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團圓鍋
冀州府大牢,上官瑤獃獃看著走過來的男人,曾經自己以為一定會嫁給這個男人,如果自己嫁給他,或許不會是今天這樣的結局了吧。
安嘉慕並未走近,而是隔著一段距離,站下,目光里厭惡讓上官瑤的情緒瞬間崩潰,她雙手抓住木柵:「安嘉慕你告訴我,我到底哪兒不好,哪兒比不上那個賤丫頭,你寧願要她,也不娶我,是不是因為她長得比我好看,你說,你告訴我,也讓我死的明白……」
如果不是岳錦堂懇求自己過來見這女人一面,自己這輩子都不想見她,他根本不明白這女人非要見自己做什麼?
安嘉慕陰沉沉看了她一眼:「上官瑤,你以為你自己是個什麼東西,在我眼裡,你連外頭的野狗都不如,若讓我從你嘴裡再聽見一句辱罵我妻子的話,相信我,一定讓你生不如死。」說著側頭看了岳錦堂一眼:「我人來了,也算應了咱們的交情。」撂下話轉身走了。
上官瑤低低喃喃的道:「賤丫頭,賤丫頭,我做鬼都不放過你……」
岳錦堂如今實在後悔答應她的要求,卻到底不忍,微微彎腰:「想必你知道嘉慕的手段,你差點傷了他摯愛的妻子,以他的性子,你如今還能好端端的在牢裡頭待著,該謝的人是正是你嘴裡念念不忘的賤丫頭,你剛問你哪兒比不上安然,嘉慕兄不屑回答,那我來告訴你,你哪兒都不如她,我相信,即便你跟安然換一個過子,你們的境遇仍然相同,你可知為什麼?」
上官瑤愣愣的看著他。
岳錦堂:「姿色如何,有什麼打緊,你口口聲聲說安然是賤丫頭,她的確是丫頭出身,可她知禮懂情,自尊自愛,哪怕是一個丫頭,也知道自強,用自己的能力,去創造所有的一切,故此,哪怕她一開始的時候,只是一個一無所有的丫頭,但現在,她什麼都有,有珍愛她的丈夫,有可愛的兒子,有真誠的朋友,有忠心的屬下,還有廚行里千千萬萬的追隨者,這些是她用自己的聰明才智與無私胸懷換來的。
你呢,你本來是天之驕女,總督千金,卻跟一個下人私通,明明自己錯了,卻一味怨憎別人,落到如今的地步,你誰也怨不著,就該怨你自己不知自尊自愛,外貌的美醜算什麼,你的心比你這張臉丑一萬倍不止,雖然現在說什麼都晚了,但我還是希望,你自己好好想想自己做過的事兒,好好悔過自省,以求有一個平順安康的來生。」說完這些,岳錦堂也再不停留,自己也算盡了最後一點兒心。
從牢里出來,正要上轎,牢頭跑了出來:「郡王殿下,上官瑤碰死了。」
岳錦堂點點頭,到底她還有一絲絲廉恥之心,死了倒也乾淨。
不說岳錦堂嘆息,且說嘉慕從牢里出來一路都陰沉著臉,一想到上官瑤這女人,就從心裡堵得慌,這麼輕易饒過她還罷了,偏偏岳錦堂還求自己來見她一面,分外膈應。
進了府,低頭看了看自己這身衣裳,皺了皺眉,彷彿看了那女人一眼,渾身都帶上了晦氣,便先去了書房沐浴,換了衣裳出來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剛進院就瞧見燈下做針線的安然,心裡頓覺一暖,若說他媳婦兒手笨,大概全大燕的人都不信,這丫頭能做出最極致的佳肴美味,卻不善做針線。
就看窗子上映出來的剪影,都能瞧得出,很有些笨拙,不過卻極認真,安嘉慕反倒喜歡他媳婦兒這難得的笨拙,讓他覺得異常溫馨。
彷彿察覺他回來了,窗子上的剪影消失了,安嘉慕怕他媳婦兒出來著涼,畢竟秋夜風寒,忙緊走幾步進了屋。
安然已經到了外間來,上下打量他一遭:「大晚上的跑哪兒去?」
安嘉慕笑道:「沒去哪兒,就是岳錦堂有些事兒。」攬著她進了屋。「
安嘉慕不想提起上官瑤,那個女人跟他們夫妻一點兒干係都沒有,瞧見旁邊笸籮里的小衣裳,拿了起來,是件小褂兒,細棉布的料子並不多稀罕,但柔軟舒適,針腳也不是太細密,卻仍看得出一針一線認真縫起來的。
知道是給兒子做的,猛然有些不平衡起來,不滿的道:「就知道疼那小子,連為夫都不管了。」
安然撲哧一聲樂了:「我的針線你是知道的,你若不嫌棄,讓我給你做有什麼難的。」
安嘉慕把她抱在懷裡:「只要是我媳婦兒做的,我稀罕還來不及呢,怎會嫌棄。」說著,手開始有些不老實。
安然臉一紅,忙抓住他作亂的手:「不許鬧,跟你說件正事兒。」
安嘉慕吃吃笑了兩聲:「咱們夫妻之間,這就是最正經的事兒了。」
安然推開他坐到對面:「嘉樹跟武將軍走了?」
說起這個,嘉慕皺了皺眉,不怎麼爽快的道:「這小子才回來幾天啊,屁,股還沒捂熱乎呢,又跟著他師兄跑了,對了,你不說嘉樹有喜歡的人,是誰?」
安然看了他良久:「我說給你,成,但你得答應我不許惱。」
「嘉樹能成家立業,我這當大哥的高興還來不及呢,惱什麼?」見自己媳婦兒的臉色不對頭,想了想:「莫非嘉樹喜歡的人是有夫之婦?」
安然搖搖頭:「嘉樹年紀也不小了,怎會連是非曲直都分不清,斷然做不出這樣的事兒。」
安嘉慕:「莫非是喜歡上府里的丫頭,不對啊,咱們府里如今沒幾個年輕丫頭啊,再說,他也不常在府里。」
安然歪歪頭,提了句別的:「聽說那些南戲班子里有好多唱小旦的都是男的,是不是?」
安嘉慕愣了愣,不明白她怎麼忽然問起了這個:「是有幾個。」
安然:「聽說好些男人都喜歡這些人。」
安嘉慕猛然敲響了警鐘,心說,他媳婦兒不是要跟自己算舊賬吧,不禁道:「那個,媳婦兒,過去的事兒都過去了對不對?」
安然雖早有心理準備,這會兒他間接的承認,心裡頭也真有些彆扭:「你這話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你跟那些小戲子……」
安然話沒說完,安嘉慕便急急的道:「我可沒跟那些小戲子如何,雖說扮相好,也是男的,也就聽聽戲吃吃酒,沒別的。」
忽想起什麼,微微眯起眼:「你不是想告訴我,嘉樹喜歡的人是個男人吧。」
安然不禁嘆息,這男人果然不笨。安然點點頭。
安嘉慕蹭的站了起來,去那邊拿起斗篷就要出去,安然嚇了一跳,忙扯住他:「大晚上的,你做什麼去?」
安嘉慕咬牙切齒的道:「去京里,把嘉樹帶回來,虧了我還舉薦了他大師兄,他倒勾引嘉樹做出這樣的事來。」
安然忙道:「他們是兩情相悅。」
「兩個男人?狗屁的兩情相悅。」說著就要往外走。
安然不免急起來:「安嘉慕,你剛答應了我什麼,你若是這般說話不算話,看我以後還搭理你,兩個男人怎麼了,你怎麼知道兩個男人就不能兩情相悅,這跟你們男人玩戲子孌,童不一樣,嘉樹是真喜歡他大師兄,用你那豬腦子想想,若不是真心喜歡,怎會這麼多年始終不近女色,你是嘉樹的大哥,難道不希望自己的弟弟幸福,非得做棒打鴛鴦的惡婆婆。」
安然一句話倒把安嘉慕給說樂了,安然見他笑了,忙推著他坐到炕上,遞個盞茶在他手裡:「你別著急,聽我慢慢說,你想想,嘉樹這些年提起大師兄是什麼樣兒?再想想以安南將軍的軍功,娶什麼樣的媳婦兒沒有,眼望著高官厚祿,幾個男人捨得,可他捨得,我聽見他跟嘉樹說了,此次回京便辭官,兩人浪跡天涯,這樣的男人,怎不值得嘉樹喜歡,而且,他們早就彼此喜歡了,你若想阻止,就該早些,如今木已成舟,還不如成全他們,省的嘉樹怨恨你這個大哥。」
怨恨?安嘉慕頗有些頹喪:「你是說嘉樹會怨恨我?」
安然點點頭:「若你執意阻止兩人在一起,他一定會怨恨你,你想想,如果你有個大哥非要插手不讓我們在一起,你會如何?」
安嘉慕挑挑眉:「這根本是兩回事兒,我們是正常的男女相愛,結成夫妻有什麼不對。」
安然搖搖頭:「你是寬以待己嚴於律人,雙重標準,咱們打個比方,假如你我回到最初,我還是蘭院那個丫頭,你還是高高在上的大老爺,我跟嘉樹忽然彼此喜歡非君不嫁……」
安嘉慕臉頓時就黑了:「胡說八道,你是大嫂,這不亂了倫常嗎。」
安然白了他一眼:「我不是說了,咱們回到最初嗎,那時候你可不喜歡我,甚至,連我是誰都不記得,而且,我就是打個比方。」
安嘉慕霸道的搖頭:「打比方也不行。」
安然都恨不能在他腦袋上敲幾下子,運了會兒氣,妥協道:「那好,不拿我打比方,拿安翠總行吧。」
「安翠是誰?府里有這麼個丫頭?我怎麼不記得。」
安然徹底沒轍了:「不說名兒,就說一個名聲不大好的丫頭跟嘉樹彼此相愛,嘉樹執意要娶她為妻,你這個當大哥難道不會阻止。」
安嘉慕認真的想了想,搖搖頭:「要是那個丫頭好,我做什麼阻止。」
安然看了他良久:「安嘉慕你成心的是吧,我跟你說,嘉樹跟大師兄就相當於你我,兩人真心相愛,真愛是可以跨越一切的,一個男人可以為自己愛的人放棄所有,寧願陪著愛人浪跡天涯,這並不是每個男人都能做出來的。」
安嘉慕忽的把她攬在懷裡,低頭道:「媳婦兒若是為了你,為夫也做的出來。」
安然臉一紅,即便時候不對,這樣的情話也格外動人,安然白了他一眼:「說嘉樹的事兒呢。」
安嘉慕:「你總該讓我想想吧。」
安然:「你想可以,但不許你去京城,嘉樹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即便他早知道自己愛的是大師兄,這麼多年卻不敢表現出來,我猜就是怕你知道,你是他的大哥,是不能割捨的血脈親情,大師兄是他此生摯愛,他兩邊都不可能放棄,所以,就做一個寬容而善解人意的大哥,有什麼不好,何必在意那些沒用的世俗禮教,只要他們相愛,只要嘉樹覺得幸福,不就好了。」
安嘉慕沉默良久:「若嘉樹不幸福呢?誰能保證武驍那傢伙會永遠對嘉樹好。」
安然搖頭失笑:「我說不過你,畢竟人生有許多變數與未知,今天是山盟海誓的愛侶,也許明日就勞燕分飛,誰也不能保證永遠,但至少我們可以珍惜現在,有了現在,才能奢求永遠不是嗎,就如你我,當日我何曾想到會嫁給你,但如今我就是你的妻子,生了我們的兒子……」
安然沒說完就被安嘉慕堵住了下頭的話,他的吻急切而激烈,帶著些許惱意,很久才放開她,用不容置疑的堅決語氣告訴她:「我們不止有現在,這一世,下一世,上一世,永生永世你都是我的妻。」
見安然還要說什麼,安嘉慕伸手點在她的唇上:「不許再說什麼珍惜現在的話,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不去京城,但也並不代表我認可了那個拐走我兄弟的傢伙。」
安然也沒奢望他一下子就接受,畢竟對於安嘉慕這種霸道的大男人來說,接受自己的弟弟喜歡男人,的確很難。
安然只是希望,他別衝動的去拆散兩個人,給他們時間相愛,也給他自己時間去接受,安然相信,以嘉慕對兄弟的疼愛,最終會接受大師兄的,只不過需要時間罷了。
廚藝學院開學了,梅先生一開始是跟著師傅過來的,後來也喜歡上了廚藝學院,住在冀州再也不會齊州了。
明月先生回了一趟蘇州,把家當都挪了過來,成了安記廚藝學院的榮譽院長。
至於廚藝學院的日常事務安然教給了顧永成,也是在廚藝學院,安然才發現顧永成的經營天賦,簡直比廚藝更厲害,不過短短的數月,就能處理好廚藝學院繁瑣的事務,並且遊刃有餘,這樣的人才自然不能浪費。安然於是把廚藝學院整個交給了他,讓他任院長,自己就掛個名。
提起顧永成不得不說韓子章,韓子章真的瘋了,天天嘴裡嘟囔著天下一廚子,天下第一廚……目光獃滯,神情痴傻,彷彿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他嘴裡不停叨念的幾個字,可見他對天下第一廚的頭銜如何執著。
安然無法理解,天下第一廚不過就是個沒用的虛名罷了,不能吃,不能用,偏偏有人為此瘋魔。
岳錦堂說:「韓子章這輩子所有事都做錯了,唯有一件事對了,就是收了顧永成這個徒弟,才讓他老來有靠,不至於流離失所。」
安然也總在想,或許韓子章當初也未想到,自己最看不上的徒弟,卻是自己最後唯一的依靠,。
廚藝學院上了軌道,有了廚藝學院委培出來的廚子,後備力量充足,岳錦堂開始謀划著在別處開雅舍。
比起蘇州時的稀里糊塗,京城雅舍的初窺門徑,如今的岳錦堂,已經成了一個最精明能幹的生意人,雖說還會時不常的來騷擾安然,讓安然給他出主意,但對於生意流程已經駕輕就熟。
今年過年算是安家最團圓熱鬧的一年,因明月先生在冀州,皓思跟著明月先生念書,便也留在了冀州。
皓玉一見哥哥不回去,也耍賴不回去,只得也留了下來,沒他爹看著,小傢伙沒事兒就往周家跑,跟那些玩伴滿世界的跑,倒是跑得格外壯實,一聽說爹娘要來,小傢伙才老實起來。
自打進了臘月,安府就格外忙碌,因廚藝學院有顧永成,雅舍年底分紅的賬務,岳錦堂也聰明的沒找安然,而是直接交給疼媳婦兒沒底線的安嘉慕處理,反正能者多勞嗎,再說,他自己樂意,有自己什麼事兒啊。
有個能力強,疼媳婦兒的老公,本來也應該不得閑的安然,便成了別樣輕鬆的,不過她也沒閑著,忙著準備做菜做吃食。
去年過年趕上自己懷孕養胎,不敢折騰,今年騰出手來,哪還會閑著,自入了冬就開始腌鹹菜,積酸菜,做火腿,臘肉……釀新豐酒,給孩子們做點心芝麻花生糖……忙的不可開交。
小年前一天,嘉言兩口子到了,安然聽見信兒領著皓玉迎了出去,剛出去就見嘉言格外小心的從車上把曼娘扶了下來,小心的樣子,讓曼娘臉一紅忙推了他一把,小聲道:「嫂子在呢,。」
嘉言卻沒放開她:「下雪了地滑,你如今有了身子,得小心著些。」
安然不禁笑了起來:「嘉言說的是,這前三個月尤其要小心,說起來,都不該坐這麼久的車,其實就留在京城也不妨事。」
曼娘:「這怎麼使得,過年了就該一家子團圓才是,嫂子別擔心,我的身子好著呢,我娘都說,沒見過我這麼嘴壯的,只不過隔三差五就叫人來找嫂子要吃食,倒累了嫂子。」
安然:「說這個可就遠了,我懷嘟嘟時候倒是想吃呢,可一聞見味兒就噁心,可見你肚子里的孩子疼娘,不捨得娘親受罪,快著進去吧,外頭冷,著了涼可了不得。」
妯娌倆挽著手進了內院。
嘉言徑自去尋安嘉慕,之所以早回來就是為了幫幫大哥,安家的買賣本來就多,以前一到年底,大哥就忙的不行,如今又添了雅舍跟富春居跟廚藝學院,不用想也知道有多忙。
嘉慕見他來了,就把一摞子賬本遞給他,是安記酒樓的賬目。
一直到掌燈,皓玉跑了來:「大伯母叫大伯跟爹過去吃飯呢。」
兩人這才起身,嘉言牽著皓玉的手,一進屋就聞見了香味,不禁道:「這是什麼,好香。」
曼娘道:「嫂子說這叫一品鍋,也叫團圓鍋,過年吃最應景兒。」
團圓鍋?嘉言點點頭:「團團圓圓,當真好兆頭,只可惜嘉樹沒回來,不然,咱們一家子才真團圓了呢。」
嘉言的話音剛落,安平就跑了內院,一邊兒跑一邊兒嚷嚷:「三老爺跟武將軍回來了。」
本來安平說前頭嘉樹回來,安嘉慕先高興了一下,聽到後頭的武將軍立馬臉黑了下來。
曼娘悄悄看了安然一眼,安然低聲道:「你答應過我的。」
安嘉慕嘴角抽了抽。
安然道:「難得將軍一起過來,也不是外人,就請一起進來內堂吧。」
安平愣了愣,悄悄看了大老爺一眼,見大老爺臉色雖不大好看,卻並沒開口,心裡暗暗納罕,雖說是三老爺的大師兄,可請到內堂,真讓人想不明白。
嘉言也有些納悶,剛要問,被曼娘扯了扯衣袖,側頭看向自己的妻子,曼娘微微搖了搖頭。
嘉樹先頭也沒想要帶大師兄回來,怕給大哥瞧出端倪來,畢竟如今自己跟大師兄的關係,跟以前不一樣了,卻又不捨得丟下大師兄自己一個人。
正左右為難,不想大師兄卻道:「若擔心你大哥瞧出來,大可不必,想必你大哥早就知道了。」
嘉樹嚇了一跳:「大師兄怎麼知道的?」
武驍撐起胳膊瞧著他,伸手在他紅潤的唇上摩挲片刻,低聲道:「傻瓜,咱們上回在冀州安府,我親你的時候,你嫂子就藏在後頭的書閣里呢。」
安嘉樹俊臉騰的紅了:「你,你是說,我,我嫂子看見了,咱們……」
武驍笑了一聲:「你這位大嫂還真是個有趣的人,先頭聽見外頭說她的廚藝如何如何,我還當是個孔武有力的人呢,不想卻是個如此柔弱的女子。」
嘉樹:「我嫂子才不柔弱呢。」
武驍點點頭:「的確不柔弱,就從上次廚藝學院開學典禮,她那一拳就能看出是個深藏不漏的,而且,看見我親你,還能泰然自若的。」
嘉樹不禁道:「我可跟你說,我大嫂可是我大哥的心尖子。」
武驍一挑眉,湊了過去:「怎麼?吃醋了,放心吧,你大嫂再好,我心裡也只有師弟一個……」說著,手從腰間探了進去……不一會兒嘉樹便氣息不穩,滾在了大師兄懷裡……
既然大嫂知道了,大哥肯定也早就知道了,這麼久都沒反應,就是默認了,故此,嘉樹才敢大膽的帶著大師兄回冀州過年。
嘉言不知底細,對於武驍還算客氣,倒是安嘉慕不停的跟武驍挑釁,飯桌上,男人之間挑釁的途徑只有一個,拼酒。
武驍極安穩,來者不拒,跟安嘉慕你一盞我一盞的,不一會兒就灌了兩罈子下去,兩人均有些醉,安嘉慕卻還嚷嚷著拿酒來。
安然哭笑不得,白了丈夫一眼:「今年的新豐酒剛釀下,去年的可沒剩下多少,統共就這幾罈子,縱你們海量,也沒這麼些酒讓你們糟蹋,況且,明兒就是小年兒,還有正經事忙呢,都喝成醉鬼,那些管事的不得急死。」
嘉樹也道:「大,大哥,不然,我替大師兄喝……」
安然沒來得及攔,嘉樹的話已經脫口而出,安然嘆了口氣,這傻小子真傻假傻啊,看不出來自己大哥嫉妒了嗎,還護著大師兄,這一下自己白勸了。
本來安然已經說動了安嘉慕,嘉樹這一句話無吝於火上澆油,安嘉慕狠狠瞪了自己弟弟一眼,蹭的站了起來,叫了僕婦進來,大聲吩咐:「去再搬兩罈子酒過來,蒙將軍照顧舍弟,今兒我跟將軍勢必要喝個痛快才行。」
僕婦偷著看了安然一眼,安然揮揮手,示意他們拿酒,索性不管這幾個人了,拉著曼娘進裡屋說話兒。
曼娘擔心的望了望外頭,低聲道:「嫂子,大哥不會跟武將軍打起來吧。」
安然撇撇嘴:「瞧把他能得,他要是打得過,就打啊。」
曼娘:「大嫂難道不心疼。」
安然:「他若是自己找打,也是活該,我心疼什麼,榆木疙瘩腦袋,勸了他這麼久,合著,當我說的是廢話。」
曼娘:「聽嘉言說,大哥一直想給嘉樹成家,說咱們安家三個房頭,都該著有后才是。」
安然:「這怕什麼,回頭把嘟嘟過繼個嘉樹,不就得了,反正他老子也總嫌棄兒子。」
曼娘撐不住撲哧笑了:「說起來,大哥也真是,外頭瞧著這麼個厲害的人,怎麼在嫂子跟前就跟個孩子似的,連自己兒子的味兒都吃。」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大嫂就嘟嘟一個,還是這麼些年好容易才有的,更兼咱們安家這麼多買買,將來不都得指望著嘟嘟,哪能過繼給小叔,倒是我跟嘉言本就有皓思皓玉,若我肚子這個也是男丁,將來就過繼給小叔吧。」
安然笑道:「這話如今說可早呢,再說,你莫忘了,尚書府可就你這麼一個女兒,將來怎麼也得有個繼承香火的人,不過,也無妨,你跟嘉言多生幾個就是了,你瞧,上回你來冀州的時候,你還擔心呢,這一回去不就有了喜信兒嗎。」
曼娘道:「我娘說嫂子是個福氣旺的人,我是沾了嫂子的福氣,自己從嫂子嫁過來,咱們安家什麼都順遂了。」
安然笑了起來:「這不過是親家母高抬我呢,我哪有這麼大的福呢,不過是居家過日子罷了,往好裡頭過就是。」
妯娌倆正說著,忽聽外頭安嘉慕的聲音傳來:「將軍可否跟在下比試比試拳腳。」
曼娘大驚:「可了不得,真讓嫂子說著了,武將軍可是帶兵的人,大哥哪是對手?」就要出去,安然忙拉住她:「男人的事兒,咱們別跟著摻和了,他們自己有他們的解決法子,咱們去了,反倒容易壞事兒,再有,你這有了身子,這麼出去了,讓外頭的兩個莽漢子碰著你,怎辦。」
安然話音未落,就聽外頭嘉樹跟嘉言勸阻的聲音。
安然不禁皺了皺眉,嘉言勸還罷了,嘉樹越勸越麻煩,拍了拍坐立不安的曼娘,走了出去:「二弟,三弟,你們勸什麼,明兒就是小年了,本來我還說大過年的有些清靜,如今有這樣的熱鬧,豈不正好,安平叫人在院子里掌燈,黑燈瞎火的,怎麼比。」
安平可是知道,如今府里就得聽大夫人的,大夫人說把房拆了,誰也不敢說個不字,忙吩咐下去。
不大會兒功夫,院子里燈火通明,武驍站在院子里對陰沉著一張臉的安嘉慕一拱手:「大哥請賜教。」
安嘉慕哼了一聲:「誰是你大哥,接招吧你。」一拳打了過去,大師兄未動,安嘉慕這一拳打了個結實。
安嘉慕:「怎麼著,武將軍這是要讓著在下不成,那我可就不客氣了。」一拳接著一拳,大師兄始終沒還手。
嘉樹心疼的不行,剛要衝過去,就給安然拉住,在他耳邊低聲道:「你若是過去,你師兄挨的打更多,索性就這一回,不如讓你大哥打痛快了,過了今兒,大師兄就是咱們安家的人了。」
嘉言聽了個稀里糊塗,待要問,又不知該問什麼。
安嘉慕打了有十幾拳,終於解了氣,一把抓住武驍,低聲道:「這頓打且記下,若以後你敢對不住嘉樹,看我不打死你。」
大師兄嗯了一聲。
安然見大師兄唇角有些隱約的血色,就知安嘉慕下手多狠,這傢伙當真沒留情,忙讓嘉樹扶著大師兄回去休息,。
嘉言兩口子舟車勞頓,加之曼娘有了身孕,不能勞累,催著兩人也回去安置。
一時散了,拖著安嘉慕進了裡屋,安然把他的手拿起來放到燈下瞧,見腫成了饅頭,忙拿了林杏兒配給自己的葯出來,一邊兒塗一邊道:「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就跟人比試,人家挨打的沒怎麼著,反倒你這打人的傷了手,何必呢。」
安嘉慕哼了一聲:「你男人沒你想的那麼沒用,這小子是硬挺著呢,不過算條漢子,一聲都沒吭。」
安然白了他一眼:「你不信誰,難道還不信自己的兄弟,嘉樹喜歡的人,怎麼會是草包,而且,人家可是文韜武略的大將軍。」
一提起這個,安嘉慕倒想起一件事來:「這小子想拐走嘉樹沒門。」
「你剛不是接受大師兄了嗎。」
安嘉慕哼了一聲:「既是我安家的人,就不能吃白飯,沒的我這兒都累死了,他們倆倒天南海北的自在。」
安然愕然:「你想作什麼?」
「不做什麼,你不說這小子文韜武略嗎,這樣的大才浪費了多可惜,不如給他找點兒事兒干。」
轉過天一大早,劉喜兒就跑來三老爺院子里來找人了,剛進院就見武將軍正在院子里練劍,只見劍光閃過,如走龍蛇,便離的這麼遠,都能感覺到森森劍。
劉喜兒沒敢往裡走,站在原地等著武驍一套劍法收勢,方才進來,一進來就瞧見三老爺端了茶遞給武將軍。
劉喜兒猛然有種感覺,兩人之間這股子纏綿勁兒,怎麼看怎麼像兩口子,忙搖搖頭,自己想什麼呢?
嘉樹瞧見了他,不禁道:「一大早你小子過來做什麼?」
劉喜兒忙道:「回三老爺,大老爺叫小的過來請武將軍過去前院,如今正是各處買賣算賬的時候,大老爺一個人忙不過來,聽說武將軍文武全才,特意請將軍過去幫個忙。」
嘉樹不樂意了:「大師兄哪會這些?我過去幫大哥就是。」
卻聽劉喜兒道:「那個,三老爺,大老爺說了,三老爺難得回家一趟,當好好在家歇歇,將軍一個人去就成了。
」
劉喜兒都覺大老爺有些不講理,人家雖說辭了官,到底是大將軍,昨兒晚上不分青紅皂白的打了人家一頓不說,今兒又要找人過去幫忙看賬,這不擺明了難為人家嗎。
大師兄倒是點點頭:「我收拾收拾這就過去。」
等劉喜兒走了,嘉樹不禁自責:「都是我的錯,不帶你回來就好了。」
大師兄搖搖頭:「傻話,這裡是你的家,以後也是我的家,難道咱們還能一輩子不回來嗎,你大哥這麼對我,我心裡反倒踏實了,這是把我當成了自家人,說起來,真多虧了你嫂子幫咱們。」
嘉樹點點頭:「昨兒也是嫂子拉住我不讓我過去勸你們,說我越勸,我大哥越生氣。」
武驍:「你嫂子是個聰明的女子,事情看得透,也知道你大哥的性子,這頓打挨的值。」
嘉樹心疼的道:「什麼值啊,我大哥自幼練武,拳頭狠著呢,都把你打出了內傷。」
武驍:「你嫂子不是叫人送葯來了,不妨事,我倒是越發喜歡這裡了,每一個人都是真性情,不藏著掖著,比起江湖也更安穩,以後咱們常回來吧。」
安嘉樹:「這是因為大嫂,先頭家裡可不這樣兒,我大哥那些亂七八糟的女人,天天你爭我斗的,瞧著都叫人心煩,我嫂子過門之後,才像個家,以前,我大哥為了大嫂隱姓埋名的時候,我心裡還怨大嫂呢,如今想想,能娶大嫂不止是大哥的福氣,也是我們安家的福氣。」
武驍:「你大嫂的確是個奇女子,而且,廚藝真好,長這麼大都沒吃過比你嫂子做還好吃的菜。」
嘉樹低聲道:「什麼我嫂子?」
武驍會意:「是,也是我嫂子。」
即便早知安家的買賣大,一瞧見前院里烏壓壓的管事,武驍也不禁愣了楞,邁步走了進去,堂屋裡炭盆子燒的正旺,回事兒的管事來來去去,見正有人跟大老爺回話兒,武驍便站在一旁等著。
安嘉慕早瞧見了他,卻一直不搭理他,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安平上了茶來,安嘉慕才瞥了他一眼:「請將軍來是幫個小忙。」
武驍微微躬身:「聽憑大哥差遣。」
安嘉慕臉色略和緩,看了安平一眼,安平會意:「將軍請跟小的來。」引著武驍進了裡屋。
嘉言正坐在炕上看賬,旁邊的矮凳上摞了半人高的賬本子,見武驍進來,嘉言想起昨兒夜裡曼娘的話,心裡著實有些不自在,怎麼也沒想到,嘉樹喜歡的竟然是個男人。
也是直到此刻,嘉言才明白,自己兄弟之所以不近女色,並不是因為幼年那件事,而是喜歡男人。
不過,嘉言不瞎,看得出來嘉樹的變化,這次回來的嘉樹,渾身都透著一股幸福的光彩,這是自己這個親哥哥都不曾見過的,曼娘有句話說的對,這是嘉樹認定的人,作為兄長除了接受,沒有別的選擇,因為他跟大哥一樣都希望嘉樹幸福,像他們一樣幸福。
安然倒是越發佩服武驍,短短几天,不僅讓自己這個霸道不講理的男人,有了好臉色,就連古板的嘉言對大師兄都親近起來,可見此人不論智商情商都屬於超高的那種人,別看不言不語的,卻有真本事。
過了小年就數著過年了,忙忙活活的過了除夕,安家今年的團圓飯吃的格外熱鬧,大人們吃了飯之後,圍著桌子吃茶說話兒,皓思皓玉早就跑了出去,在院子里放炮仗。
不知不覺便到了子時,一家人去後頭的安家祠堂里磕頭上香。
一進安家祠堂,安然不禁愣了愣,自己的廚刀竟擺在最上面的供桌之上,一瞬間,讓安然有種穿越回去的錯覺,不禁道:「怎麼我的廚刀會在?」
安嘉慕:「是我放上去的,從此刻起,這把廚刀就是我們安家的傳家寶。」
一家子上了香,安然走過去,雙手舉過那把廚刀仔細瞧了瞧,不禁大驚,指了指刀柄上的字:「這字是怎麼來的?」
安嘉慕笑了:「是我親手刻上去的,這樣就能讓咱們咱家以後的子孫都知道他們的老祖宗曾經是多了不起的廚子。」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安然怎麼也想不到刀柄上的字竟是安嘉慕刻上去的,感覺媳婦兒的神色不對,安然微微皺了皺眉。
安然也只是短暫的迷茫,過後就想開了,管它呢,這樣豈不正好,自己本來就是安家的人。
過了年,一開春安然兩口子靜極思動,有些無恥的安嘉慕把安家丟給了武驍跟嘉樹,帶著媳婦兒兒子跑了,一路南下去了蘇州,從蘇州又去了蜀地,雲州,整整在外遊歷了三年,因安然懷了身孕,這才重新回來。
安然的第二胎也生了個小子,過繼給嘉樹跟武驍,兩人異常高興,小傢伙五歲的時候,連同嘟嘟,一起丟給了他們三叔,兩口子又走了。
此一生兩人走遍了大燕,等孩子們都大了,兩口子就丟開所有的事,在齊州的小院中養老。
搖椅仍有些微晃動,安然的眼睛已經花了,看不大清楚,只能透過樹葉的間隙感受那一縷一縷溫暖的陽光,以及自己手上過了這麼多年依然緊握的大掌。
感覺熟悉的聲音叫自己:「媳婦兒,你醒了。」
安然微微側頭,瞧見了這個陪了自己一生的男人,再不復當年的清俊,雞皮鶴髮,皺巴巴一張老臉,卻依然那般吸引自己。
安然抬起手來摸了摸他的臉,半晌兒低低的道:「這一輩子你都沒問我的事,不是我不想告訴你,是我自己也不知道怎麼說,我是來自未來的人,我們那裡沒有大燕,但是卻有安家,我們的安家,我自己也弄不清,到底是上一世,還是下一世,你說過,不管是上一世還是下一世,我都是你的妻子,那麼,我等著你來娶我為妻。」
「好,你等著我,永生永世你都是我的妻子……」
昭文帝三十年春,安府的兩位老祖宗,在同一天過世,前後緊差半個時辰,大燕所有的館子歇業三天,為安大廚送葬,入土為安。
與此用時,現代的安家,安然卻從床上醒來,看著床頭的日曆發獃,竟然是自己穿越的后一天……