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於是,當楊老闆找到葉精金的時候,飯店的后廚已經是兩分天下了,有一番風雨欲來的架勢。
白案師傅們忙著試驗葉精金給出的點心方子,紅案師傅們卻是蹲在角落裡面忙活著當天的食材準備,只不過他們剁肉切菜的動靜……嘖嘖,不提也罷,后廚的菜板子怕是快要換了。
老主廚被「沒有眼光」的葉精金氣的很了,一直拿著餘光瞄忙成一團的白案師傅們。
看到這個場面,什麼都不用說了,楊老闆聰明的當做什麼都沒有看出來,畢竟怎麼算都是他得了好處。
再者,他才不相信這個被養挑嘴的大少爺能一天到晚只吃點心過活,早晚會有紅案的甜頭。
「楊哥。」葉精金的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胃口上得到滿足的吃貨,心情當然好。
楊老闆只覺得眼前一花,被廚房的燈光晃了一下眼。
「咳……葉老弟,我們出去聊聊?」
「好。」
造成廚房內戰的罪魁禍首被飯店老闆弄走了
楊老闆沒有回辦公室,他帶著葉精金走向了茶座,服務員立刻上了兩杯清茶。
「楊哥,你有事就直說,我能幫忙的地方一定義不容辭。」葉精金搶在楊老闆前面開口了。
直到落座,楊老闆才意識到自己代替葉精金推銷他手裡東西的事情做的不地道,越俎代庖可不一定是好事。
「說起來,還是我腦子一熱,做錯了事。」楊老闆把他帶著幻彩珠出去炫耀的事情三兩句話說了一下,末了提了提古董的事情。「我那幾個朋友都是玩家,別看他們各自事業做的風生水起,閑錢不少。但是,說起來收藏古玩,就是一堆門外漢,打眼的事沒少遇上,真有好東西的時候,他們跑的也是一點也不比別人慢。」
聽到楊老闆這一席話,葉精金有了反應。
「楊哥,你是想讓我鑒定古董?」
楊老闆面容僵硬了,他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居然還有聽不明白的人!難道真要說出「傻多速」這三個字,葉精金才能明白嗎?
「你能幫忙鑒定當然好的很。」楊老闆街順著這個話題說下去,「我的朋友想收藏一點真東西壓箱底,老弟你的人品我信得過,從你手裡拿東西也放心。」
幾天的觀察下來,楊老闆已經認同了葉精金的人品,這是多麼可喜可賀的事情,只能說葉精金太「單純」了。
「他們需要的是古董?」葉精金眉頭一簇。
看到葉精金的表情,楊老闆這個人精已經開始漫無邊際的猜想葉精金的為難之處。
當初葉精金出現在這裡的時候,渾身上下只有幾個錢磚和一個手提袋,他當然不可能抱著古董滿大街的跑。
「不一定是多好的物件,你能出手一些把玩的小物件就可以。」
「小物件……」
葉精金思考起來,他身上攜帶的東西,比較小巧的就是暗器,而且大多是唐門標準制式的產品,畢竟是常年製作的東西,總是會有些剩餘。
但是,這些東西究竟能不能拿出來就不好說了。
葉精金視線微抬,看到楊老闆滿含期待的表情,拒絕的話是怎麼也說不出口的。
「楊哥,我身上帶了一些東西,你先看看合適不合適吧。」
楊老闆驚喜的同時也鬆了一口氣,對於葉精金,他心底還是帶著歉意。
「讓你為難了。」
葉精金笑了笑,手放進衣兜裡面,再伸出來的時候,幾個造型奇特的暗器已經躺在手心裏面。唐門的暗器一般會淬毒,但是藏劍山莊生產出來的原始暗器沒有毒,缺少了幽藍色的毒芒之後的暗器,黑漆漆的不怎麼起眼。
楊老闆迫不及待的伸手。
「等等!」葉精金提醒了一句,「這都是開了刃的東西。」
一聽是開了刃的東西,楊老闆很小心的接過來一個暗器。
古怪的造型,還有薄薄的厚度,這麼看都像是經過加工的東西,沒有一點腐蝕的痕迹,分量也是異常的沉。
「這是什麼東西?」
「兵戈之器。」葉精金沒有隱瞞,「唐……唐代時期的兵器,一種暗器。」
「暗器?武俠小說裡面的東西?」
「你可以試試,這種暗器非常鋒利,力度適當的時候能穿透人的*,一擊斃命。」
楊老闆手一抖,暗器掉落在桌面上,尖銳的利刃扎進了厚實的桌面,他的頭上瞬間冒出冷汗。
暗器,鋒利的能輕鬆扎進木頭的暗器!武俠小說!一擊斃命!
這個時候,他才發現一個問題——這麼鋒利的東西,葉精金為什麼隨身攜帶,又是怎麼收起來的?
「葉……老弟?」楊老闆沒敢再看桌面上豎立著的暗器,他的聲音都在發抖。「你真的姓葉?」
葉精金被問得一愣,他不姓葉還姓什麼?
「如假包換。」
「你有沒有姓唐的親戚?」
「葉氏宗族乃是大族,很少通婚外姓。」葉精金並不是喜歡八卦的性子,但是也聽說過幾個唐門弟子入贅到藏劍山莊的事情,藏劍山莊和唐門兩個門派也算得上親家,雖然說門下的弟子們更像是冤家。「若算上遠親,有幾個堂嫂姓唐。」
楊老闆彷彿明白了什麼,他若有所思的盯著桌面上的東西。
一向遇事冷靜的葉精金頓時摸不著頭腦了。
「我這裡還有一些普通物件。」葉精金拿出了一串手珠,一對黑白玉墜,一個帶有密封的小瓷瓶,把這三樣東西擺在桌面上,順手拽出了扎在桌面上的暗器。
楊老闆深吸一口氣,擦了擦頭上的冷汗,抬眼看向桌面上出現的東西,登時屏住了呼吸。
不得不說,葉精金給出了第二個「驚喜」。
「這是羊脂玉?」
「我不清楚。」葉精金回答的很乾脆,他真的不知道。
想當初,門派內的小師妹央求著要漂亮飾品,走南闖北的師兄們帶回來的好東西堆成了山,都抵不過一個斂財有方的師兄,因為他整整搬回了一堆的玉石,運送籽料的馬車走了整整十年,那些籽料才全部送完,後來那位師兄把所有籽料都放在了藏劍山莊的水下,浸泡在水中的石頭隨便撈上來一塊,就能做出來一整套的頭面。托家裡有眾多姐姐的福,玉石製品在他家是最泛濫的東西,葉精金身上自然有很多姐姐們玩膩了的小玩意兒,都被他用來哄新入門的小師妹了。在藏劍山莊的人眼裡,這些石頭都是哄女孩子的東西,好看就行了,哪管它是什麼品種的玉啊?
聽到葉精金的回答,楊老闆無話可說了。
「這個黑的也是玉?」楊老闆指著穿在一起的一模一樣圖案的黑白玉佩詢問。
「不知道,都是水裡撈出來的,可能是吧。」
「這個硯台也是玉?」
「不知道,都是……」
「都是水裡撈出來的。」楊老闆笑著學了這句話。
「你的家人一定很喜歡玉石。」
「或許吧。」葉精金也摸不著姐姐們的喜好,只能用這兩個字模稜兩可的回答。
楊老闆的注意力從玉石上挪開,回到了暗器上。
「你確定能出手這些東西?」
「這些都是小物件,不重要。」
在葉精金心裡,真正重要的是藏劍山莊的套裝裝備,缺了一件都會讓他很苦惱,其他東西都是把玩的物件,把這些東西賣出手對他而言是不痛不癢的事情,能幫到朋友才是重要的事情。
「好!有你這句話我放心了。」
次日,楊老闆把幾個好友邀請到一起,一行人樂呵的喝起了茶。
當葉精金拿著準備好的東西到場的時候,楊老闆開始介紹了。
葉精金很謙遜的認了一圈人,他不知道這一桌子的人有什麼身份,他的生活環境和他們也沒有交集,自然表現的不卑不亢,頓時博得了好印象。
圍繞著葉精金的話題緊接著開始了,五十上下年紀的一群人看著葉精金這個長相精緻的小年輕,完全是用長輩看孩子的眼神。
「這就是你的小老弟?他成年了嗎?你厚著臉皮稱兄道弟也不臉紅?」
「他認我這個哥,我就敢認他這個弟,我願意,怎麼著?」楊老闆表現的很隨意,「先說好了,東西看上眼了就真心實意的開價,小葉是實誠人,二話不說就拿出東西來。」
「老楊,你當我們是什麼人了,能欺負他一個小孩子嗎?」
「就是就是,今天不管有沒有喜歡的物件,我都交這個小朋友,按我女兒的話說,長相養眼,這孩子真俊!」
「你還趕什麼潮流,養眼什麼意思?直接說他長得好看就得了!」
葉精金被誇讚的耳朵紅了,他還真沒見過這麼剁熱情的叔伯,葉家的長輩一般都是板著臉的,就算是偶爾有幾個親和的,也頂多誇上一句「英年才俊」。
楊老闆笑呵呵的看著幾個人你一頂我一頂的給葉精金戴高帽,換成不知道他們底細的,還以為這是在褒貶人呢。說來也是,葉精金一身的精氣神都讓人覺得舒服,不單單是長相討喜,行事作風也乾淨利落,只是看著就能讓人好感倍增。
幾分鐘后,楊老闆壓下了誇讚的熱潮,葉精金拿出了許多挑選好的玉石物件擺上桌。
葉精金的態度很隨意,也不在意別人拿著怎麼看,問道價錢的時候,更是漫不經心。
「如果我沒有看錯,這是羊脂玉!這分量……」
「老物件還是新物件?」
「雕工細微,手感細膩,新物件也得掂量著來。」
「這個黑的!」
「黑玉!」
「真的假的!」
楊老闆被幾個人的驚呼聲嚇了一跳。
「什麼是黑玉?」
可惜沒人回答他。
「太稀少了。」
「黑玉和白玉竟然是分毫不差的雕工!」
「這個物件收不了,可惜了,都是難得一見的好東西。」
有人搖頭嘆氣,也有人意動。
「小葉,這件黑白對玉你要價多少?」
「老吳,你……」都是知根知底的朋友,老吳有多少家產,他們多少摸得清。
老吳咬了咬牙,「我家裡的藏品不少,可以和你交換。」
「這……」葉精金遲疑了,他看向楊老闆。
楊老闆顯然也沒有想到葉精金手裡有東西能讓這些好友這麼激動,看到葉精金詢問的眼神,他定了定神。
「不知道這玉的價值估計多少?」
「這個不好說,按早市價來算,總能算出一個數來,但是這兩個玉的大小分毫不差,雕工更是難得,用市價算就是辱沒了這件精品。」對於石頗有研究的一個退休的趙老師說出了真話,「老吳的藏品也是他好不容易收到的,真要換出去怕是也捨不得。更何況……」
他沒有說出的話其他人也懂,老吳把底子全露出來也換不走這一對玉。
「既然您想要……」葉精金開口就要答應。
「小葉!」楊老闆打斷了葉精金的話,「這玉能借給老吳把玩一段時間嗎?」
「……好。」葉精金順著楊老闆的話答應下來。
雖然葉精金手裡的玉是真貨,黑白玉佩只能看著眼饞,但是其他物件也是精品,更何況有楊老闆再旁看著,他的那些朋友們也沒有虧了葉精金,買下的幾個小物件都是市場價,葉精金一時間進賬頗多。
送走了那些相看東西的人之後,葉精金看著楊老闆,等著他給出解釋。
「如果我沒有阻止,你是不是就要把東西賤賣給老吳?」
「玉石都是死物,沒有人之間的交情重要。」
「錯了,交情是交情,即使你不答應賣給他,老吳也不會記恨,因為這是不對等的交換,東西的價值我們心知肚明。」楊老闆搖頭嘆氣,「如果你真的把東西給了他,起初他會很高興,但是時間慢慢過去,他就會開始擔心,擔心東西是不是真品,是不是被你騙了,擔心你是不是有求於他,久而久之,就會成為魔障。小葉,人心是經不起揣摩的。升米恩斗米仇即是古訓,也是前人親身經歷的教訓。你答應把玉石借給他把玩就足夠了。」
聽著楊老闆直白的解釋,葉精金的世界彷彿炸開了一道縫。
他知道黑與白,對與錯,但是他從來沒有想過,對人好也有可能成為一種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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