第二名記二分,第三名記一分。最後將各科成績加起來,總分高的學院獲勝。」
王融約莫有些明白舉辦聯賽的意義了。——王昂參加的松柏書院入學考是在五月,陳家族學的入學試也是差不多時間。兩大書院在這檔口以向外界開放的方式舉辦聯賽,一較高低。除了向世人展示實力之外,還肩負著爭奪生源的重任。
就好像□□在每年高考前夕填報志願的檔口,幾大高校都會搞點「幺蛾子」出來一樣。——左邊爆出個「國民校花」吸引眼球,右邊就出個「最美老師」來對抗。等好不容易有了個學術突破,必須先捂著!到點了再發!
由此可見,好的生源對於高校的重要性了。
在岑文本說話的間隙,名叫「阿律」的少年已經過來了。王融這才發現少年長了雙狹長的鳳眼。因為眼皮的肌膚過薄,透出剔透的桃紅色來。
總的說來,是個秀氣的美少年。
「你與她認識?」少年應該處於變聲期,啞著的嗓子聽得王融頭皮發麻。
岑文本紅著一張臉看了眼王融,小聲道,「那天剛認識的,我邀請她來觀賽。阿律你有甚麼不懂的問題,趕緊問問……」
阿律輕哼一聲,桃紅色的剔透眼皮往上一翻,藏不住的鄙夷就透出來了。
「我還用得著個小丫頭片子教?岑二郎你真好意思說!」言罷,甩著不合身的大袍就往後台走去。走到一半,回過頭來扯岑文本,「書科這次可靠你了啊,磨磨唧唧的還在說甚麼,快去準備!」
岑文本有尷尬恐懼症,一被人注目,臉就受不住了,拿袖掩面小聲提醒王融,「你的座位在第一排,我放了食盒的那個,我就不與你一同去了。」被催狠了,切齒道,「阿律這渾人慣會讓人丟臉,總有一天,總有一天……」
最後也沒說完「總有一天」究竟要幹嘛,人就被拖走了。
王融目送兩人走遠,在場中轉了一圈。等到上座率過半,方才循著岑文本的提示找到了座位。果然如他所言,座位上有個雙層的食盒。
王融將蓋子打開,裡面布滿了滿滿的零嘴。看樣子就是為她準備的。在心裡為小白兔的貼心點贊后,偽少女王融不客氣地開吃了。
再又吃完一個茶果之後,比賽總算是開場了。
伴隨著場中響亮的口號聲,兩方參賽的學子集體亮相了。王融坐在第一排,視線絕佳。一眼就看到人群後方以袖遮面的岑文本和大喇喇拿眼尾看人的阿律。王慧站在另一邊,身邊是天之嬌女陳怡君。同松柏書院學子的簡單裝束相比,陳家族學的衣著要華麗的多。男子著藍袍別金色絲絛,女子是藍袍加淺粉色披帛。
王融大致數了數,現在場上人數共有三十個人。按照六科每科六名參賽選手來算,原本應該有三十六人在列,現在平白少了六人,說明這些學子當中有人至少要參加兩項比試。
「聽說了沒?陳怡君這次要代表陳家族學參加書、數、樂三科的比試,比參加書、算科的傅崢還要多一項呢。傅崢你知道的吧?喏,就是在陳怡君旁邊的那個,算是她表哥。」
周圍有人壓低了聲音在討論,王融循著說話人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一個異常單薄的少年。她的記性不錯,記得這個少年就是府試當天,敢與陳怡君當街對答案的「猛漢」。原來這就是傅崢。
「哎?我怎麼不記得陳家有姓傅的親戚?」這算是略微了解點情況的了。
「你懂什麼,現任的陳夫人其實不是陳族長的原配,陳族長的原配出自平陽李家,與陳族長育有一女。所以陳怡君不是嫡長女,她還有個姐姐叫陳熹君……這傅崢就是李夫人娘家的親戚。」
被科普的人這才露出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同樣的還有在一旁聽「小壁角」的王融。她這算是知道場上少了的「六個名額」是流到哪裡去了。俗話說沒有三兩三,不敢上梁山。這兩人既然敢上場,自然都不是湊數的。
她合上食盒,正準備好好看看阜陽城最高水平的學子比試,肩膀上就被人敲了一記。
王融轉頭,對上了青白的一張臉。——孔先生就坐在她隔壁,披著黑沉沉的大袍,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艾瑪,這人什麼時候來的,她怎麼一點也不知道!
「打攪到你了?」孔先生倒問得很直接。王融自然不敢給與肯定的回答。
最後的結果就是王融同孔先生鄰桌看比賽了。
本來王融邊看比賽還能聽個小八卦什麼的,自從孔先生來了之後,原本聊得正嗨的學子都噤聲了。
射御科因為場地的原因,需要移駕城郊比試,故被定在最後一天舉行。今天在場進行的是禮、樂、書、算科的比試。
託大伯娘的宣傳,一看到王慧出場,王融就知道這第一場比試的是禮科。果然分列兩隊的學子,舉著宴會用的各種器皿,有規矩地行進。
「這是饗燕之禮。」看到王融臉上的疑惑,孔先生幫忙講解了。
本次聯賽禮科考的饗燕之禮屬於嘉禮的一種。嘉禮是西周五禮之一,其主要內容有六:一曰飲食,二曰婚冠,三曰賓射,四曰饗燕,五曰脤膰,六曰慶賀。嘉禮的用意在親和萬民,其中飲食禮用以敦睦宗族兄弟,婚冠禮用以對成年男女表示祝賀,賓射禮用以親近故舊朋友,饗燕禮用以親近四方賓客,脤膰禮用以親兄弟之國,慶賀之禮則用在國有福事時。
」燕」通」宴」,即宴飲之禮。《周禮》:」以饗燕之禮,親四方之賓客。」燕饗之禮,是古時王室以酒肉款待賓客之禮,饗禮在太廟舉行,雖設酒肉,但並不真的吃喝,牛牲」半解其體」,也不煮熟,不能食用。饗禮規模宏大,重在儀式,用以明君臣之義、貴賤等差;燕禮在寢宮舉行,烹狗而食,主賓獻酒行禮之後即可開懷暢飲。(引)
王融作為「古人」的時日尚淺,還沒接觸過這麼隆重的儀式。場上行止有度的學子讓她很有新鮮感,是以看得是津津有味。
興緻上來了,也能無視周邊的低氣壓,與孔先生交流一二。
「這是在斟酒?主客分別是哪個?」
「陳家族學是主方,是以先由陳家族學斟酒,《周禮》稱之為『獻』;松柏書院是客方,次而還敬,稱之為『酢』。」
場上,王慧正將酒注入一尊青銅器中,隨後自飲,再請面前的白衫學子飲用。
「那個稱之為觶。」孔先生指的王慧飲酒的青銅器,解釋道。
王融原本一頭霧水,現在總算是能看出點門道了。——禮科這次的比試是將陳家族學與松柏書院的學子分作主客雙方,以模擬宴會的形式對禮儀進行考察。陳家族學作為主人家,飲宴勸酒自有一套禮儀;而松柏書院作為客方,還禮答謝也有章程。到時候考官就通過觀察學子們的禮儀套路來打分。
王融沒古人對禮儀那麼深入的了解,僅憑外行人的觀感來說,她覺得王慧行止間得體自然,動作行雲流水一般,自有一番韻味在。簡而言之就是看著順眼。
她拿話同孔先生一說,孔先生看她一眼,給出了專業的意見。「那小丫頭不錯,該是能進前三。」
果然,比試結果出來,王慧得了禮科第二。第一名同樣是陳家族學的。這樣一來,一場比試過後,陳家族學有五分,松柏書院得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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