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第 4 章

二夫人邁著勝利的步子回去自己院中。才一進大門,她就命鍾媽媽去把張菊兒院里的一眾丫鬟婆子們全部叫來。這是準備要大清理了!

這一日,對二夫人來說,是她真正掌權二房的一個開始。

陳家的大兒媳婦,鄭巧娘,是老夫人親弟的女兒,老夫人疼她信任她,讓她管了整個后宅。

正如二夫人對老夫人所說的那樣,他們二房所有下人全是大夫人指派的,管院的,看門的……她堂堂一個二房正室,竟連一個自己人都插不進去。

這一回,借著打倒張菊兒這個蠢婦,她順便也可以將大夫人的人一併驅除出去,所謂一箭雙鵰正是這樣!

今天將近巳時的時候,太陽終於從厚厚的雲層中冒出頭來。滿地的霜融了去,天暖了起來。

陳初蘭梳著兩個小辮,身穿一件綉著小碎花的大紅棉襖,像個粉布娃娃一樣乖乖地坐在床邊。她看著杏子提著熄了火的炭盆出去了。於是,跳下床,走向邊上站著的柳芽。

柳芽今年六歲,因為心智較同齡孩子成熟一點,且做事穩當,就被選進陳初蘭的屋子,成為她的一個丫鬟。

「柳芽,」陳初蘭向她問道,「打聽到了嗎?昨夜前院發生了什麼?」

柳芽彎彎的眉眼,圓嘟嘟的臉盤,看起來極為甜美。她搖了搖頭,道:「回姑娘,打聽不出來。前院的人先是被夫人給關了起來,之後一個個地被叫去夫人那裡問話,奴婢根本就找不著人問。不過,」她補充道,「聽門房二狗子說,他昨晚起夜時候看到一個男人從偏門偷偷溜進來了,他本想叫的,卻給他娘捂住嘴拖下去了。他娘說他看花了眼,哪有什麼男人。但二狗子指天發誓跟我說,他絕對看見了。」

門房的二狗子,今年和陳初蘭一樣大,也是五歲,和柳芽玩得極好。

柳芽昨夜也被前院的吵鬧驚醒,她說完這話后,就皺起眉頭疑惑地看著陳初蘭,問道:「姑娘,莫不是昨夜前院遭賊了?」

陳初蘭擰眉沉思片刻,然後擺了擺手,道:「大抵是這樣吧!不過看樣子,夫人不打算張揚,畢竟我們宅子里遭了賊,多少也會讓外人胡亂嚼舌根的。」

陳初蘭的這番話,柳芽聽的是似懂非懂。為什麼宅子里遭了賊,卻會讓外人亂嚼舌根?她偏著腦袋瞧著陳初蘭,見她粉團團的臉上也露出一種迷迷糊糊的表情,頓時明白其實她家姑娘也是不明所以,那番話不過胡亂說說罷了。

雖不解,但柳芽還是聽話地點了點頭,道:「奴婢曉得的,這事奴婢打爛了咽肚子里,絕不再說。」柳芽可是清楚地記得早上她向杏子問起昨夜之事時,杏子瞪著她嚇唬她說若再提及這事,就把她的嘴撕爛了去。

柳芽一大早被杏子嚇著,卻想不到她家姑娘對這事好奇的很,繞開了杏子,叫她偷偷出去找人打聽打聽。姑娘的話豈能不聽,而且這姑娘雖比她小上一歲,但肚子里裝的東西可比她多得多了。

卻是陳初蘭在柳芽面前裝出一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的孩童模樣,其實心裡頭早已在翻江倒海了。

把柳芽所說的,和昨夜所聽到的尖叫吵鬧聲聯繫在一起,她肯定前院的張姨娘是偷人了!

這可太令她震驚了!

陳初蘭知道這張姨娘風騷又迷人,肯定是個守不住的女人,但她絕對料想不到,張姨娘竟會饑渴到這種地步,居然就膽大包天在父親進京趕考的時候干出這樣的事!才不過半年而已!若說父親一去三年五載,張姨娘受不住寂寞,主動出去勾搭男人,這她倒覺得頗有可能,但是現在這樣……

陳初蘭深吸了口氣。她聯想到昨夜她親娘的鎮定,按說前院突然傳出那樣的聲音,她就住在後邊,說什麼也該派個人過去瞧一瞧的,但是沒有!而今天一大早,她就離開了,說是給夫人辦事去。平日里,她都是等夫人從老夫人那裡回來后,再帶上陳初蘭一同過去的。

陳初蘭揉了揉太陽穴,她明白了。這個張姨娘,是鑽進夫人的套子里了!回想起四個月前,夫人帶上張姨娘和她的親娘,一齊前去安元寺為父親祈福。陳初蘭不禁就無聲地嘆了口氣。內宅外男不得入內,庭院深深,張姨娘如何能有機會遇上其他男人?恐只有那時,她才能碰到那個姦夫吧!

夫人看透了張姨娘的本質,下了一盤好棋,於是張姨娘步步被套。或許頭幾次通姦,她還小心翼翼,但眼見著次次風平浪靜,她的心就粗了起來,膽子也更大了起來,結果,於昨夜被根本就對此事了如指掌的夫人給抓了個正著。

陳初蘭爬回床上,又乖乖地坐好。她的視線透過窗子向外望去。外邊前頭中門過去,就是張姨娘所在的前院。她想著,夫人真真是個厲害的人,這下子,不但徹底拔掉了自己的眼中釘肉中刺,還狠狠地扇了老夫人一巴掌,當然,還有極為重要的一點,就是夫人她終於可以借著「下人看門護院不利」,將大夫人在二房中的人一併除去,讓自己正式掌權二房!

陳初蘭閉上眼睛。這就是她的嫡母!一個可以隱忍多年,最後一擊要害,令敵人當場斃命的女人!

而她的親娘,跟在她的嫡母身邊,選擇做一個忠心耿耿安安分分的奴才。

陳初蘭心想,希望她的嫡母莫要有朝一日過河拆橋翻臉不認人吧!

「哎喲,我的姑娘啊,」正是陳初蘭坐在床上想七想八的時候,一個聲音突然在門外響了起來。

陳初蘭抬頭望去。

只見門帘掀開,一個約莫三十齣頭的女人一搖一擺地走了進來。這個女人,許是年輕時候吃過苦頭,一張臉粗糙不堪,且因為本身五官不夠出眾,乍一看,整個人顯得不太入眼,但是,她塗脂抹粉,衣著又鮮亮,細瞧之下,居然還有那麼點成熟女人的韻味。

陳初蘭不經意地皺了皺眉,但馬上就跳下了床,笑道:「媽媽,你怎麼來了?」

這個女人是陳初蘭的奶娘!姓章。

她進陳府的時候,五個月大的兒子才剛剛夭折,為了不回奶,她硬是忍住了眼淚。說起來,這毅力也夠令人佩服的。當初她在二夫人面前規規矩矩,輕聲細語說自家歷代都是老實的佃戶,因這兩年收成不好,家中又有兩個閨女要養,她就自願求請作府里姑娘的奶娘,只為能鋪貼點家用。二夫人瞧她低眉順耳的,就把她留了下來,讓她作了陳初蘭的奶娘。

陳初蘭吃了她的奶,長得倒也壯實。

富人家雇了奶娘,若無意外,多會叫她跟著哥兒姑娘一輩子。奶娘雖是奴,簽了終身契,但仁義點的富人家基本上不會去苛刻她,相反,好吃好喝還少不到哪裡去。

所以,陳初蘭的這位章媽媽,現今瞧上去,哪還有一丁點兒五年前那面黃肌瘦的模樣。

章媽媽走到陳初蘭面前,卻是先扭頭斥責在邊上站著的柳芽:「只吃東西不去幹活的死丫頭!我進屋來就瞅著你放姑娘在床頭坐著,自個兒卻站著歇息,小姐不懂事寵你,你還真當自己是個寶,啥也不用幹不成?!去!還不快給姑娘倒杯熱茶?!」

柳芽被章媽媽罵得渾身手腳都不知該往哪裡放。終於等她一聲喝令,不再罵了,柳芽渾身一個激靈,幾乎是同手同腳跑到桌邊,拿起茶壺在半空中停頓了一秒,卻又想起了什麼,趕忙放下,然後人朝門口快步走去,邊走邊道:「沒熱的了,我這就去叫張婆子提壺熱水過來。」

「站住。」陳初蘭一聲厲喝把柳芽給制止了。她的臉都是黑的,盯著柳芽道:「我說我要熱茶了嗎?你急匆匆地跑個什麼?!」卻是這斥聲才剛一落下,她就轉身抬頭看向章媽媽,變臉如變戲法,一張臉上露出甜甜的笑,孩童的聲音稚嫩地響起:「媽媽,我不吃熱茶呢!」

章媽媽的一張臉瞬間僵住,看著沖她笑得猶如年畫上的抱魚小童的陳初蘭,竟是微張著嘴,半晌發不出個聲來。

卻是片刻,陳初蘭突然懊悔地一拍腦袋,道:「哎呀,瞧我,我雖不吃熱茶,媽媽可是要吃的呀!」說著,她轉頭沖著站在門邊的柳芽喊道,「柳芽,去叫張婆子提壺熱水過來!」

「是!奴婢這就去!」柳芽大聲應道,然後邁著碎步,急急地跑了出去。

「媽媽,坐呀!」陳初蘭一雙小手抓住章媽媽的一隻大手,直把她往邊上的椅子上拉。這瞧起來,孩童的憨樣十足可愛。

章媽媽愣愣地,直到坐下后都沒緩過神來。莫不是她多心了?剛才的姑娘……怎叫人覺得怪呢?

而就在這時,陳初蘭甜甜地問了:「媽媽,你來我這兒做什麼啊?」

似乎剛才發生的小事把章媽媽原來的打算全給打亂了。但見到陳初蘭一如往昔甜甜的笑容,她放鬆了下來,之前那一種莫名的怪異感被她一揮而去。

她一拍掌,心裡頭憋著的話頓時如竹筒倒豆子噼里啪啦就從嘴裡往外蹦:「姑娘啊,我接下來說的話可是為了你好,你可要牢牢記住啊!昨夜前院發生大事啦!瞧我們姨娘都一大早的被夫人叫去做事。這說是做事吧,其實呢,還不是去把前院那個小妖精給接過來!前院那小妖精跟她娘一個德行,想想從前她就沒少給咱們臉色看,這要是讓她過來,還不鬧翻了天去!姑娘,你可得咬緊了牙,死都不能讓她過來!去吵去鬧,鬧到老夫人那都不能讓她過來!」

陳初蘭睜大了眼睛看著她的奶娘。她自然明白她的奶娘講的是什麼,卻是一臉不解,極其困惑地問道:「媽媽,你在說什麼啊?」

「咳!」章媽媽重重地咳了一下,道,「張姨娘怕是活不成了!夫人一大早叫我們姨娘過去,就是叫姨娘照顧那個小妖精!夫人這是要把那小妖精放在我們這裡養!」

陳初蘭一副驚駭的模樣:「張姨娘為什麼活不成了?!」

章媽媽一臉鄙夷地道:「那是因為……」

「章媽媽!」一聲厲喝陡然在門外響起。章媽媽和陳初蘭回頭。門帘掀開,門外站著的,竟是她們姨娘最看中的貼身丫鬟翠兒!而站在那翠兒身邊的,就是章媽媽口中一次次提及的「小妖精」,張姨娘唯一的女兒,陳初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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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府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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